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深处

文摘   2024-12-30 23:36   重庆  

晚上,我去步行街和朋友吃饭。我在北海时,她想和我告别,欲离开日常摆摊的区域,想寻找别的生路。我回重庆后,第一时间想到了她,便去步行街看看。

这只是十天的距离,但恍若隔世。地铁站通往步行街的那条路上,空荡荡的,只有稀少的人在行走,只有月光洒下盐像流过的泪,只有一片树叶摇动另一片树叶。那日常的叫卖声、忙碌的身影、孤独的守夜人、摊位上的小灯,各式各样的小吃和小商品全部消失了。今晚我去见的朋友,便是这条街上的摊主之一。

失业后的她,暂时留在本地。12月,她花钱去学了做糖葫芦的技术,买好二手三轮车,每日从深夜熬到天亮准备出摊的物品。虽然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但换了新品种后生计有改善,再累她都愿意。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一周,她便接到通知不允许摆摊,要集中到一个集市去。她只好把三轮车卖了,把买的几箱水果送人,清空所有的库存,也一起清空免费摆摊的梦想。她认识很多同行,有的人花5000元创业,还未挣回本钱,就快速失业。有的人在家等待,每一天都在煎熬中度过。有一天她半夜醒来,想到失业后并不能马上创业,内心很空,她很想继续睡觉,只有睡眠能让她忘记烦恼,但醒来后再也无法入睡,她要思考出路在哪里,如何才能活下去。

吃完饭后,我去了她所说的集市,在地铁站的后面,由几排铁架子连着,出摊的人不到十户。那条街很冷清,按照我的生活习惯,我下了地铁会往步行街方向走,而不会倒退,退到一个荒芜的地方。集市的周边,除了公路便是没有灯光的楼盘。一个入驻的小贩说,今晚只卖出去几十元。另一个小贩说,以前在路边摆摊,摆通宵能挣两三百元,现在换了新地方后很苦恼,有了摊位费不说,还把自己像铁钉一样焊在原地。他直言,身在社会底层,没有别的出路,只能任人摆布,年龄大了找不到工作,来到新集市后以前的老客户消失了,且挣不到钱,过得一月不如一月,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他说了好几次自己是底层,活得没有办法,我看到了他的心酸与落寞。

我想到北海的富贵路,也是一条夜市,很繁荣,一个摊位连着另一个摊位。每个摊贩都会交少量的钱,这样有一个固定的地方。那条街的人流量很大,很多下夜班的人都会在富贵路停留。这是属于市中区很古老很成熟的街市。我在北海,住在富贵路附近,每晚都会去夜市----勤劳的人守着一个小摊,就是守着一家人的口粮,他们供奉着汗水与手艺,也有付出之后的微薄馈赠。我对干净挣钱的人尤为敬佩,有的人在夜市摆了十多年的摊,是因夜市的人流量很稳定,不荒芜,在旅游旺季时更能庇护一家人的基本生活。北海是个小城,小城的温度体现在底层有夜市可以依赖,在烟霞里和日复一日的熬夜中能看到活着的小小希望。

今晚,我在新集市呆了不到十分钟就匆匆离去,冬日出门见朋友需要有抵抗寒冷的身体。在没有人气的集市能待上几分钟,也只有今晚。既然逛街,我会往烟火气浓郁的地方走,会靠近暖和的地方,而不会在冬日的冷寂之地反复停留。

有一个新集市的摊贩说,今夜凌晨收工。在冷风中,看着这条新街的整齐划一,我感到很失落,我写过无数篇地铁站附近的一条街的烟火气和一个个立体的,鲜活的小贩,如今,繁华变冷却,街道变整洁,那些熟悉的身影隐匿了,唯有陌生和安静,唯有无声的焦灼在铺展。

今天看到一个新闻。一个小伙子找工作两天没有吃饭,在江北区盘溪一个店铺前晕倒了。有两个好心人出手相助,又是送水果又是送现金,暂时为小伙解决了困难。这就是冷暖人间,那些汹涌而至的饿与冷,那些暖心的人,在一个画面中同时出现。

今晚我和朋友吃饭时,听到她老家的一个悲伤故事。她前段时间回乡,看到一个小伙子衣衫褴褛在拾荒度日,本就囊中羞涩的她给小伙子买了20多元的食品,还送给小伙一件二手棉衣。这个月回乡,她听母亲说,拾荒的小伙子没有了,且没有亲人,已被潦草安葬。

这世间,有的人过得温暖如初、富贵有余,有的腐败一挥手就是天文数字,有的人过得牛马不及,除了活着就是该如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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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别善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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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彼岸到此岸
不合众嚣,独具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