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性的无意识
据本地新闻报道，北碚某小区的空地，有一片自发的集市。每月有规定的时间赶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摊贩很多，让这片空地由数百个摊位组成，烟火气浓郁成生活的河流。
赶集那天，有一个男士挨家去收费。收费员来到水果摊前，收了钱后，拿走一个苹果边走边吃。这时，记者的镜头对准收费员，问他收费是否合理。收费员说，我没有收费，这个苹果也是向摊贩买来的。
这明显是在说谎，是为自己不合理收费的行为辩护，一起帮收费员辩护的还有卖水果的摊主。
两人目光里带着敌意，严肃地对记者说，没有收费。
我看出了奴性思维。记者为老百姓发声，却被“敲锣女”抵抗，商户帮忙打圆场。这片空地可以免费摆摊，采取先来后到的原则，收费不合理，也没有相关收费标准。有人算了一笔账，一年起码要收费五十万，收费的这帮人究竟是谁，钱流向何方？
如果被媒体报道后，能制止滥收费的行为，对摊贩来说是好事。有的摊贩说，现在生意很不好做，价格也是敞开的，一天收取几十元后，利润薄弱，拿到手中的钱已很少了。
我很久没有看到本地的调查新闻了，记者去现场采访是有风险的，因动了他人的奶酪，但摊贩却维护不合理的行为。这种“维护”，我不想用烂熟的句子“配得上苦难”来简单表述，而是看到人性无意识的江湖习气，这在人情世故的掩护下，是维护邪恶的共识，是与利益方深度的捆绑共情，是被不合理收费压榨却向小权力靠拢的屈从人格，是逆来顺受的忍耐及被奴役的心安理得，是对发声媒体的抗拒。当灵魂被奴性控制，当血液里流淌着屈服精神，记者的发声便是多余。
记者采访了其他人，一天收取二十到五十元不等，这个空地由十多个人负责收费，每个人收取的地段不一样。
也有少量的摊贩，宁愿站在角落里，对不合理说不，也不会去缴费。我敬这种硬骨头，不配合，不屈服，但大多数人都会随波逐流。一旦不合理的现象长存，久而久之就成为正常的规矩了。随波逐流者中有看不下去的人，所以才有媒体的曝光。
记者采访了相关部门，已明确表示这些空地不收费，连清洁费也是由社区和园区联合支付。收取的这些钱去向哪里？收费多久？这收费的十多人是干什么的？希望这个新闻不要烂尾。
独立的人格
从去年秋天开始，我写了很多小人物的故事，几乎每写一篇，都会对文中的主人有所帮助。其中有读者找我要了他人的微信，自己和当事人交流沟通。
我想表明自己的观点，我只负责彼时彼地的真实呈现，不负责他人的道德，不对你们私下交流、交易负责。
我知我所写的人面临很多困境，因为大多数人我都见过，至于命运如何，还得自己去硬抗，还得与江河日下的生活共存。当环境和制度不完善时，一个人最终要自渡。
我欣赏的一种人是独立自强。我最近写的在儿童医院直播的武隆白马镇父亲便是我敬佩的人。昨晚我陪同他下播，在深夜的23:30。他本在浙江的工厂打工，为了患神母这种罕见病的女儿提前回到重庆。他陪伴女儿的日子，无法去找工作，只能天天晚上在风雨中直播数小时。他的直播间是树洞，吸引了很多同病相怜的病友。
他会告诉大家，自己对孩子很愧疚，因为常年在外打工错过了女儿成长的关键时期，一心想弥补时，女儿已失去了健康。他会告诉大家自己的父亲在2019年去世，他更加珍惜亲情，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会为女儿争取活下去的机会。他每夜站在寒风中像个“雕像”，把手脚站僵了，也舍不得下播。有的病友被他的精神打动，自己也去医院门口直播，但坚持不到两个小时便放弃了。他会告诉大家珍惜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要为家人的健康惜福。他会坦言自己的文化不高，不会涂脂抹粉，不会说动情的语言，只把真实的一面展示出来。
总之，他的直播间就像史铁生的《病隙碎笔》般，对生死有独特的理解，对尘世的痛感有彻骨的体悟，对苦命人有精神支撑。故，他直播以来，没有终止过一天，得到天南地北病友的共鸣，也得到众粉丝的祝福。这样的父亲，让我看到悬崖上的生死，及比生死更磨人的是栉风沐雨的坚韧。
我不欣赏写了一篇文章，从文章里获取过温暖后，继续向作者索取炭火，且不履行契约精神的人。如果真的走投无路，直播、当骑手、开网约车、做保洁家政、摆摊、当护工等，总有一条路通向生活。
如果下次遇到喜欢索取的人该怎么办？我想，按照我的性格，我依然会帮助一次。写作时，我无法用日久见人心来称量人心，也难以去丈量他人的意识形态，只会用目之所及的苦难及不公，去为其发声，至于私下找我要对方联系方式的读者，如果有所损失，对人性有所遗憾，别怪我，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不是对方的替身，也不是完美道德的考量。
人性的复杂我终其一生都无法参透，很多人的灵魂一生都住着半人半兽。
文章链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