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西蒙娜
西蒙娜·伊埃,1914年9月10日出生在阿尔及尔,是大学生族的美女偶像。在她不满16岁时,曾在朋友家阳台上观看庆祝游行,认识了富歇,此后他们形影不离,准备在富歇服完兵役后结婚。
但富歇实在太忙了,前文我们读到过富歇是加缪的好友,他还创立了阿尔及利亚社会主义青年联合会,除学业外更有忙不完的政治活动。于是,古往今来大家耳熟能详的一幕又上演了。富歇不在时,加缪常去看望西蒙娜。在富歇与西蒙娜的最后一次约会时,加缪赴约,他告诉富歇,“她不会再来了,她已做出选择。”
友谊的小船儿翻了。
1934年6月,加缪与西蒙娜举行了简朴的世俗婚礼。当母亲问尚未满21周岁的加缪,想要什么结婚礼物,他回答,“12双白色袜子”。——但很可惜,二人并没有通向“幸福结局”。
西蒙娜14岁时,为减轻痛经之苦,家人常给她注射吗啡,自此陷入毒品之中,被不够仁慈的人视作“天性狂野的、任性的、爱说谎的尤物”。为获得毒品,西蒙娜与医生传出种种流言。但年轻的加缪认为自己能救她,尽管阿库一家都对此婚姻持不同意见,尽管此后的种种矛盾让他和姨夫也断绝了来往。
起初的生活还是愉快的。加缪找了份暑期工作,每天起得很早,为节省乘坐有轨电车的钱、步行5公里去市中心上班。每次临行前,他都会在仍熟睡中的西蒙娜枕边留下一张纸条:
您睡着了,我不愿叫醒您。您真美,这让我感到满足。
我牵着女孩的小手,让她坐在我的身边。坐下后,她久久地看着我。在她的眼神里,我们慢慢航行,驶向陌生的大海。
——这些纸条,西蒙娜一直保存着。我忽然想到徐志摩和陆小曼,爱情的魔力总让人疯狂、让人毁灭,却也留下烟花般绚烂的图景。
加缪的朋友说,西蒙娜如此好睡,是吸毒的缘故。而加缪已不对妻子戒毒抱有幻想,他看到妻子着魔似的不停吸烟,为劝她戒烟,自己首先戒了烟。
西蒙娜后来的日子,在私人诊所和疗养院度过。但直到加缪的生命戛然而止前,对西蒙娜的呼求他总是有求必应,从未耽搁。
第七章 参与
与西蒙娜的生活经历,让加缪在当时及后来的作品中,从未出现过任何与妻子相似的人物;在与朋友的交谈和书信中,他也很少谈及生活上的烦恼。这种谨慎在阿尔及利亚法国人中、在地中海人中,被视作应有的态度。
私生活就是私生活,无论是否已婚,男人和男人在公共场所见面时,大多在谈论公共事务。更何况,永远有很多公共的宏大话题值得谈,当时的法国已陷入经济危机,右派转向法西斯主义,左派转向共产主义,“加缪带着冷静的决心进入了政治舞台”。
在阿尔及尔大学,加缪以言语典雅、用词贴切而引人注目,老师对他评论道,“我们看到,加缪先生,你是个哲学家”。
1934年的夏天,加缪在阿尔及尔省政府谋得了一个职位,他的办公室在顶楼,每天都得在北非的大太阳底下烤七个小时。很快,他在办公室里因沉默寡言而出名。再后来他被解雇了,原因是“笔头很差”。这也许是真的。加缪后来确认了这种奇怪的说法,他向朋友们讲述那段毫无激情的生活时,显得非常幽默。
加缪继续关注命运的嘲弄,他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电讯,后来这段轶事被他写入《局外人》,还成为剧本《误会》的主要情节:
一个男人离家20年后回来,被没认出他的母亲与妹妹杀死并遭洗劫。
旅馆女老板在女儿的帮助下杀死了一名旅客,实施抢劫,而旅客却正是她多年未见的儿子。酿成大错之后,母亲上吊自尽,女儿投井自杀。
——多有意思,我居然找到了“超剧场”(邓超、俞白眉、王琦等人打造的新型智慧剧场)戏剧《误会》的剧照,由超剧场艺术总监、知名戏剧导演杨婷执导,2021年1月8日-17日首演。
1935年春天,加缪开始写作家日记,有文学名句,故事、小说、剧本构思和提纲、读书笔记,一直延续到50年代,但几乎没有个人生活的细节。
写作家日记的同时,西蒙娜去了巴利阿里群岛,他们似乎还设定了一个日期去团聚。
当朋友邀请加缪乘坐货轮,从阿尔及尔出发,途径波尼、比塞大、突尼斯,直至加贝斯,这对孤身的加缪来说是个打发时光的好办法。然而出发不久,加缪又开始咳嗽、咯血,只能回家疗养。
第八章 入党
加缪去巴利阿里群岛找到了西蒙娜,二人回到阿尔及尔,进了一家私立医院接受治疗。随即,他悄无声息地加入了共产党,在他的一生中,对所有重大的行动都是这般谨慎。渐渐地,他开始领导劳工学校、劳工影院的活动。此时,首都的党员人数仅有一百人,很快便发展了不少男女童子军队员,加缪忙于在劳工学校开设各种课程班,给他们讲述弗洛伊德的基础概念。
“劳动剧团”是加缪实施政治行动的一种方式,第一部戏就是加缪改编自法国小说家、评论家、社会活动家安德烈·马尔罗的短篇小说《轻蔑的时代》。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次舞台实践意义非同一般。演出中,加缪在后台用喇叭念旁白,台下观众成了参加集会的民众,他们齐声高唱,“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加缪有种“天生的权威”,不争不吵,却总是他说了算。朋友们说,“加缪具有难以形容的天赋,他经常出现在现场,在适当的时间用恰当的语言激起他人的热情,形成一种信任和友好的气氛。他善于说服人,爽朗且诙谐,玩笑开得令人舒心。”
但加缪在日记中写道,“你去找一位年长的朋友,告诉他一切......但他很匆忙......而我则感到更孤独,更空虚。”如果写下这些心声的加缪是真实的加缪,那他的朋友们其实并不了解他。
加缪的第二部政治戏剧是《阿斯图里亚斯起义》,这出戏不是艺术作品,而是政治行动。
——我找到了这部剧中最后的对话,不仅在形式上没有逻辑,在整个故事结构中的位置也显得荒诞。如此可见,加缪“荒诞派戏剧的先驱”实在名不虚传。
加缪本打算在这部戏公演之后,开始做自己的事情。“过了这段繁忙而又让人失望的阶段,我要重新写作。最后是太阳和我气喘吁吁的身体。”
但接下来的事打乱了他的计划,市政府对该剧禁演,因为选举期间这样的题材是危险的。在当时的情况下,最好的方法就是发表剧本。很快,剧本秘密出版,一位刚进入出版界的、21岁的小伙子为之署名“E.C.”。圈内一些朋友把它理解为“加缪出版”,于是有人指责加缪故弄玄虚,加缪反驳道,“也许现在是作品比写书匠更重要的时期”。
5法郎(约40元人民币)一本的书印了500册,两周内售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