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丹,我回来了,今天砍的柴,我们可以够用一段时间了。”余生一到家,开心地对妻子丹丹说。
丹丹坐在屋檐下,没有悲喜,如初洗的婴孩。
“丹丹,你冷不冷,手冰不冰?我去灶房屋做饭了,一会儿我们吃饭”。余生蹲下来,用双手握住丹丹的手,给她温暖。说完,余生把背篓放在室内,坐下来生火做饭。
在农村老家开荒种菜,自言自语地说话,每句话都用“我们”,每次都笑对妻子丹丹。四川内江市威远县靖和镇华兴村的余生,经历了六年的彻骨悲伤,依然等不来一句妻子的回音。
把柴火放进灶膛,“噼啪”的火光照耀着余生的脸——脸上挂着泪,也挂着惆怅,更挂着平静的绝望。
丹丹脑出血已六年,作为自贡第一人民医院内科主治医生的丹丹,治好了很多病人,却被残酷的脑出血并发症困在枷锁里。
让一个家庭快速返贫只需一场大病,就能让余生夫妇,跌入深潭泥沼,且每天度日如年。
丹丹手术成功之后,智力只有一岁多,且瘫痪,生活不能自理,沟通能力丧失。重获新生的丹丹,上天为她关闭了一扇门,在丈夫余生的照料下,没有等来一扇窗。这扇窗,余生用了六年的时间,悉心照料,背着妻子四处做康复治疗都没有什么好转,丹丹活在婴孩的世界里,忘记了所有。
“你好,丹丹,你是我结婚十年的妻子,在你35岁出意外时,你是自贡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内科医生,是活泼开朗梦想环游世界的女孩,你是女儿、是妻子、是母亲、是用双手救死扶伤的医生,还是我的福星。你担当着不同的角色,是一束光,和你接触的人,都说你温暖如春。我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嫉妒我,又或许是别的原因,六年前,发生意外后,你瘫痪在床,变回天真懵懂的小婴儿,和刚出生的小宝一样需要被稳妥地照顾,可是我们的孩子长大了,丹丹,你什么时候长大?
六年过去了,你还是婴儿。这六年,你经历了很多苦难,我也有过害怕和迷茫,有过不安和无助,有过心酸和失落,唯独没有放弃你的念头。
丹丹,我是你唯一的依靠。这一生,你靠着我的肩膀,我们慢慢走。或许,你在某一天醒来,看到我们艰难跋涉的路,我们一家没有放弃你,我们全家人都很爱你,你会感到很欣慰。丹丹,这是我给你写的信,写给你的现在,也写给你的未来。”读着余生写给丹丹的信,就像读着一份箴言、一份祷告,让我看到一片钻石样夺目的星火,一个丈夫对失忆妻子的真情告白。
面对妻子的病情,余生开始思考,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该用怎样的方式去和丹丹度过一生?我像是一个被囚禁的灵魂,无法伸展也无法死亡,连我被囚禁的部分也带着巨大的空洞,我该怎么办?
被生活冻住的余生作出大胆的决定,卖房,带丹丹去旅行,从旅行中寻找记忆,从旅行中想唤醒植物人妻子。哪怕只唤醒一点点,也是滂沱大雨中的希望。
余生去买了一辆二手商务车,改装为房车,车身刷上了向日葵的颜色。这样外出方便,也有多余的空间,还能省掉很多房费。他们第一站去的是西昌,那是他和丹丹初恋时走过的地方。
丹丹,这是邛海,这是三角梅,这是西昌,我们谈恋爱时来过,你在海边拍过照片。今天我们又来了,你看看这片海,这棵树,这个步道,都是原来的样子。余生蹲下来,牵着丹丹的手,指着碧绿清澈的邛海,想唤起丹丹的回忆。
在海边,余生用粤语唱起了《一生何求》,这是丹丹最喜欢听的歌。他不停的唱,把眼泪都唱出来了。眼泪挥洒的地方,洒着盐。
西昌归来,本想下一站去云南,不料命运的齿轮又一次辗轧这个家庭,丹丹的父亲患上了胃癌。
天降雷霆,把余生击得七零八落。人生为何这般苦?生活为何这般难?大病为何这样接二连三?无数的夜晚,他把流下的泪,又咽了回去。
暂时不能带着丹丹去旅行了,要挣钱,要摆摊,要为岳父续命。
双方父母都没有退休金,一家人的重担全部落在余生一人身上。他去学做豆干,准备在当地摆摊卖小吃,连广告牌都做好了。既然命运折磨这家人,男主人就忠实于命运,去从所剩无几的生活里,像蜗牛一样,搬运生计,搬运炭火,搬运和命运相处的承受力,搬运能勾起妻子回忆的点滴,他要等妻子醒来,要等上苍的眷顾。
我对余生说,内江离重庆不远。等天气暖和,如果想来重庆,欢迎你带着丹丹来渝,我用鲜花奉上,用祝福与真情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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