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草民的声音

文摘   2024-12-31 12:54   重庆  

清晨钻入耳中的第一缕声响来自磨房姑娘们的木质拖鞋在鹅卵石小道上的敲打。比那更早的,恐怕便是工厂的集合哨声了,尽管我从来没有在醒的时候听到过。 这是奥威尔在《通往维根码头之路》的作品中,写下的整书之眼。奥威尔用细密的观察与用心的倾听,写出底层人艰难生活的情境。他不但写出所闻所见,还提出了如何改善工人的生存困境,这是一部有根的书籍。

我学不来奥威尔描写的各种声音,我只能写民间沉默的声音。它们来自儿童医院旁的老旧小区,深夜里家长用眼眶里淌出来的盐一遍一遍打湿自己带盐的人生;

地摊上,年轻的,年老的人守着一个小摊披星戴月与孤独、焦虑长存;

失业的白领,面对沉重的生活及明天的口粮辗转各处求职不得最后选择当骑手的生活;

我去云南元谋县一个大病家庭探望,听到孩子母亲在餐桌上讲述她的病友因人财两空从高楼一跃而下的解脱;

我听到劳东燕等学者良心的鼓声,在一遍遍叩问时代,叩问不公,叩问社会;

我听到一个个卡车司机在拉货途中因突发疾病倒在了离家的远方,卡友会同行接力为逝者拉货,助其完成人生最后一程的运输;

我听到对莫言的构陷及写的“大字报”发出无耻猖狂的笑声,笑声里尽是愚昧与反智;

一个摆摊的老人为了占个好位置,凌晨把蔬菜码好,自己在三轮车里烤火取暖时不幸一氧化碳中毒去世,经过老人命运的风声,我听到在呼拉拉作响;

重庆最热时42、43度,小贩连续三天出摊未曾卖出一件商品,小贩站在热浪里沉默而绝望的声音震耳发聩;

酷暑中的人工降雨,步行街那一排摆放的雨棚及小商品,跟着狂风被卷走,卷走时的波澜壮阔变为雾霾下一滴滴的眼泪淌过大地;

我听到六个月婴儿的吃奶声在年轻母亲的摊位上混合着成长与无奈的声音;

我听到丰都青年夏翔失业后从丰都县骑行到重庆卖果汁,这一路行囊空空,但在骑行路上让风声在耳畔轻扬,能暂时忘却生存的烦恼;

我去烧伤科病房看到成年人及孩子们换药时,流出的血、发出的号哭令人心颤又心痛;

我和陈美霖吃饭时,听到她在重建自我的路上,那些忙碌与安慰,那些暴风雪萦绕命运之后的接受与自我救赎之声;

我在江北区观音桥看到一个曾被打入反革命入狱十多年的老人,经历老年丧女后用笛声来照彻这一生的绝望与凄惶;

我看到纷纷扬扬的雪,下在大病孩子的家庭,下在失业及负债的中产家庭,下在住桥洞的青年身上----

我听到一个个举报者和雪上加霜的个别读者在远方发出傲娇而卑劣的笑声;

我听到那不合时宜的雪,受折腾受打击之后的呐喊,我很想关注写这个话题,却在一次次风沙中,让我看到了不可言说的荒诞。

这一年,我听得最多的声音是我守着内心,深入大地的血管倾听细微的声音之后,一遍遍敲击键盘写下这些浅薄、脆弱的文字。

这些文字很不起眼,我故意降低标题的流量让阅读量缩小,我不需傲慢及反智的人来围观。我有时认为我的爱在逐渐缩小,我只写给支持我,赞赏我,默默点赞、转发、留言的朋友看。一如诗人雷平阳写过:我的爱狭隘、偏执,像针尖上的蜂蜜;假如有一天我再不能继续下去;我会只爱我的亲人----这逐渐缩小的过程;耗尽了我的青春和悲悯。这一年,我的爱也缩小为一个小圆圈,爱我的家人,爱支持鼓励陪伴我的读者朋友,爱头顶的星空,爱大地深处的春秋冬夏,爱三观相似的知音,爱这双勤劳的手敲击键盘的沙沙声。

我把爱逐步缩小,但看到人间疾苦,我依然在释放善意。我写过的白血病女孩潇潇,她在阆中孤独无依,靠每周接手工活挣几十元维生,我持续在施以援手。达州青年在重庆住了两天桥洞我为他买了车票回乡后,如今在福州住着每晚20元的简陋房做日结工,他在异乡遇到困难我没有退缩。有些小公益,有些狂澜的日子我没写,在漫长的冬季,递给弱者一份早餐及泉水,我能做到的不过如此。

这一年,我去了云南、贵州及广西,每到一处,我喜欢在巷尾深处停留,在田间写草民自己的故事。写草民的生生不息,写草民的颤栗与尊严。

两分时评,八分写实。这一年的365天,我在风霜里顶住构陷与打击,撑住无穷的风沙与嘲讽,在不靠单位的岁月里靠传统手艺拼接出了自我活着的荣辱,写出生死疲劳之后的挺立与笃定。翌年,我会更关注自我的感受及健康。希望这样的持续创作,在2025年的精神原野上,谈不上多少自由放牧,只愿一年之后的今天,我能照样敲下这些百感交集,照样写出草民的各种声音。时间把青春与岁月碾成颗粒,还好有文字让我牢牢抓住记忆,还好有你一路相伴同行。

朋友们,我们2025年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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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深处

辨别善与恶


从彼岸到此岸
不合众嚣,独具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