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缪传》读书笔记11

美体   2024-10-25 20:20   江西  

第29章 纽约

1946年3月,在法国政府的赞助下,加缪作为法国抵抗运动代表人物、文化届和社会活动新星赴美国巡回考察,此类出访对于委派的政府来说是一次极好的公关,而对功绩卓著的公民来说,是带薪休假、免费旅游的奖励。

奥尔贡号轮是一艘货轮,下船时出了点麻烦,加缪被当作共产党人扣起来。终获自由后,他精疲力竭,还得了流感,步履踉跄地踏上了曼哈顿街区。

记者招待会上,加缪毫不迟疑地对移民局警察向他提出问题的抽象性感到震惊,“然而,有人曾告诉我,美国人喜欢具体的问题。

——当记者问及他的哲学立场,“我太年轻了,还没有形成‘体系’,我也不认为存在主义是一个流行的学派,并已形成体系。
——当问及美国是物质文明中心的说法,“今天,人类到处在接受一种物质主义文明,生活在贫穷和饥饿中的欧洲人是物质主义者,但他们在这种条件下还能是别的什么主义者?
——关于他的事业,“由于人生的意外,必须像演员一样谋生......我的下一部作品是关于鼠疫的长篇小说。
——关于美国文学,“
我读过从多斯·帕索斯福克纳的所有美国长篇小说,肯定受了美国小说写作技巧的影响。不过,我在想这种小说技巧是否会导致文学表达手段的贫乏。当然,美国小说作家自己也在摆脱这种定式。
——关于抵抗运动,“我更愿意谈谈我的战友们,他们的表现远比我积极。
——关于卡夫卡,“他的作品很有预见性,也是当前最有价值的作品之一。

法语周刊《胜利》特派记者写道,“加缪是我们这个时代不抱幻想的卡夫卡”;《纽约先驱者论坛报》“每周书评”以整版篇幅刊登了《当今法国最具胆识的作家》一文,报道了加缪的美国之行。

《纽约客》著名专栏作家利埃布林回忆文章中提到加缪初到纽约时“那身令人发笑的穿着……那是一件出自一位法国裁缝的杰作,是战前甚至1926年大危机前的款式。”“当时连在法国的美国大兵都觉得法国人身上老有异味。发给美军的小册子解释说,不是法国人不爱干净,实在是因为肥皂在法国是稀缺的日用物品。

谈及加缪的作品和人生哲学,利埃布林引用了注定要把石头推到山顶的西西弗的象征性后,说,“对于一位作出如此悲观结论的人来说,加缪先生与几个星期前在此间逗留的萨特一样,表现得惊人地乐观......不能因为你有悲观思想,就应该作出悲观的行动。他还援引加缪的话说,“日子还得以某种方式来过,请看看唐·璜。

3月28日,加缪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发表了题为《人类的危机》的演讲。在纽约,没人能回忆起哪场法语演讲会曾吸引超过300名听众,而加缪面对的是1200名听众,他概述了自己关于非暴力政治和反叛的主张,这成为他在纽约最有影响的一次公开活动。演讲中,加缪讲述了四个小故事:

——在一套盖世太保租住的公寓里,一名女工在打扫公寓时,看见两个手脚被捆绑起来的人还在流血,却不闻不问。面对其中一个受刑者的指责,女工说,“我从来不过问房客的所作所为。”

——加缪的一名战友曾在里昂接受审讯,耳朵被一位德国军官撕裂了。第二次审讯时,这位德国军官以充满关爱的口吻问,“今天,你的耳朵好些了吗?”

——在希腊,一名德国军官问一名妇女,在她三个被扣作人质的儿子中,她想让哪个免于判罚。她说大儿子,因为他已经成家了。

——一群被流放的妇女重回法国时、途径瑞士,看到一队送葬人群不时发出歇斯底里般的大笑,于是感慨,“他们是这样为死者送行的!”

