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关岭的英雄

文摘   文化   2024-04-26 06:28   辽宁  

昨日看微信,无意间读到了这样一则文章,一九三七年,在上海,有一位名叫孙景浩的上海市民,在日本人庆祝淞沪会战,占领上海的庆典之上,用自己制作的炸弹,炸死了坐在汽车里的三个日本高级军官。随即,孙景浩让日本兵乱枪打死。直到今日,只听到了我们的抗日军队打死了日本阿部规秀中将,这应该是中国军队打死的日本最高军衔的军人。而这位孙景浩一个人一下子就炸死了三个日本将官。似乎因为他无党无派,只是一个普通中国人,便无多少人宣传他的英雄事迹。许多年来,很多国人并不知晓在中国的上海,还有这样一位英雄。我们一直宣传抗日英雄,弘扬民族精神,不免有点诧异和疑惑,有点蒙圈……

再想想自己身前身后,几年来,一直写的都是金州仁人志士,金州的读书人与仁人志士。在我们大连这个城市,在辽东半岛,发生过近代史上最为惨烈的战争,一是甲午年日寇发动的侵华战争;一是一场日本人与俄国人为争夺在华利益而发起的日俄战争。因为当时清政府的腐败无能,任由两个帝国主义列强在中华大地上烧杀抢掠,任由战火焚烧,任由生灵涂炭。中国人成了他们的刀下之鬼,砧板上的肉,任由列强们欺凌宰割。中华民族历史如此悠久,人口如此众多,尽管有人说中国人奴性十足,缺乏反抗精神。但是,到了民族危亡之际,总是有人会挺身而出,总是有人要站立出来,反抗侵略,伸张民族大义。这么大的国家,这么多的人,如果再没有人挺身而出,那可是真的完了。

这时候,站立出来的人,是在南关岭,一位名叫阎世开的读书人。他不惧生死,因为他再也看不下去倭寇的暴行,他站立出来,严厉斥责日本人残害中国人的暴行。因为与侵略者语言并不相通,日本人听不懂阎世开说的什么,日本人却能看懂汉字,便让阎世开用笔写下来。阎世开便提笔疾书……尔等无缘犯辽东,炮轰我乡里,枪杀我同胞,似此残暴为古今人道所无,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今又以金钱诱惑,令我丧尽天良,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尔当知我乃堂堂大清臣民,岂甘为倭奴走卒。日本人见诱降不成,反而遭到阎世开的一顿痛骂,恼羞成怒,将他残忍杀害。乡亲们亲眼看到,日本人杀害阎先生的过程,捶胸顿足,甚是痛心疾首。因为为阎先生不仅是一位读书人,他也是一位乡亲们敬重的教书人。事件过后,乡亲们为阎世开收尸,并且安葬在村北的向阳坡地上,树起一块石碑纪念阎先生。

阎世开出生在一个书香之家,他的父亲名叫阎学典,他为人正直,性格刚烈。他一辈子都是乡亲们敬重的教书先生,在这一带非常有名气。他为学生们上课时,并不仅仅教书认字,他也亲自编写乡土教材,这本书就是《乡里庄户杂字》,书里讲述的都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人物,像岳母刺字,像文天祥慷慨赴义,包公执法严明……中国历史是的著名人物与故事,都编写进了乡土教材其中。因为小时候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聪明好学的阎世开更是博览群书,勤奋好学,刻苦上进,并且人品性格与其父亲极为相似。阎世开长大成年以后,他子承父业,也成了一名乡村教书先生。相比阎学典,阎世开更加注重教育质量,更加注重教育成效,教材编写得更加实用,并且以身试教,以材示教。当时的阎世开办的私塾影响很大,北至棋盘屯、南关岭,南到泡崖子、周家屯,东至盐岛子、前关屯。当地的孩子们纷纷前来求学。对于家里生活困难的孩子,阎世开一律免收学费,阎家父子的义举,受到了乡亲们的赞许。

甲午年,到了民族危亡之际,腐败的军队节节败退,哪里敢与帝国主义列强作战,哪里能顾得老百姓的死活安危。这时候,看的是读书人的举动,军人贪财怕死,读书人再贪生怕死,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哪里还有希望。甲午战后第二年,一位名叫张之汉的奉天人,在阎世开献身后数月后,某位朋友踏雪到访。二人拨炉煮茶,秉烛夜谈时,说起了阎世开慷慨就义一事,并拿出了文稿。张之汉看到了一半时,鼻孔翕张,气乎乎地站立起来。在室内绕走。一边走,一边继续看,看得他嗔目直视,眼睛都直了。也不知做如何举动,方解心头忿恨,遂之将手中文稿投之火中,口中念念,去吧去吧,重勿令见者痛心。眼见着文稿在火中化为了灰烬。光阴过去了三十余载,丙寅年(一九一四年),张之汉因有事赴金州,他说起了阎世开的事迹,竟然知之者甚少。这让仙舫先生心中十分郁闷,这样一位了不起的英雄,竟然不为人们所知,中国人这是怎么了……当夜难以入睡,辗转反侧,愤然起身,凭借记忆,奋笔疾书,想起来当年的文稿,有一半张记在心中,他写下了这首阎生笔歌……

(这是南关岭当地政府为阎世开先生重修的墓地,并树立的石碑。英雄应该受到后人的敬仰,后人也更不能忘记。)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这两句,(他引用的是正气歌)千军直扫风雨凉,披肝沥血凝成铁。饮刃宁惜将军头,振笔直代常山舌。头可断,舌可缺,刃可蹈,笔可折,凛凛生气终不灭。吁嗟阎生古义烈,阎生者籍辽海东。系心家国身蒿蓬,策卫喜读剑侠传……这是我从张之汉先生的诗中摘录的句子,能读得出来,先生是义愤填膺写下的这首壮怀激烈,且大义凛然的悲壮之诗。这是一首叙事诗,从日寇侵犯我中华时,他们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做。当战火席卷到了金州城,识途老马用阎生,冲冠义气岂能平。直瘵易水悲歌气,激作渔阳挝鼓声,阎生发冲敌目笑。不通重译舌空掉,抽笔愤书忠义词。飞雪刀光迸出鞘,刀边骂敌怒裂眦。掷笔甘就刀头死,心肝攫出泣鬼神。漂流血染山凹紫。呜呼!皇朝圣武开神皋……刀围大帐笋锋密,挺然独立阎生笔。

这一曲浩然悲歌,竟然不是当地文人所作,而是一位家居奉天的张之汉所作。无怪乎,张先生感慨,许多年前,很多人竟然不知阎世开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英勇事迹。何况今日,又有几人知道南关岭还有阎世开这样一位令可敬的读书人,这样一位不怕死的英雄。中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虽然涌现出了为数不少的仁人志士,但是,相比平庸之辈,像阎世开这样不怕死的读书人,还是太少了,少到家了。

徐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获得全国书香之家、辽宁省最佳写书人、大连市文学界十位有影响的人物称号,并被家乡授予终身成就奖。

徐铎的笔墨
讲故事,写小说,擅随笔,偶尔散文诗歌,酷爱书画艺术,时常镌刻印章,无愧中华“书香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