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常娜，感谢看见。《创新的历程》是我在过去几年读书，与不同的教授、学者、创业者以及读书人学习交流过程中创作的通识启蒙课程。通识与人文博雅（liberal arts）教育并非培养具体的技能，而是以人本主义精神，关注每个人本身，培养丰富健全的人格、培养一个人获得并经营幸福的能力。
《创新的历程》第四季｜全球化简史
大航海时代与近代的开端
第127讲：欧洲人开启大航海时代
01｜伊比利亚大航海时代的背景
1500年左右地理大发现成为世界近代史的开端。文艺复兴运动（14-17世纪初）和宗教改革运动（1520-1570年）的两个历史时期，二者与地理大发现并不是孤立的，文艺复兴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地理大发现和宗教改革运动。
文艺复兴时期，欧洲学者们复兴古典文化，翻译和研究古希腊、古罗马的经典著作，这些著作中包含了丰富的地理知识，为后来的探险家们提供了宝贵的信息。同时，文艺复兴时期的科技进步，如罗盘、六分仪等航海仪器的改进，为地理大发现提供了技术支持。另外，文艺复兴强调人文主义精神，鼓励人们追求知识和真理，激发了人们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心和探索欲望，为地理大发现提供了动力和唤醒了人们探索的精神。随着新航线的开辟和新大陆的发现，欧洲与其他地区的贸易和文化交流日益频繁，促进了各地的经济发展，也丰富了人们的知识视野。
地理位置在历史发展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伊比利亚半岛位于欧洲西南角，东部和东南部临地中海，西边是大西洋，北临比斯开湾。在16世纪，新航路的开辟使得这个半岛上的两个国家——占据大部分半岛的西班牙和西南角的葡萄牙——成为了伊比利亚时代的两个相互较量的领航者。比利牛斯山将西班牙与法国分隔为两个独立的国家。1500年至1600年期间，新航路的开辟迎来了伊比利亚时代的繁荣，是世界史上新航路开辟的“伊比利亚时代”。
图：环球探险路线[1]
表：7个欧洲国家抵达亚洲的数量，1500～1800年
资料来源：葡萄牙1500～1800年的数据来自Magalhaes Godinho；其他国家数据来自Bruijn and Gaastra（1993，pp.178,183）。“其他”指丹麦和瑞典贸易公司以及奥斯通德公司的船只。本表绘制来自：[英]安格斯·麦迪森：《世界经济千年史》，伍晓鹰 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54页。
贡德·弗兰克在《白银资本》中断言，1500-1800年，亚洲，尤其是中国，依旧在主导着全球经济，欧洲不过是一个凭借着美洲出产的巨量白银，幸运地搭上亚洲经济列车的小角色。
彭慕兰的大历史与世界格局发展变化视角下，“大分流”指的是西方率先进入经济快速发展的工业时代，而世界其他地区仍滞留在经济增长愈发缓慢的农业时代。贡德·弗兰克的预警中，“大分流”指的是东西方之间的经济实力对比发生翻转，西方取代东方成为全球经济的主导者。
大航海时代和后来的工业革命以及资本主义的诞生有什么联系？在明代以前，无论在欧洲还是中国，商品经济的发展都相对缓慢，而白银短缺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中国长期以来缺乏白银，从东晋到宋代，大约800年的时间里，中国流通的白银总量约为1.5万吨。蒙古帝国入侵后，大量白银流出，导致经济从南宋高度发达的商品经济退化到明初非常悲惨的境地，形成了一种画地为牢的社会秩序，以及高度不发达的暴力秩序。
明末时期，中国显现了资本主义的初步迹象，这一现象与美洲白银的大量流入紧密相连。研究表明，明代中后期，中国成为白银的主要吸纳地。葡萄牙商船利用洋流，在美洲、东亚、日本、菲律宾及东南亚之间建立起三角贸易网络。此网络中，白银大量流向中国，同时伴随日本武士刀、中国茶叶及手工艺品、东南亚香料等商品的交换。中国作为这一体系的核心，大量吸纳白银，几乎无外流，形成“白银黑洞”现象。
