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现代文明前奏
第9章 欧洲中世纪（公元5世纪～15世纪）
第101讲：中世纪宗教建筑：
为什么中世纪欧洲教堂要花几百年建造？
01｜哥特式建筑
哥特式建筑与罗马式建筑，都是中世纪欧洲建筑艺术的两大风格。哥特式建筑，起源于12世纪的法国，以其高耸挺拔的尖顶、精巧的尖形肋拱和修长的立柱为标志。这种建筑风格在视觉上极大地突破了传统束缚，尤其是其标志性的尖顶设计，不仅增强了建筑向上的动势，还赋予了建筑一种轻盈飘逸的视觉效果。
图：尖肋拱顶
相比之下，哥特式教堂的墙壁不再像罗马式那样厚重，而是被华丽的彩色玻璃窗所取代，这些玻璃窗不仅为教堂内部带来了丰富的光线变化，还通过细腻的彩绘艺术，传达了基督教的精神内涵。此外，哥特式教堂还采用了更为陡峭高耸的尖拱，替代了罗马式教堂的圆拱，进一步强化了建筑的垂直感和神圣氛围。
反观罗马式建筑（Romanesque），它主要盛行于11至12世纪，其前身是古罗马时期的会堂（basilica）。罗马式教堂以其圆顶大厅、圆拱门以及坚固厚实的墙壁和尖塔为特点，整体呈现出一种整齐壮观、粗犷有力的风格。这种建筑风格强调建筑的实用性和稳定性，其厚重的墙壁和坚固的结构，反映了当时社会对于安全稳固的追求。然而，在装饰和窗户方面，罗马式教堂相对简约，缺乏哥特式教堂那种绚丽夺目的视觉效果。
图：罗马式圆形穹顶
赵林在《天国之门》中阐述了哥特式建筑的特点：“哥特式”（Gothic）这一术语，其词源追溯至中世纪初期的哥特人，当时它常被用作贬义，指代一切被视为野蛮、过时或令人不悦的事物。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进入12世纪后，哥特式艺术，尤其是其在建筑领域的卓越成就，彻底扭转了这一形象，演变成为欧洲大陆上最为尊崇与典雅的艺术风格之一。哥特式艺术，尤其是哥特式建筑，以其独特的魅力席卷了整个欧洲，留下了诸如巴黎圣母院、亚眠大教堂及兰斯大教堂等不朽的杰作，这些建筑至今仍巍峨矗立，诉说着往昔的辉煌。
哥特式艺术的兴起与发展，深刻体现了精神力量对物质形态的征服，以及基督教唯灵主义对原始蛮族文化的深刻影响与重塑。它以一种直观且持久的方式，凝固并展现了中世纪西欧人民内心深处那份对神秘宗教情感的强烈共鸣与追求。在天主教堂这一哥特式建筑的典范中，无论是直冲云霄的尖顶、富有想象力和张力的巨大肋拱，还是色彩斑斓、光影交错的彩色玻璃窗，乃至每一块石材的精心挑选、每一片玻璃的细腻雕琢，都无不在颂扬着基督教的彼岸世界与灵性追求。
图：哥特式教堂的典型构造（图片来自《信仰与观看》中译本）
哥特式建筑是罗马式建筑的演化产物。罗马式教堂，兴起于中世纪早期的“黑暗时代”，盛行于11至12世纪初期，其根源可追溯至古典罗马的长方形会堂（basilica），以圆顶大厅、圆形拱门为标志，构建出坚固厚重、整齐壮观的建筑形态，透露出一种质朴无华却庄重威严的宗教氛围，深刻体现了早期基督教信仰的庄严与武力的粗犷力量。
相比之下，哥特式建筑则以纤细华丽、奇异浪漫著称，它不仅是中世纪盛期社会心理的镜像，更是现实苦难与浪漫幻想交织的产物。哥特式教堂以其尖顶入云、肋拱繁复、彩色玻璃窗绚烂夺目为特色，彻底颠覆了罗马式建筑的厚重与沉闷，代之以轻盈、灵动与梦幻般的视觉效果。这种转变，不仅是建筑技术的革新，更是精神追求的飞跃，它以一种近乎疯狂的诗意想象力，构建了一个超脱尘世的空灵天国，让信徒在震撼与敬畏中体验灵魂的净化与升华。
哥特式教堂，作为通往天国的窗口，其内部每一处细节都精心雕琢，旨在营造一种空灵幽邃的氛围，激发信徒内心深处的罪孽感与忏悔之情。当信徒踏入这座由十字架模式与基督教精神构筑的宏伟殿堂，他们会被那唯灵主义的精妙设计所震撼，仿佛置身于一个精神与肉体分离的空间。
图：哥特式教堂韦博大教堂
02｜为什么欧洲的教堂大多建筑是“坐东朝西”？
为了彰显教堂的神圣与庄严氛围，教堂的朝向设计被赋予了极深的考量。在欧洲，几乎所有著名的大教堂，无论其建筑风格如何，普遍遵循着坐东朝西的布局原则。半圆顶室，这一象征着主教权威与尊严的空间，之所以面向东方，是因为那是遥远而神圣的耶路撒冷所在的方向。
图：欧洲教堂“坐东朝西”的卫星图
图：巴黎圣母院西面远景
