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属龙,我小时候就喜欢龙。刚刚会涂鸦的时候,就在家里的墙壁上面画龙。龙生着一对犄角,一个长长的鼻子,还有一簇浓浓的胡须,两条长长的龙须,鹰一样的爪子,蛇一样的身子,周身生着麒麟一样的麟,一根鱼一样的尾巴。这就是龙,没有人见过的龙。小时候,一直渴望着能看到真正的龙。听老人们说,下雨打雷天,龙就会出现。其实下雨打雷的时候,凝望过天空许多次,可总也见不到龙的身影出现。我很喜欢听龙的故事,龙能兴风作浪,龙能腾云驾雾。大海里面有龙王爷,东西南北的大海里面,都有一个龙王。龙王手下有虾兵蟹将,还有龟兵鱼帅。风雨雷电的神,都是龙王手下的神。当然,龙也是有人的化身,那就是真龙天子,就是皇帝。本来是怪物一样的龙,让中国人给神化的,已经成了至高无上的象征,因为真龙天子掌管着天下人的命运,它又无所不能,让万类万物都必须臣服于这个怪物。
(小时候涂鸦画过龙。几十年了,如今第一次画龙,用的是水墨,画在生宣纸上。这是一个图腾,一个并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图腾。懂事之后, 我再也没有画过龙。明年是龙年,好友传俊年年请我为他画一幅生肖。今年是龙年,我就为他画了这样一幅龙。多少年也不画龙,画起来有点生疏,不那么得心应手,但我还是让这条龙威风凛凛地站立起来。)
记得小时候,我得到了一个硬纸板做的面具,面具上面是一条龙的面目。龙的面目十分的狰狞狡猛,张着血盆大口。我戴上了面目,刚刚出门,便遇到了邻居家的小女孩。她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我也害怕起来,不知所措。我爸爸闻声走了过来,他从我脸上摘下面具,扯下了两个套耳朵的脱皮圈,然后拿走了我的龙王面具。如今回想起那个面具,龙王的样子很是凶恶吓人。小时候,我跟姐姐总是打架,几乎没有多少和平共处的时光。大人们都说,姐姐属虎,我属龙,一个是天上王,一个是地上王,龙虎相斗,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都说属龙的命都挺好的,明年又是龙年,又会有一批属龙的人出生。我们那一代是一九五二年,成千上万属龙的,所谓命好的,又有多少呢。)
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过正月十五时,金州城里耍龙灯的。那年月,很多人都喜欢龙,金州西门的龙,三里庄子的龙,忘记了哪个单位还有龙。整个金州城,有好几支耍龙的队伍。耍龙的一般都是两条龙,一条公龙,一条母龙。公龙是青龙,母龙是朱红色的,一样的造型,只是颜色不一样。全中国各地都有舞龙的传统,有很多年了,如果说哪个地方的龙做得最好,舞得最好,我想,应该是金州西门外友谊街道园艺村的龙。这条龙,也是一条有历史的龙。想当年,刘盛休率领他的十二营淮军来到金州驻扎,他从南方带来了龙灯。官兵们到了过年过节时,也拿出龙灯在军营里面舞一回,远离家乡的士兵们讨个乐子。谁能想到,有心的金州艺人事后偷偷地潜入了军营放置龙灯的那个库房,偷偷地琢磨研究扎龙灯的技艺。等到第二年过年,军人们在军营里面热火朝天地舞龙灯时,金州人也在金州城里的大街上热热闹闹地舞起了龙灯。那龙扎得,比起军营里的那条龙扎得精神多了。二十多年前,我写过金州西门外的龙,里面挺详细地讲述了金州龙的特点,金州龙的故事,这也是南北文化的一次交流。
(二龙相会,云里雾里,天上海里,必有一番争斗。)
