丑事家家有

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家丑不可外扬》。这是从古至今在中国人流传许多年的一句俗话，也是管家处世的一句箴言。把家中的丑事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无疑于等同一个人脱光了身上的衣服，让自己的赤身裸体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大饱世人的眼光。阳光下，芸芸众生，瞧着人们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其实哪一个肚子里没装着花花肠子，哪一位的五脏六腑里面装的不是一肚子臭哄哄的下水。这还不要紧，其实他们哪一个脑子里面装的不是一些乌七八糟的私心与杂念，还有那些见不得天日的阴谋与诡计。所以，丑事不仅仅家家有，丑事也是人人都有，只是包藏在一层外皮之下，尽量不使其溢出外露。记住了，不仅是中国人有这个特性，哪国人也都有这个特性，喜欢看别人的出事，特别是出丑，更加让大家开心。所以，一直流行这样一句箴言，丑事家家有，不露是高手。 

经历过文革的人都不会忘记“斗私批修”的那句话，斗私批修，就是要狠斗私心一闪念，号召人们与思想深处，灵魂深处那些见不得人的私心与杂念做斗争。斗私批修没有错，私心与杂念确实也应该删除批判。人的私心真的能够清除吗？问问弗洛伊德先生吧，人的潜藏的意识究竟有多深……读过一篇文章，一个女孩子，有一天，她发现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崇敬与爱戴的父亲做了一件让她匪夷所思的事情……她的父亲，在一个炎热的下午，在她们家与许多人家混合居住的筒子楼的走廊上，趴在一个邻居家的沐浴间的木板缝隙上，里面是邻居的阿姨在洗澡，她爸爸偷看邻居阿姨洗澡。她顿时的心就怦怦跳个不止，她简直不敢相信，做出这样龌龊的不可思议举动的，是她的父亲。在她的心目当中，她的父亲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不仅爱她，也爱妈妈，爱她们这个家庭。在单位，在邻里间，她的父亲也是受尊敬的人。可眼前的这一幕，让她感觉到了世界就要颠覆了。从那一瞬间开始，她才知道，她并不了解自己的父亲。让她不能理解的，那位洗澡的阿姨，并不年轻，更不漂亮。与她那漂亮善良的妈妈相比，不知相差了多少……她知道，多少年来与她一直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父亲，她真的不了解自己的父亲。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她把这件事情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没有对任何人说起。

人人都不会忘记，那个年代的早请示，晚汇报，人人都把这一天来的不健康，不适合于革命的思想清除出去。那时候，私心杂念几乎都是相同的，什么工作中有老好人思想，有自由主义思想，经过学习伟人的著作和思想，然后就战胜了这些私心杂念诸如此类。其实人们暴露的私心杂念，都属于皮毛。真正的私心与杂念，谁也都守得紧紧的，不可能暴露，不可能让外人知道。人心的角落里都有一个美好清静的角落，也都隐藏着一个魔鬼，即便不是魔鬼，也是见不得人的那些念头。人人也都喜欢窥视别人隐私，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事情，是那枯燥无味年月的生活乐趣。一个家庭，所谓的丑事，别的家庭未必不存在。

列宁有一句名言，“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说的真好，战场上的堡垒是从内部攻破的，一个家庭，防线也往往是从内部破裂的。在人的人性中，在灵魂的深处，都有着不能揭示的隐密。应该是人性的缺欠，而不是罪过。那位女孩子的爸爸偷窥邻居阿姨洗澡，如果放在文革时期，如果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位父亲就是流氓，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好在那年月，不是文革，那个女孩子还处在懵懂朦胧时期，她也是太爱自己的爸爸了，她才没有告诉任何人，连妈妈也没有告诉，爸爸偷看邻居阿姨洗澡。女孩子不知道，鲁迅先生那么伟大，但他偷窥过自己胞弟周作人的日本妻子洗澡，很不幸的是，鲁迅的行为让别人知道了，导致周家兄弟俩毕生如同仇敌一般。人无癖，不可交。高贵的时候，我们高贵过；卑鄙的时候，你敢说你没有卑鄙过，而只有高贵……有谁敢这样说。没有人敢这样说，不管他是圣人，还是伟人，隐私不仅属于小人物，即便再高大上，他也不可能没有。只是守住了自己心里的那丁点阴暗，就是守恒，守住了人格，守住了人性，也守住了家庭，守住了尊严。