教堂的正门朝向西方，这一设计巧妙地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能够穿透半圆顶室，洒满整个大教堂，而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则缓缓从教堂的西正面隐去，营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氛围。
在科隆大教堂，清晨七点的景象尤为壮观，东方的阳光如同神迹般倾泻而下，照亮唱经席，整个大教堂仿佛被神圣的光芒所浸染，成为了一个超凡脱俗的圣地。
图：圣弥额尔修道院教堂在清晨照射进阳光构成光与建筑营造的神圣感
图：哥特式教堂的玻璃与光的结合
此外，一些教堂在利用光线方面更是独具匠心。哥特式大教堂的外墙上，几乎每一寸都雕刻着以《圣经故事》为主题的精美石刻，尤其是在各个入口处，这种艺术表现尤为突出。
图：圣弥额尔修道院教堂（The Abbey Church of Mont Saint Michel）的主堂与唱经席对光线的巧妙运用，使教堂内充满神圣的气息
坐东朝西的布局，使得教堂在呈现《圣经故事》时也考虑到了方位的因素。例如，在受光最少的北面入口，多以《旧约》的故事为雕刻主题，显得古朴而庄重；而在温暖明亮的南面入口，则以《新约》的题材为主，洋溢着希望与光明；至于日落方向的正面，则是最为震撼人心的“最后的审判”主题，它以中世纪人们最为敬畏的场景。
图：巴黎圣母院末日审判门浮雕的细节
03｜为什么中世纪欧洲教堂要花几百年建造？
中世纪教堂之所以规模宏大且建设周期长，其根本原因在于教会通过掌控地方资源，利用过剩产能，实施了一项旨在巩固地盘、展示实力、阻吓对手并促进地方经济发展的长期战略。这一战略不仅增强了教会的综合影响力，还深刻塑造了中世纪社会的经济结构与政治格局。
表：欧洲各城市大教堂面积与高度[1]
赖建成和苏鹏元在《教堂经济学：宗教史上的竞争策略》指出[2]：在中世纪，经济尚处于萌芽阶段，封建庄园制是社会的经济支柱，年度盈余极为有限。这一时期，宗教界成为了经济命脉的掌控者与政治影响力的巨擘，教会凭借其庞大的地产、农庄及捐赠收入，构建了无可匹敌的资源体系。为了巩固这一垄断地位，教会采取了长远策略：斥巨资、历数百年建造巨型教堂，这一举措深刻影响了经济结构与政治格局。
首先，通过将地区内的经济资源与劳动力市场牢牢掌握在手中，教堂的建设不仅增强了教会的经济实力与宗教权威，还进一步巩固了其政治地位。
其次，这一宏伟建筑如同一道坚实的壁垒，有效阻止了其他宗教势力在该地区的渗透与竞争，确保了教会在该地区的独尊地位。
从更深层次看，这种“过剩产能”的利用，实质上是天主教利用自身优势，先行抢占发展空间，以壮观教堂的“孔雀开屏”效应，一方面吸引更多资源汇聚（产生磁吸效应），另一方面则是对潜在竞争对手的威慑。教会不仅通过政治与宗教手段占据优质土地资源，还在市场与交易环节征税，并巧妙利用商人的捐赠与报效，推动教堂建设及军事扩张，展现了其在资源争夺中的精明与强势。
教堂不仅是宗教与政治的交汇点，更是社会生活的多功能中心，涵盖了出生、死亡等人生重要仪式，以及商业交易、利益交换、争端调解、节日庆典等多种活动。在中世纪经济尚未全面起飞的背景下，巨型教堂的建造对于促进地方经济繁荣、激活劳动市场、协调政治与工商业关系等方面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图：西斯庭教堂天顶画《创世纪》
图：西斯庭教堂天顶画《末日审判》
注：《西斯庭教堂天顶画》位于短廊式的500多平方米的天顶上，米开朗基罗创作了以圣经《创世记》为主线，绘画总面积接近600平方米，人物有几百个。在拱顶上按照它的长矩形（全长40米，宽14米），在中央分割成九个画面，分别描绘《神分光暗》、《创造日月与动植物》、《创造水和大地》、《创造亚当》、《创造夏娃》、《原罪·逐出乐园》、《挪亚祭献》、《洪水》、《挪亚醉酒》等九个主题。
参考资料
[1] 赖建成 苏鹏元：《教堂经济学：宗教史上的竞争策略》，格致出版社 2018 年版，第 167-168 页。
[2] 赖建成 苏鹏元：《教堂经济学：宗教史上的竞争策略》，格致出版社 2018 年版，第 168-169 页。
- 往期课程 -
《创新的历程》第三季（欧洲中世纪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