加缪告诉他的听众,他选取这些故事并非要惊吓他们,而只是为了说明这个世界现在面临的危机。这种危机,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残忍世界的果实:在这个世界里,人们不仅施加残忍,而且这种残忍在行凶者身上除了冷漠以外激不起任何情感,而目击者则接受了残忍。当我们面对一个被杀害或被折磨的人类同胞时,我们的反应却不是恐怖或愤怒;当我们觉得精心向他人施加痛苦,并不比每天排队等候食物供给更令人烦恼时;当我们走到这一步时,我们必须承认这个世界不会仅仅因为希特勒的灭亡就会变得更好。加缪扫视着大厅,他宣称:“我们所有人都负有责任,我们有义务去寻找这些骇人邪恶的原因,这些邪恶仍然在撕咬着欧洲的灵魂。

对此,加缪提出了自己的反叛哲学,“我们必须与非正义、与奴役和恐惧作斗争,因为这些祸害力量逼迫人们沉默,将他们相互隔离,把他们铸成同一个模子。而反叛是针对一切接受现实和无所作为的想法,主张把道德看得比政治更重要。因此,人类必须以‘普世主义’来营造‘正面价值’,只有普世主义才能把有善良愿望的人们相互联系起来。人们只有走出孤独的绝望,才能与其他人一道反叛,对抗陷人于恐惧和暴力之中的政治压迫。”  

加缪刚刚结束自己的发言时,一名哥伦比亚大学的官员宣布一名小偷潜入了门票室,偷走了当晚的门票收入,而这些收入本来将全部捐给法国孤儿院。于是观众中有个人站起来,他建议大家在散场的时候再付一次入场费。当最后一人离开大厅时,票箱里的钱比一开始收到的还要多,可见演讲的成功。4月6日出版的《胜利》将加缪的演说称作为“一个盛大的法兰西告白”  

在加缪演讲的听众中有一位皮货商扎阿罗,深为倾倒之余他打电话给加缪下榻的旅馆,告诉加缪自己要外出离开纽约,并盛情邀请加缪搬到他的公寓住。加缪没有接受。一会儿,扎阿罗再次邀请,正患着感冒的加缪答应了。

加缪后来跟弗朗辛讲关于扎阿罗的故事。扎阿罗父亲目不识丁、双目失明,于是他常给父亲读书,一次读到了柏拉图苏格拉底之死的故事。父亲说,“从现在开始,你每天给我读这个故事,直到我死。”儿子满足的父亲的要求。


没过多久,加缪在纽约结识了一批朋友、酒友或至少是散步的同伴,他经常为美国女性的美貌惊叹不已,称之为“可怕的不可接近性”,与满脸皱纹、上了年纪的妇女在一起,加缪才真正感到轻松。

瓦萨尔女子中学作《当今法国戏剧》的演讲时,加缪认识了帕特里西亚·布拉克。帕特里西亚年方20,美丽动人,长着蓝色的眼睛和栗色的秀发。她的父亲是医生,母亲是位钢琴家,能讲一口流利的法语。这是个早熟的姑娘,在美国最好的女子大学之一的史密斯学院历史专业学习,即将毕业。她还在史密斯学院的法语之家学习,进修17世纪至19世纪作家的作品。在《时尚》杂志,她是个地位不高的撰稿人,每周挣35美元。

加缪公开与帕特里西亚出双入对。帕特里西亚单纯的外表下面,拥有才气、天赋和成熟的思想,她很高兴地陪加缪去布林茅尔学院发表演讲,而加缪引导她在文学和政治的海洋中畅游,并帮助她避开一些暗礁。

美国之行,让加缪发现自己的演讲口才不错,因为“热水浴和维生素,体重有所增加”。他还寄了一些物品回家,“一个80公斤重的包裹里装了3公斤食糖,3公斤咖啡,1.5公斤面粉,2公斤大米,3公斤巧克力,1.5公斤婴儿食品,14公斤肥皂和其它行李物品”,总价值160美元。

1946年6月11日,加缪搭乘海轮回法国。


天地大美越人行
旅游所看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