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那时我还未出生，待我长大一点能看明白电视，那可不是九十年代了么。想想着实惊人，一句广告词流传至今几近五十年，几代人耳濡目染，依然生命力强劲。饭桌酒局这瓶酒一出现，谁能忍得住不脱口而出这一句？朗朗上口，又浸透老好时光。
我发现，三十年甚或五十年前的月亮，反倒是在年轻的人那里，更大，更圆，更白，简直洒上点点金光。即使从来没看见过，也因为从来没看见过。不然年初《繁花》不至于绽放至此盛况，追剧的人看觥筹交错，同样桌面上摆的是人头马，但又多了几分对于流金岁月的遐想。
所以或许也不必深究《繁花》对那个年代是否还原得真切属实，显然王家卫要的不过是掬一捧当年明月，采一簇时代精华，从原著里取一抹人物神髓，更让人着迷的是他的理解、他的审美、他的创作，不是么？
故事能够不断讲下去，秘诀从来不是原封不动照搬，而是经过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一代人传到另一代人，保留打动自己的部分，添上更多经验细节，灵感表达，更加活灵活现、有血有肉。经典持续滋养我们，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声音。
张爱玲在最后一本回顾自己生命历程的散文集《对照记》里放了大量祖父母辈的照片，她说：“我没赶上看见他们，所以跟他们的关系仅属于彼此，一种沉默的无条件的支持，看似无用，无效，却是我最需要的。他们只静静地躺在我的血液里。”
另一个具象实例是人头马酒庄的“永续窖藏”，这个概念我也是第一次留意，非常有意思。今年是人头马300周年诞辰，为此发布了人头马大香槟区干邑庆典三百年纪念版。自1974年以来，人头马仅创造了四款周年纪念版，除了发售数量极为有限以外，与我们平常喝的人头马干邑有什么不同呢？
首席酿酒大师是这样做的——为调配这款庆典三百年纪念版，巴蒂斯特·卢瓦索汲取了290周年纪念版的精髓，而290周年纪念版则汲取了275周年纪念版的风采。
一轮接一轮，时光幻化成醇酒，每一位首席酿酒大师从前辈手中接过他们共同创造的周年纪念版并悉心呵护，同时以自己的专业知识与心意注入精心挑选的大香槟区生命之水，每一轮周年纪念版都保留部分往日经典，再次成就新的经典。这次的庆典三百年纪念版也将会有部分窖藏保留，以供后世创造更多珍藏佳酿。
这不就是文化承袭的一个绝佳缩影吗？
发布会定在浙江丽水，我以为江南风景都是秀丽精巧风格，从不知道还有缙云石宕这样的地方，刚走进去一时失语，回过神只想感叹真是鬼斧神工，粗粝、恢弘、空灵，让人恍惚置身苍茫，但这里又与各样石窟不同，起源并非是谁刻意构建铸造。
缙云的凝灰岩蕴藏量占据全国第一，这种火山喷发后凝固的石头，呈现棕、红、灰、黄不同颜色，人们采石来做石雕、盖房子、修大桥，祖祖辈辈，远可追溯至宋代。而这种开采绝大多数是手工形式，如建筑师徐甜甜所说，就像蚂蚁搬家，有些自上而下，有的是从山中间向上或向下开采，毫无规则，因此，这些石宕也形成千奇百怪、错综复杂的形貌。
徐甜甜说看过一个以前采石的纪录片，当年采石的现场非常震撼，“这么大一座山，你会觉得说这怎么能挖得出来？不可思议。看到这些石宕，就会觉得人的极限潜力是很大的。”所以缙云石宕可以说是自然景观，同时也是人力所造。这大大小小逾3000多座石宕随采石停止，逐渐闲置，直到前几年建筑师徐甜甜与她的团队开始“针灸式修复”，将其中九座改造成现在这样，能让我们走进去游览停驻欣赏的艺术空间。
这个源流不也是与干邑的历程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在地图上看，干邑只是法国一个很小的地方，却酝酿出这样珍贵的佳酿。干邑之所以是干邑，首先要感恩的是此地独特的白垩土，孕育出了优质的、以供酿酒的葡萄。1724年人头马酒庄的创始人雷米·马丁(Rémy Martin)就出身于法国干邑地区的葡萄农家，他从小就将大量时间倾注于葡萄园之中。人头马家族根植于大、小香槟区的优质风土，创造了一次次酿造奇迹，持续三个世纪之久，这也是自然加上人力共同形成的合力。
所以庆典三百年纪念版瓶身造型，源自葡萄酒瓶的经典轮廓，即以此致敬。瓶身透明，我一看过去，目光焦点直接就投注在瓶内的酒液上——老实讲，这琥珀酒色本身或许就是最好的装饰。
品鉴这杯酒的时候，我们身处8号石宕当中的高台上，首席酿酒大师巴蒂斯特·卢瓦索在不远处另一侧高台上，杯子里的酒是另一个奇幻世界，我常常以为干邑是沉稳深厚的，但这一杯，竟是明艳绚丽一种不断向上飘扬的基调，说不出名字的繁花一蓬蓬盛放，百香果、无花果，甚至我还感受到甜美多汁梅子味，一层一层涌来，组成异域动人旋律。
光影在崖壁浮现，声响在石宕回旋荡漾，此情此景如一首瑰丽长诗航向星空，为这夜命名。
与每一瓶人头马酒瓶一样，庆典三百年纪念版上同样有半人马标志。这是喜欢仰望星空的保尔·埃米尔·雷米·马丁(Paul Émile Rémy Martin)的星座。这个故事我一直都知道，这次留心才发现，保尔·埃米尔·雷米·马丁原来已经是人头马家族第五代继承人，当然那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人头马家族至今三百年之久，既要继承上一代的精髓，又要在每一代不断开拓创新，这样才能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
如此看来，“永续窖藏”无疑是以佳酿作为传承的隐喻，同时也是传承的最佳注解。
那天走进8号石宕，就看见艺术家谭志鹏的装置“生生之势”，远远乍一看还真以为是酒液流荡呢。生命之水如同记忆化为液态存在，代代相传，两股生命之水交融迸撞，人头马大香槟区干邑庆典三百年纪念版伫立当中，一边是往日荣光，一边是无限可能。
现在都还记得清楚，八年前初次接到人头马的邀约，让我写一篇文章，谈谈想成为怎样的人，甚至不用提及酒，写我自己的人生态度职业经历就好。那时我离开杂志没多久，还在摸索着成为一个博主，所以继续谈那些迷惘，但也有了更坚定想法，这就是那篇《生命是最精彩的推理小说》。
再后来有了更多与人协作的经验，有了自己默契信任的小团队，又是在人头马的启发下，写了《当你说“我们”，你想起的是谁？》。五年过去，如今我对于“我们”这个词也有了更多不一样的认识。
“好事自然来”是人人听到都眉开眼笑的祝福，深究起来，每个人生活中企盼的“好事”或许都有所不同，所以这一层层叠进，其实也是每一代人对于“好事”的细致划分理解感受。前人的记忆智慧凝结在时光琥珀里，我们捧在手心，就像是捧着一道照亮长路的光，接下来的路还得自己走，创造我们自己故事，而那些时光又终会凝结在下一块琥珀里。
文字 | 高盛一
设计 | 王彦悉
图片由人头马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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