大航海时代的开启，为工业革命与资本主义的兴起铺垫了基础。新航路的开辟与海外贸易的扩展，使欧洲国家积累了巨额财富，为后续的工业化进程提供了必要的资金与技术支撑。此外，新航路的开辟还推动了商品经济的繁荣与市场的扩大，为资本主义的兴起创造了有利条件。
明代中国，原本面临白银短缺的问题，后因白银的大量输入，其经济形态受到影响。
02｜ 为什么是欧洲人开启了大航海时代？
在15世纪之前，欧洲与亚洲之间已经建立了贸易联系，地中海东岸成为了东西方贸易的重要中转站。东方的香料、丝绸等商品在欧洲市场上备受青睐，成为了上层社会的生活必需品。然而，这些商品经过阿拉伯人和意大利人的层层转手后，价格不断攀升，最终变成了昂贵的奢侈品。当时，东西方的贸易基本上被意大利和阿拉伯的商人所控制。
为何是欧洲人开启了大航海时代？
大航海时代的开启，深植于两大历史动因之中：马可·波罗的去往东方的旅行与拜占庭的陨落。马可·波罗，是一位横跨欧亚的探险家，在13世纪从中国归来后，描绘了一个富饶无垠的东方世界，尤其是中国的繁荣景象，激发了西方世界对东方无尽财富的想象与向往，甚至幻想东方遍地是黄金，这成为大航海时代的重要精神驱动力。
在15至16世纪的交汇时期，欧洲的多个国家原本旨在寻找一条通往东方的新航线，但在一系列的航海探险中，他们意外地开辟了通往印度、美洲以及其他世界各地的新航线。随着15世纪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萌芽和初步发展，货币作为商品交换的支付手段，逐渐取代了土地，成为了社会财富和地位的重要象征。特别是在15世纪实行金本位制之后，黄金成为了国内外贸易的主要支付手段，其需求量急剧上升。当时，欧洲人对黄金的渴望极为强烈，加之《马可·波罗行纪》对欧洲的影响，他们坚信只有到达中国等东方国家，才能实现他们的“黄金梦”。
恩格斯曾深刻地指出，葡萄牙人在非洲、印度以及远东地区寻找黄金，而“黄金”一词也成为了驱使西班牙人横渡大西洋前往美洲的咒语。对于刚刚踏上新发现海岸的白人来说，黄金是他们首要寻求的东西。这表明，新航路的开辟不仅是资本主义进一步发展的需要，而且欧洲人对黄金的极度渴望，从根本上反映了资本主义对于掠夺财富和加速资本原始积累的迫切需求。
图：马可·波罗画像（马赛克镶嵌画）
图：马可·波罗来中国、在中国以及回威尼斯的路线图
与此同时，公元1453年拜占庭的覆灭，标志着欧亚交通要道——丝绸之路与香料之路的严重受阻，突厥人的崛起虽然并不完全阻断了东西方传统的贸易通道，但也迫使欧洲寻求新的海上航线，促成了大航海时代的开启。
图：奥斯曼帝国的扩张阻断东西陆路交通
03｜ 大航海事业的“大分流”
大航海的初期动力，源自欧洲人对东方财富的狂热追求，这种追求根植于对奢华生活的向往与对金银财宝的渴望。西班牙作为先驱，其航海探险的初衷便是掠夺殖民地资源，尤其是金银财宝、丝绸与香料，以满足皇室及贵族的奢侈需求。这种供需失衡带来的巨大利润，支撑了航海探险的高额成本与高风险，激励着第一批冒险家勇往直前。
然而，掠夺并非长久之计，奢华消费亦无法创造真实财富，这成为西班牙大航海模式的固有缺陷。相比之下，英国作为后来者，却凭借制度创新实现了弯道超车。股份制公司的诞生，为航海探险提供了稳定的资金支持；同时，通过高效的管理与利润分配机制，吸引了更多投资者的加入。荷兰东印度公司高达40%的年股息回报率，便是这一制度红利的例证，大航海事业带来了巨大利润潜力。
股份制公司与大陆法体系的结合，加之陪审团制度的引入，赋予了英国扩张过程中的制度优势。这些制度安排不仅促进了社会公正，还增强了与当地经济社会的兼容性，为英国的海外扩张铺平了道路。然而，这些制度深深植根于基督教文化之中，其荣耀上帝的核心价值观限制了其在非基督教地区的广泛传播，也影响了大航海时代的全球影响力。
历史上，海洋文明的发展由什么决定的？航海时代中西方海上力量的不同命运，是制度作用的力量重要还是技术重要？
英国科技史学家李约瑟，在深入探究航海纪元初期中西海上力量的对比后，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在中国的黄金时代，约公元1420年，明代的水师在历史上可能比其他任何亚洲国家都出色，甚至较同时代的欧洲国家，乃至于所有的欧洲国家联合起来，都可说不是她的对手。”
1405年郑和首航，旗舰排水量高达1500吨，整支舰队集结了超过240艘舰船，船员总数更是达到了27400余人。相比之下，约一个世纪后，哥伦布的探险船队显得渺小许多，最大船只排水量不过300吨，全队仅3艘船，船员总数区区88人。
