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佳节过大年,或是老友相聚,或是喜庆之日,每每端起酒杯开怀畅饮之时,总是有人感叹,当年的金州大麯酒。当年的金州大麯酒有多好,有人说它是金州的茅台,也有人说它是东北的小茅台。无论说什么,最最要命的,就是几代人忘不了的酒,要命的是咱们自己家乡的酒。那是二十多年前,有人问我,有人手里收藏有一瓶红贴(红色商标最先问世)的金州大麯,要价一万元,你要不要?我喜欢酒,但我不收藏酒,有了好酒就喝进了肚子里。那年月,我的工资才两千多块钱,花一万块钱买一瓶金州大麯,舍不得。但是,我知道,红贴大麯酒能保存到今日,那可真的是有心人。这件事情就不声不响地过去了。应该没过两年,我听说,那瓶红贴金州大麯,有人花了两万块钱给买走了。直到今天,再也没有听到那款金州大麯的信息消息。只见有人在忙碌着恢复金州大麯这个品牌,可是,品尝过后,都不是当年金州大麯酒的口味。
(这是最早的金州大麯酒,简单朴素的包装,玻璃瓶子里的酒可是至今让人回味无穷。如果保存至今,那便是酒中极品。)
有人感叹,古人留下的金州城给咱们毁掉了,今天老一代的金州人留下的一瓶金州大麯酒,也没能保存下来,也不知是怎样断送的。更是有人感慨,我们大连这个城市似乎并不珍惜自己创下的本地品牌,像大连玻璃制品,贝雕工艺品,烤鱼片,加上金州大麯,风糜一时过后,如今只闻其名不见其物,与外地朋友赠送个礼物,连个当地名品名牌都没有。其实最最让人遗憾的,就是消逝多年的金州大麯这款酒。在我的记忆当中,却是一直回味金州大麯的醇厚而又浓烈的味道,记忆中,一直无法忘却大麯酒的故事……我不会忘记,如今七八十岁的人应该都不会忘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金州酒厂的有志者们,就在默默地创造金州自己的品牌。创造品牌,志存高远才行。靠着自己的智慧与力量,打不开眼界,只能守着那一湾死水搅和。于是,酒厂去国家商业部请求支援,他们请来了国家商业部的国内顶级专家,与自己酒厂的于桥、林长秀等技术骨干,组成了研发团队。从北京来的,那可都是国内天花板的酿酒专家。酿酒的水,一定得是水质优良的天然水。这用不着多说,金州最好的水,就是响水观瑶琴洞里流出来的矿泉水。金州人一定不会忘记,金州酒厂用的水是大黑山瑶琴洞里流出的矿泉水,酿出的那款酒,名字叫响泉。酿酒的水有了,专家们也要寻找封酒窖的窖泥。专家的足迹走遍了金州不少地方,历尽了千辛万苦,最后,在大魏家稻香村的稻田里,终于找到了理想的窖泥。理想的窖泥就是,种颜色乌黑,泥质细腻,饱含多种维生物。有人说,国家来作指导的专家们采用的是中国名牌酒五粮液的生产工艺,五粮液的窖泥,据说含有一万多种维生物。有了好水,再有了好窖泥,东北更不缺乏酿酒的原料高粱,金州曲酒的酿造成功,应该就是十拿九稳了。
(这是继庆丰牌的金州麯酒之后的红梅牌的产品,此时的产品,包装精美了很多。)
切记切记,神酒鬼豆腐,就是说,许多事物,并非属于法则与规律能够把控的。中国人的许多名牌产品,并非属于科学技术的结晶,似乎存在着一种超然的神秘法则。我们家在金州的老宅子后街,就是忠兴福烧锅,烧锅开窖出酒的时候,喷涌而出的烧酒,你可以尽情地喝,只是不能带走。这似乎是老辈子人留下的规矩,似乎因为有人吝啬,舍不得让人喝酒,那酒出不了多少,就一滴也不会流出了。当年的日本人,科技够发达了,日本人相信,他们可以依靠着先进的科技水平,复制合成出中国的茅台酒。日本人化验出了茅台酒的成百上千种元素,到最后,合成出的酒,并不是茅台酒的味道,而且口味相距甚远。无论是中国的琴棋书画诗酒花,还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中的七则,与精神领域的七则,都饱含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元素。冥冥之中,那是一种不可侵蚀的神秘力量。
(这是金州酒厂的领导与科技人员在品尝新产品的照片。)
金州酒厂酿酒的人们,在国家商业部那些酿酒专家的指导之下,终于让古城酿出了一款属于金州古城的金州麯酒。金州人像是给孩子取名字一样,把这款酒叫成了金州大麯。金州大麯,就是金州麯酒的小名乳名,这有多亲切。那一年,酒厂把这款酒奉献给了全体金州人,每家每户,过年供应一瓶金州大麯,凭票供应,不管有钱无钱,不管喝酒不喝酒的,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放弃这瓶金州大麯,相信经历过的金州人都不会忘记,那是一只普通的玻璃瓶子,表面上贴的是大红色的商标,黑色的字体,四个大字,金州麯酒。那一年的春节,金州城让金州大麯给醉倒了,古城洋溢的迷人的酒香,相信家家户户喜气洋洋地品尝这款金州酒。从大年三十,到大年初一,大麯酒的香气弥漫了整个金州城,古城真的给醉倒了。有户邻居,生活一直挺困难,每户供应的这瓶金州大麯酒,本来想着是要打人情的。可是,当家父亲来了豪情,把酒留着,咱们谁也不送,咱们全家人品尝一回大麯酒,到底是个什么味儿。