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一场雪,可它终究是没有来,所以感觉这个冬天是不完整的,2024好像也是不完整的,我就像《漫长的季节里的》的王响一样,在大雾弥漫的包谷地里,对着曾经的自己喊道:向前看,别回头……
站在大兴善寺门口的时候,我突然有点犹豫,心情难以言喻,曾经无数次路过这里,都是轻瞥一眼。如今,却忐忑不安,步履沉重,到了四十,突然开始不再挣扎,开始偷偷的检讨过去,开始变得虔诚信命。
院子里有很多彼岸花,开的不胜娇羞,可能不该用这么文学的词汇去形容它,可还是想这么任性一次,抛离我们熟知的情人坡,三生石,轮回和重生,它也没有那么神秘么。后来我听人说,彼岸花有另外一个名字,叫荼蘼,有着纯洁,孤傲和至死不渝的味道。
我喜欢这个名字,于是,由陌生到了欣赏。
上完香,我坐在八角亭的台阶上,听一位还愿的大爷讲了个故事:
因为病重的姑娘躺在了ICU很多天,丈夫和婆婆好几次给大夫说“病人很痛苦,不如让她走的体面点,花那冤枉钱干什么”?但姑娘求生欲望很强烈,得知父亲要来的那天,她颤颤巍巍的写了一个勉强能认出的“爸”,父亲走进来的时候,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等来了能为自己撑腰的人。
父亲默不作声地为她擦拭着双腿,很久之后才握着女儿的手打破了沉默说“你婆家和我们商量过了,已经太晚了,估计希望也不大,治起来人也遭罪,还是听你丈夫的吧。”
又是很久的默不作声,父亲不停地擦着女儿的眼泪,而姑娘,渐渐地松开了紧握着父亲的手。
我喘了口气,回头看了看那开的不胜娇羞的彼岸花,眼里噙满了泪水。
不知何由我养了许多乌龟,每每在同事小周和甲方发生冲突的时候,我都拍一张乌龟的照片安抚他劝他冷静。他笑着说,让我去你的缸里当一只无忧无虑的乌龟吧!
我笑说,你不配。
国庆过后,龟缸里的一只沼泽侧颈龟一到晚上就越狱。
最初发现它是在垂丝茉莉的花盆下躲着,后来越来越离谱,沙发下,花架的缝隙,甚至书本的哪页里。我试图和它沟通,这个家有什么不满意的,结果相视无言。我换了粮食,换了水草和溪流石,它照跑不误。
我想它也许是思念另一只乌龟了,可能是妈妈,兄弟或者爱人。我对它说,要不我放你走吧~他突然就来了精神,在石头上上蹿下跳。
我笑了,那咱们相忘于江湖吧。它窜的更欢实了。
放生乌龟的那天,我去参加了一个葬礼。站在凛冽的风中突然发现,我们的离开,亲友们聚在一起告别,几小时后哭声就会消散,他们会在酒桌上聊天,提到我们时会苦笑和惋惜,几天后孩子们订好了机票,返回自己的城市,一个月后,我们的爱人在观看一档综艺的时候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我们曾经穷其一生,想追求别人的疼爱和在意,却在大部分时候以惊人的速度被人遗忘,当生命是一场不断向死亡趋近的过程,我们怎样做,才算是最好的告别呢?
所以,必须要优雅一点,无论你面对的是什么。
你什么时候会有一种很无力的挫败感,就像小时候射出的子弹,如今却飞向了我自己
有一天,我从儿子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写满情话的纸条。突然就怒从心头起。这才六年级啊,不教训一下那还得了。十三岁的小伙子,开始对自己的身体好奇,开始对异性关系有了萌动的感受,开始对自己的想法有了偏执的认定。
我宽慰自己,这可能遗传了我了,从中学到大学,班里男生的情书都让我包圆了,从李商隐到柳永,从司马相如到纳兰性德,无所不用其极。
现在哪有资格说孩子。
夏天的一个周末,孩子有点中暑,下午不想去上补习课,我又压着脾气和他讲远大理想,讲我们小时候的艰苦条件,讲未来的诸多不确定性。
他静静的看了我五秒,然后扔下手中的书包,声嘶力竭地喊到“为什么你们都逼我,我每天背着几十斤的书包从早上六点学到晚上十点,我真的好累,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所以我都没和你们说!”