中国人、也包括我,为什么要崇拜一个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说龙是一个图腾,中国人已经崇拜了几千年。不容置疑的是,直至今日,龙的图腾崇拜至今仍在延续。没有因为现代化进程,没有因为科学技术的进步,人们对龙的崇拜淡化了吗。似乎没有,似乎有一种延续,在中国人的血液里,在中国人骨子里流传。当年,中央电视台故乡栏目组,拍摄了我的专题片,他们拟定要拍摄的一组镜头就是,我与金州舞龙的孩子们在一起的照片。金州的龙已经成了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幼儿园的孩子们已经开始了舞龙训练。为了这个,他们还特地扎制了两条小龙,孩子们玩耍得有模有样。无论如何,金州是龙舞的故乡,很多金州人都在龙的身上下了不少的功夫。比如说,从前一个龙头,有二十多斤重,需要一个怎样的壮汉才能摆动得起来。如今金州龙的一个龙头,只有七斤重,即轻巧,也不失威风,这是下了多少年的功夫,才得到了今天这样的成果。
我们中国人应该有自己的图腾崇拜,龙就是中国人的图腾。在民间,有多少有关龙的传说,各个地方,都有龙的痕记,龙的故事。应该在一百多年前,金州的西海就落下过一条龙,据说是这条龙触犯了天条,让天神给贬到了人间。龙落到人间的那些天,一直有狂风暴雨相伴,等到雨停了,风息了,人们才看到了卧在河滩上的这条龙。金州人把这条不幸的龙安葬到了龙王庙的后院,堆起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坟堆,说是龙王三太子墓。五六十年代,金州的一些老人们经常说起龙王三太子的往事。往事不过一百多年,不是凭空杜撰。我朋友们的老奶奶,她当年的针线笸箩里,就放着一个她老妈妈留下来的一个龙麟甲片,据说就是当年的龙鳞。龙是肯定没有的,当年落到西海湾的那条所谓的龙,就是一条海洋里的哺乳动物。
(希望龙年是一龙治水,是好年头。人人希望风调雨顺,平安康宁。)
中国人的十二个属相,大都是走兽,是家畜家禽,龙是唯一的一个神兽。有人说龙年是好年头,也有人说龙年是多事之年。沿海一带的人们,对于龙王的,是敬畏的,并带有恐惧,因为龙王管着天上的风雨雷电。龙王身边站立的那些个神像,一个个凶狠无情。它们行风作浪起来,绝对毫无情面。所以,沿海一带的人们,对海神娘娘十分的亲近爱戴,对于龙王,却有点敬而远之。每年农历六月十三,是祭拜龙王爷的日子。每年的正月十三,是祭拜海神娘娘的日子。我在金石滩工作时,看到过祭拜海神娘娘的场景,有人说正月十三这一天,海面上无风也无浪,确实如此,海面上风平浪静,人们把自制的小木船上面点燃灯火,再放鞭炮,小船便载着人们的希望与祝福,朝着大海深处漂去了……
(这是一个用纯金线绣成的巨幅贺幛,是当年金州富商邵家兄弟邵尚勤和邵尚俭捐给庙堂的礼物。如今收藏在金州博物馆,非常贵重,可鉴捐赠者内心的虔诚。已经有上百个年头了,因为用的是纯金,依然金光闪闪。)
今年龙年,是属龙的本命年。我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龙,但我们愿意并希望天上有龙海里有龙,有能腾云驾雾的龙,有能救苦救难的龙,有化灾解难的龙,有能消除贫困、大慈大悲的龙。上一个甲辰龙年,是一九六四年,整整六十年了,相信人们不会忘记,记得一九六四年,度过了三年饥荒的第三个年头,人们不再挨饿。那一年,开始搞四清运动。也就是刚刚过上能吃饱饭的日子没有两年,又开始了运动。运动是什么,运动就是折腾。人一辈子,能遇上一个甲子轮回,能赶上不折腾的年头,足矣!祝愿朋友们,甲辰龙年,风调雨顺,风平浪静,人人神安气定,社会风气清气正,家家丰衣足食幸福美满,不辜负龙年这个好年头、好年景……
徐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获得全国书香之家称号,获得辽宁省最佳写书人、大连市文学艺术界十位有影响的人物称号,被家乡授予终身成就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