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一个孤独的男孩,有点倔强,有点单薄,有点才艺,也有点勇敢。
他本有一个殷实的家庭。家里有一个茶室,是父亲和朋友在一起谈天说地之地。茶室里,挂着四幅大胡子的照片。
那年,对男孩来说,是残酷的一年,也是从正常生活变为恐惧、晦暗的一年。
父母被带走,哥哥串联去了,留下男孩守着嘲讽、排挤、冷眼及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
男孩的父母从未把爱给予孩子,而是献给工作。工作高于血脉亲情。男孩的依靠是亲哥哥。男孩的生活,打翻在地,他情感的依靠,消失无踪。
男孩的天和地,变为黑暗,变为孤独无依的自己,靠偷火车站的面包、棉被、火炉度日。
有一个戴帽子的叔叔,每个月给男孩送五块钱生活费。叔叔是男孩父亲的同事。叔叔知道男孩靠偷面包、棉袄生存,对男孩说,要做一个好人,不能偷东西。
做一个好人,是人格底色,不受环境所限,不受命运所困。在冷风吹进男孩骨头的年月,做个好人,更显稀缺。
一个下雪夜,男孩的父亲死了。看守良心发现,连夜赶回家,对儿子说,你去某胡同看一个孩子,看他是不是在家,看他家的暖气热不热,看看他吃饭没有,要对男孩好一点儿。
做个好人,遇到好人,在痛苦的年月,是幸运,是恩赐,是人在泥泞中的生命之光。
执行父亲命令的男孩是个中学生,他带着几个同学浩浩荡荡去了小男孩家里,发现小男孩在茶室的墙壁上画着一个火车头。带队的中学生说,赶紧抹了。他的凶狠违背父亲之意。
抹掉小男孩的画作,抹不掉他的骨头。
小男孩在家昏睡了20多个小时。大雪消停后,小男孩起来在家里找到了珍贵的5块钱,到街上又买了一盒彩色粉笔,在自家的墙壁上重画火车头。火车头上,一个少年灿烂无比。
男孩模拟与亲哥哥说话,哥,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你坐在上面。
哥哥笑了,配合弟弟的心意,把脊背挺住,不被大风吹歪。男孩兴奋地对所有人说,那是我哥哥,威风凛凛。
男孩与哥哥的对话,只是意念中的,他需要一个勇敢无畏的哥哥,也需要一个不被大风吹倒的童年。
《1966年》,王小妮老师从民间叙事的小切口出发,写荒芜的生命,也写在浓密阴霾下小人物的低微与惶恐,更注入了永恒不变的深情与爱。在相互踩踏时,有爱、有情,是暖光,是绝境中的吉光片羽,也是把恐惧与荒诞赶走的希望。
一本《1966年》,能看到在东北一隅普通人的样子----气息、声音、色彩、价值观,各自的感受在茫然四顾之时,有的在搀扶,有的在举报,有的各奔东西,有的隐入泥沙,有的长久沉默,有的像《火车头》里的小男孩一样做个好人,做个坚强的人。还能从11个不同的小故事里,看到相似的命运底片-----在不同的岔路口,大家在寒风里相遇。
水滴可以石穿,极具深刻的作品,也具有穿透时光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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