谁都不会忘记，文革时，是家丑大暴露的时代，儿子揭发老子；女儿批斗母亲；亲戚朋友反目为仇，互相攻击的武器就是不为人知的隐私，在自己家里发些牢骚，或者说几句风凉话，怎么就给上纲上线，就给端到了批斗大会的现场。我记得，曾经有人写文章，攻击“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老话，他们以为，家丑就是要揭露，就是大白于天下。试看或者试问，你身前身后，凡是暴露家丑的人，不是家境不幸，即是过得丢盔弃甲的人。文革，家丑大暴露的家庭，大都不是一个不健康或者不健全的家庭，儿女揭露家里父母背地里说的那些对社会现实不满的言论，学生批斗自己的老师，甚至带头抄先生的家，夫妻间相互揭发，虽然红极一时，可留下的，却是一生的遗憾，甚至是永远无法消除的污点。中国人的老话，都是经历过多年的生活验证，绝对不会有错，只要遵照，就能守住幸福。

我有一位朋友，因为工作需要，他常年全国各地奔忙，他的妻子出轨了。当他跟我说起，他打算与妻子结束婚姻时，我劝告她，千万不能一时冲动，做出一时解气的事情。你常年在外奔波，你的老婆也是女人，她做了出轨的事情，她没有隐瞒，而是向你吐露了，说明她心里装的还是你，感觉自己对不起你，她是有忏悔之意。你不要声张，守住了，就是恒定，就是幸福，家就是一个完整的家，孩子还有妈妈。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再重复一句，丑事家家有，不露是高手。家丑不外泄，不给那些有窥阴癖好的人以暴料，世上有许多这样的人，你没有绯闻，都要为你制造，况且是你自己解开了自己的那块遮羞布。这位朋友觉得我说的在理，妻子也觉得做了对不起丈夫和孩子的事情，总是想方设法地弥合着夫妻间的罅隙。独居的女人一时经不住诱惑，一时糊涂，应该得到原谅。过日子，谁都要具备这样的功能。不要斤斤计较，也不要两两计较。不单是女性，更是男性，你感觉你就了解了你自己了吗？

曾经有一位关系很好的女同事，她跟我说起过这样一件事情……当年改革开放，刚刚兴起跳交谊舞的时候，她也去跳舞，也有过一个舞伴，二人跳得十分的和谐，十分的投缘。时间一久，她似乎感觉到了，她与自己的这个舞伴之间似乎滋生了某种情感，或者说是某种感觉。女性的敏感，她知道，再这样发展下去，她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不知道后果。因为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男性与女性相距得息息相息，甚至能够嗅得到对方的气息与气味。再向前一步，会发生什么，男性女性都不可能制约的理性……当自己感觉到了，当断则断，她再也不去舞场了，也不再与那位舞伴联系了,这是最好的中断与结束。有时候，某种十分美好的危险关系就是这样渐渐地潜移默化渗透进了你的生活。动心，动情，因为有说不透的心理与生理，所以，理智往往也是不能克制感性的。更何况是本能。所以，要适时而止，当断则断。反之，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人哪，一味地怂恿自己的感情，便会毁掉自己的人生。所以，聪明的人一定会晓得如何用理性遏制自己的感情。因为你生在人类社会，而不是动物世界。因为动物并不丑陋……

在写这篇公号时，有人报料。瞎子阿炳，当年抽鸦片，逛妓院，做了许多不耻之事。说他不配做东方的贝多芬。我想告诉报料的人，从古至今，世界上才诞生过几位圣人，所有人都是凡夫俗子，即使没有行为，也有念想念头。所以，我们不能用圣人的标准，去衡量别人。何况圣人暗地里也卑鄙过。报料阿炳的人，他的人性未必比阿炳高尚到哪里去。当年世界上最著名的指挥家小泽征尔先生，他聆听了阿炳的二泉映月的曲子之后，跪倒在地上，真正的顶礼膜拜。他说，听这样的曲子，应该跪着听。能用二胡拉出二泉映月这样伟大的乐曲，他就是一个伟大的人。

记住了，丑事家家有，丑事人人有，守住了，对自己好，对家庭好，对社会也好。记住了，一定要远离那些喜欢嚼舌头根子的人，这样的人一定是坏人，是小人，是会把丑事放大的人。他们用圣人的准则要求别人，而却用小人的行为放纵自己。那些无限夸大放大自己、夸大自己的伟业，一定是读书并没有读透读懂的人。

徐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获得全国书香之家称号，辽宁省最佳写书人、大连市文学艺术界十位有影响的人物称号，并为家乡授予终身成就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