大航海时代的序幕缓缓拉开时，中国在航海技术领域无疑占据了领先地位。然而，中国人却出人意料地退出了印度洋和阿拉伯海，公元1500年，西方开启的大航海时代，这一节点成为了中西方历史轨迹深刻分岔的关键。
其背后隐藏着更为深层次的原因：航海时代初期，西方发展出了一种与中国截然不同的海外扩张机制，这一机制有效弥补了西方在航海技术上的暂时劣势，为其后续的全球扩张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正是这一机制与制度的差异，最终决定了中西方在随后几个世纪中截然不同的历史命运。
04｜ 大航海时代的精神是什么？
地理大发现极大地加速了殖民活动的蓬勃兴起。历史学家汤因比深刻指出，正是借助海洋这一“无垠的交通纽带”，近代西方社会得以在全球范围内建立起其主导地位。他们巧妙地将“海洋”作为新时代的征服舞台，替代了历史上草原游牧民族所依赖的“草原”，同时，以技术先进的航海舰队取代了昔日草原上疾驰的马队，完成了一项历史性的壮举。
这一壮举，是数千年间草原游牧民族虽梦寐以求却未能达成的：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纳入其影响范围，而这一切，在西方人的航海探索与殖民扩张中得以实现。随着西方文化的浪潮席卷全球，不仅改变了世界的政治经济格局，更深刻影响了各地的文化、宗教乃至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使得整个世界逐渐置于西方文化的广泛影响之下。这一过程，不仅是地理空间上的拓展，更是人类文明交流与融合的一次深刻变革。
斯塔夫里阿诺斯指出：“先前的古典时期和中世纪时期都是由于游牧民族的陆上侵略而开始的；这些游牧民族利用其优越的机动性，趁主要帝国衰弱之际闯进文明中心。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近代时期则是以西方人的海上侵略发轫的；西方人以同样的机动性在全世界海洋上活动，并进而势不可挡地开始了其全球规模的活动”。 [2]
黑格尔曾经如此对比海洋与陆地两种不同的社会结构与精神结构：“大海邀请人类从事征服，从事掠夺，但是同时也鼓励人类追求利润，从事商业。平凡的土地、平凡的平原流域把人类束缚在土壤上，把他卷人无穷的依赖性里边，但是大海却挟着人类超越了那些思想和行动的有限的圈子。”[3]
海洋塑造的社会结构本质上是自由、平等和开放的，这与大航海精神有着深刻的联系。这是因为海洋作为一个开放的全球通道，原则上是不可被任何个体所独占的。勇敢的探险家可以利用海洋去追求冒险和财富。大航海精神可以被理解为一种勇于探索、冒险和追求财富的精神，它推动了欧洲国家在15世纪末至17世纪初进行广泛的海上贸易和探险活动。
大航海时代的探险家们渴望开拓新的天地、探索未知领域。他们相信地球是圆的，并且通过航海可以到达东方，这种勇于探险的精神推动了他们踏上无数远征之旅。在大航海时代之前，欧洲贸易受限，贵重货物需要通过丝绸之路运输，价格居高不下。探险家们希望找到通往东方的新贸易航线，以缩短运输时间和降低成本，掌控更多的贸易利润。
什么是大航海时代的精神？或许这体现了文化精神的双重性，它是对个体价值和自由发展的重视，是对冒险、开创新事物的渴望。在冒险的探索之旅中，这些探险的开拓者从无到有，去创造、去掌握自己的命运。
参考资料
[1] [美]霍华德·斯波德克：《全球通史》，陈德民 译，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8年版，第524页。
[2] [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从史前史到21世纪》(第7版)上册，董书慧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337页。
[3] [德]黑格尔：《历史哲学》，王造时 译，上海书店出版社1999年版，第9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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