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生活中,不同方言区的人们用语言交流时,由于语音、结构、表达方式不同可能存在障碍,但用汉字则可以解决交流不畅的问题,因为汉字作为官方文字全国通用,使得各方言区的人们都可借用汉字来进行书写和记录。然而,这并不代表汉字可以完整地记录或诠释方言文化,比如说下面的例子:
(3)上海话:认得侬是我路道粗。(认识你算我倒霉。)上面的句子是按照不同方言的发音记录的,这样的文字不懂该方言的人是不好理解的,因为视觉层面上的汉字遮蔽使字面义与语言义相去甚远。汉字的遮蔽是指:文字遮掩了语言的面貌,人们常常把书写形式误作读音规则,就产生了文字对语言的遮蔽。文字与语言单位不是准确的一一对应的关系。
而上述例子中,括号里的是转换成普通话后用汉字记录的。同样的对话,书写下来给人的感受不尽相同,主要就是因为汉字具有的遮蔽功能,孟华(2010)针对汉字的遮蔽功能指出,“它模糊、掩盖了言文关系,让人误把汉字呈现的语言单位当作语言本身。”秀咪:腼腆,不好意思,憨态可掬的样子
消你:报复你以上这些方言俗语词都有着浓厚的地方色彩,如果把它们用汉字记录下来会使人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转写成普通话丢失了方言本来的神韵。新文化运动以后人们因为反对文言、提倡白话,进而认为服务于文言的汉字已脱离了口语。学者们于是提出了汉字具有超地域(方言)性作用的观点。游汝杰先生说:“因为方块汉字只代表语义,不代表语音,所以方块汉字是超地域或超方言的。”朱建颂先生说“《人民日报》 社论如果用某种方言读来,别地区的人可能听不很懂甚至全不懂而本地(人)听来却感到仿佛是用方言的。”1949年以来,许多前辈为汉字的规范工作投入了大量精力,在整理异体字、更改部分用字、 整理汉字字形、简化汉字、异读词审音等领域为我国的文字规范构建出了完整系统的工作框架,发布了一系列标准。然而,目前的汉字规范在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时,也存在着若干不足之处。就根本的规范理念而言,其中最大的局限在于忽视且缺乏对方言字的规范。半个世纪以来,我国汉字被整理规范,推广普通话也取得了显著的成效,但古老的方言却呈现出逐渐式微的态势,方言所承载的民间文化也受到了一定的冲击。目前,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方言的生存现状,方言是一种生活语言,更是一种维系情感的纽带。腔调各异的方言,保留着丰富的古语音韵和文化遗存,掌握一定的方言知识有助于我们顺利接受相关的语言知识,能更好理解一些古诗词里的音韵及词义。如今我们使用的汉字是上古时期各大文字体系中唯一传承至今的文字,也是我国长期处于统一状态的关键元素之一。汉语方言则是构成我国地域文化和传统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一种方言要想被记录下来——且能被中国人看懂——就必须转换成普通话的表达方式,然后再用汉字书写下来。在这个思维转换过程中,那些方言里的具有独特内涵的东西也就不知不觉地被掩盖住,甚至流失掉了。
这是一种值得反思的文化现象:当一种方言不能被书写的时候,它所负载的文化就不能被顺利的记录,这种文化就会被压制在集体的无意识之中。作为交流信息的工具,语言文字能否明白无误地被接收方理解,是非常基本且重要的一项要求。然而由于汉字的遮蔽原则,方言里本来的神韵和意思就都要打点折扣。目前文字规范工作对方言字的忽视给方言区的民众带来了交际的不便,同时对地区性文化的保护也会产生影响,如何在统一讲普通话、用汉字的大前提下,对方言文字进行规范还需要我们共同探讨。[1]孟华.汉字的投射原则[Z]. 汉字符号学讲义, 2010.[2]游汝杰.文化语言学引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1993.[3]朱建颂.汉语方言讲话[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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