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坝里,老老少少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大家庆祝村道的路灯点亮。曾经,孩子们上学需走一个小时山路,在有星星没有路灯的夜晚,孩子们只能摸黑前行。饭后,老人也不能远足,只能在屋前屋后散步。这是石柱的某村,一个博主看到两个孩子放学回家没有路灯,便用车灯照亮,然后通过民间公益力量,让村道有了路灯。这是三农发布的新闻,我为孩子们走路上学一个小时难过,为村民曾经摸黑行路难过。倘若没有好心人介入,没有路灯的乡道,会持续多久?那些公仆的心,在哪里?
同样也是媒体播报的新闻。一个81岁患肠癌晚期的大爷靠捡废品攒医疗费,大爷的女儿是乳腺癌术后的患者。老人每次去医院化疗,从家里带个玻璃瓶放点咸菜和着白饭吃。安庆市立医院的护士看到老人的境况如此,收集科室废弃的纸盒子送给老人,为老人增加生存的磷火。从这个新闻中,能看到护士的善良,但新闻的背后,是普通人患大病欠缺保障的困境。难道老人拾荒挣来的钱,能覆盖化疗费?
一个南京的博主,在先锋广场看到两个露宿户外的人。他们来自江苏泗洪,其中一人在干活时从9米高的房顶摔下,如今腰部装有20公分的钢板无法干重活,因无钱做手术取钢板,只能让身体与硬物连在一起。他们很想临近春节找个轻便点儿的活,为了省钱便露宿广场。我所在的区域,因街道严格管控,曾经热闹了一两年的路面,恢复冰冷状态。卖土豆饼的小夏也很想挣钱过春节。今年春节他不回老家了,还得去两江新区的景区租个摊位工作到大年十五。很多人已失去过春节的意愿,更无暇休息而是想继续当牛马。有的人在城市当牛马,有的人在乡村当牛马。一如瞭望周刊刊发的新闻,一个网友在牲畜买卖市场看到脊背已压弯的驴,驴的腰像残缺的月亮,也像一把镰刀,进入买卖市场已走到生命的尽头,也放下背负的沉重包袱。很多人从驴的命运里照见自己,网友感叹年轻时弄得一身是病,年老后用年轻时挣的钱看病,生生死死是疲劳的循环,是被生活压榨的悲苦----到头来和驴一样,一切成了空,从未享过福。
一个衣衫褴褛的修理工,在修理现场吃着泡面,蓦然接到母亲的电话。母亲问他,今年回来过年吗?他说,不回家了,没赚到钱,没脸回家。他很努力,指甲缝里,全是残存的常年修理机器留下的痕迹。在评论区,一个女孩的评论破防:
失业的人,找工作的人众多,众声并不喧哗,如我一样在低处沉默。
生活很难的还有今晚我见到的小邓夫妇。他们在微电园卖提拉米苏,下午2点从九龙坡盘龙到高新区,这一程有20多公里。晚上7点过,我见到小邓夫妇时,盒子里还有十多个蛋糕没有卖完,或许要熬到深夜,或许卖不完只有自己当晚饭吃。
夫妇俩曾在福州打工,男主人在工厂上班,女主人在超市当主管,无奈去年纷纷离职,只能回到故乡,离年迈的父母近一点儿。在微电园卖提拉米苏已有两个月,这两个月一半在风雨中坚持,一半与孤寂、清苦相随。路途上来回需四十多公里,每天在户外熬八九个小时,回到出租屋还要熬夜到凌晨三四点做蛋糕,一个人日均挣不到100元。我陪着小邓夫妇当迎风的人。我守了20多分钟,地铁站行人多,购买的人少。这牛马的生活,我熬不下来。夜间六度,回到家我赶紧喝一杯热水。
小邓的对面,是一个老人背着背篓在卖腊梅,他站了很久无人问津。花瓣掉落于地,老人用双手当扫帚,把地面上的花瓣放进塑料袋里。在最深的暗夜,怜悯的人是我,无能为力的人也是我。
蝼蚁飘萍于世,如流水,如沉沉的夜,如万家灯火之外的孤寂。我写完这篇文章,小邓夫妇还未回家,还在雨中的路边守候。我能算出每天文字的数量和精力的重量,却称量不出所见之景的苍凉与凄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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