说完,他关上房门,嚎啕痛哭。
望着满脸泪的孩子,我握了握他的手,然后说“爸爸再也不逼你了。”他说他像鲸鱼爱丽丝,那只孤独的海洋生物,因为发声频率和其他鲸鱼不一致,而得不到交流,它就这么孤独的游着,从太平洋到大西洋。
我和孩子说,孤独是宿命,也是奋力向前的勇气,别觉得自己孤独没有人理解,你身体里有数以万计的细胞一直在和你并肩前行,哪怕生命的终点,大脑也会发出最后一道指令,调集全身的肾上腺素,让我们和这个世界有个体面的告别。
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
看着孩子懵懂的脸,我知道,童年射出的那颗子弹,结结实实的打回来了。
2024,我的感谢那个一直努力奔跑的自己,有点恬不知耻,但真的是有点骄傲的,那个从废墟和黑暗里爬出来的胖子,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扔掉曾经的不堪和愧疚。
今年,陪我最多的还是苏东坡这个可爱的胖子,我找他聊天,排遣寂寞,吟诵他的诗词,打消焦虑,用他的文章和观点,赚开发商的钱。
12月初的时候,我学着老苏给自己煮了一锅白菜萝卜汤,望着远山想和他一样吃出饕餮盛宴的感觉,可是怎么品都没有味道。后来才明白,这老东西一定也在装,他怎么这么能装啊,一千年后的我,依旧被它耍的不知西东。
为了印证他是多么能装,我又读了一遍钱钟书先生的《苏东坡传》,才发现我们理解的苏轼所谓的颠沛流离,命途多舛都是后世的误解,他应该是我认识的古代文人中最幸运的。
对!没有之一。
他有把学业留给孩子,把快乐留给自己的神仙父亲。
有追随一生,相互惦念,因思念而写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弟弟;有陪他少年得意,病故十年后“写出纵使相逢应不识”的结发妻子王弗;有在他深陷政治旋涡,不停规劝和安慰他的第二任妻子王润之;还有在他颠沛流离时常伴左右为他弹唱《蝶恋花》的王朝云。
那句词是这样的: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冬至以后,风,就越来越不解人意。水,也越来越不近人情。
你跑的再远,飞的再高,被人骂的再狠,对这个世界失望的再多,但每一年的结尾,必须要是温暖的。或许,这是冬天用自己的方式,让你多在乎自己。
2014年的倒数第二天,一位年轻的朋友请我喝红酒,从开瓶、醒酒到第一杯酒下肚,她望着空杯上挂着的酒珠侃侃而谈。我笑而不语,想起了这不就是自己曾经想成为的样子吗?精致,品位,内涵,口才,缺一不可。
可现在的我,往往端起酒杯就是一饮而尽,文雅一点的说一句,都在酒里。操蛋的时候还要骂一句:去他妈的生活!
不知道是时代变了,还是我变得俗气了。
曾经多么的不可一世,对什么东西都毫不在意,只想去探索那些未知的,可能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回头去看看,自己都站在原地傻傻的笑。
年近四十,才开始有勇气直视自己的笨拙。
那些年,我都想要一个漂亮的结果给所有人看,拼命的想证明自己是可以的。似乎把所有的光都挡在了身体之外,我现在觉得自己漂亮的地方,是有一个笨拙的裂缝,可以让光照进来,让我不要在意别人的嘲讽和冷眼。
年底参加的最后一场活动,是铁建的童声合唱团,周末的曲江堵得一塌糊涂,停了个机械车位顺便蹭了右边的门把手,积压得怒火顿时涌向心头,我认定这个跨年,要以一种愤怒的方式开启了。
而当我漫不经心的走进音乐厅,一群身着礼服的小朋友,俏皮的冲着台下笑,有的拘谨,有的肆无忌惮,有的明媚,有的清新可人。那歌声大概是,抛开所有烦恼忧伤,不要害怕和慌张,像路边的花儿一样盛开。
心里的冰疙瘩,瞬间就融化了。
那天晚上,我在各个音乐平台搜这首歌,但都没找到,我想我们这些大人,大概是把这首歌弄丢了吧。还好我记得那句词:
流过泪会更坚强,告诉镜子里的自己,保持微笑,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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