大年三十那天晚,他们家与金州城里千家万户一样,打开了大麯酒,每人都来上一口。人人小脸通红,有了胆量,有了豪情,醉意浓浓,麯香融融,晓得了醉生梦死,知道了纸醉金迷……要知道,那个年月,家家生活并不富裕,物质极度贫乏,酒气酒香淡化了政治气氛,空气中充满了激情,金州人的全身上下,也充满了激情,大麯酒让人的热血开始澎湃,让人的激情开始激荡。好酒最初始的功能,就是让人兴奋、让人血液沸腾,让人胆气冲天,让人义气云天,豪情万丈。此时此刻,无论谁遇到危难,金州人一定会拔刀相助,一定会可上九天揽月,一定会可下五洋捉鳖。金州大麯,让人忘记了烦恼,忘记了忧伤,忘记了争斗,推杯换盏时,忘记了怨恨,忘记了与天奋斗、与地奋斗,与人奋斗……浓浓的醇厚酒香,回甘无穷,一座古城沉浸在了忘我之境界……
(这是又一款的金州麯酒,在一次全国的评酒会上,金州麯酒获得了国家银奖,距离金奖,仅一步之遥。)
生活中不能没有酒,世界也不能没有酒,酒陪伴着中国人已经走过了几千年,在这块古老的土地上,也诞生了茅台五粮液等诸多的品牌。但是,在金州人的心目之中,还是自己家乡酿造的这款金州大麯酒。好酒不可能隐藏在深闺不为人知,金州大麯酒,不但属于金州人,也成了大连的名牌,成了东北的名牌。更多的人分享着金州大麯醇厚浓烈,分享着回甘无穷……记得那是一九八六年,辽宁省作协与鸭绿江杂志社在金石滩举办全国青年作家笔会。那时候,金石滩刚刚开始接待游客,各项硬件并不过硬,经常停电停水。我是东道主,我能做到的,就是尽心尽力。好在每天作家们都能喝到金州大麯,美酒让作家们的心旷神绐,让他们陶醉。二十天的笔会结束了,作家们要离开的时候,作家协会给我留下了三百块钱,作为感谢我的一点心意。可我不能要这钱。餐厅把三百块钱改成了十箱金州大麯酒,给我送到了家里。酒壮英雄胆,十箱金州大麯,腰板可以硬气一阵子了。硬气了没有多久,那十箱六十瓶金州大麯曲,不知不觉中,喝进了南来北往的文人黑客腹中……中国最著名的翻译家杨宪益与戴乃迭夫妇来金石滩度假,著名的编辑家安波舜叮嘱我,每天要给这对夫妇准备一些烈性酒,他们夫妻俩不喝茶,只喝酒。早饭后,我给这对夫妇送来了一瓶金州大麯。安波舜一看,这哪行,至少也要送三瓶酒来。我的妈呀,一对七十多岁的老人,竟然真的是以酒代茶。我也好奇,特地观察这对老夫妇,他们从早饭后,便坐在了沙发上读书看报,面前的茶杯里面斟满了大曲酒,二人也不对视,到了一定的时辰,像是心领神会约定好了似的,举起酒杯,不约而同地碰了一下,然后各自喝下一口酒。一瓶酒,不到一上午便喝光了,然后再打开一瓶。不见不知道,后来我才知道,杨宪益与戴乃迭夫妇俩,每天真的是以酒代茶。太潇洒了,我们天天呼喊着海量天量,人家才是真正的喝酒高手。两周后,老夫妇要走了,他们特地感谢我每天为他们送这么好的酒。我说,感谢金州大麯吧,如果没有大麯酒,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老人说,这酒真好,我们俩都喜欢……
(这是当年酿造出金州麯酒的金州酒厂的大门,当年的金州酒厂,有一千四百多员工,多么气派的一家工厂。)
随着时代的发展,随着社会的进步,金州大麯应该越来越好才是,一个名牌的创立,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尤其这款酒得到了家乡人的认可,知名度很高,因为金州大麯,已经深深地嵌入了金州人、大连人、甚至整个东北人的心中。金州大麯的失落,是一件让人想不到的事情,但是,也是很多人无力回天的一件事情。也有不少人,想恢复金州大麯这个著名的品牌。近年来,也有不少号称是金州大麯酒在市面上流行。遗憾的是,这并不是当年的金州大麯,因为当年那么多人喝过金州大麯,金州大麯,已经深深地嵌入了人们的记忆之中,味蕾之中,灵魂之中,他们熟知金州大曲的味道。我相信,不会有人心甘情愿地放弃这款曾经醉倒金州人的酒,因为它已经成为了一个文化品牌。
(这是我为金州麯酒写的一首诗。期待着这款酒的涅槃重生。)
有志者,一定不会放弃金州大麯。这已经不是一款酒,而是我们古城的品牌,地方的文化一个标志,金州人的一个念想。让金州大麯涅槃重生,是有担当者的责任。金州麯酒,历经了近半个多世纪,金州人还是没有放弃。因为舍不得,因为记忆深刻,因为感情深厚,因为它饱含文化的内涵。如今,又有了品尝金州大麯的味道,重温大麯酒那回肠荡气的激情。能为大麯酒做点什么呢,就写篇文章,再画幅小画吧。小画上面的题画诗,是这样写的……
诗仙骑驴不骑马,一壶好酒走天涯。从来醉生不梦邪,人间酒乡是我家……
金州大麯酒故乡,一瓢饮尽满城香。但愿醉乡人长久,日月乾坤任颠狂。
可下五洋捉老鳖,敢攀九天摘太阳。三山五岳皆开道,四海化作酒一觞。
徐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获得全国书香之家称号,辽宁省最佳写书人、大连市文学艺术界十位有影响的人物称号,被家乡授予终身成就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