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常娜，感谢看见。《创新的历程》是我在过去几年读书，与不同的教授、学者、创业者以及读书人学习交流过程中创作的通识启蒙课程。通识与人文博雅（liberal arts）教育并非培养具体的技能，而是以人本主义精神，关注每个人本身，培养丰富健全的人格、培养一个人获得并经营幸福的能力。
《创新的历程》第四季｜全球化简史
海洋文明与工业化进程：海洋文明的崛起[1]
（发刊篇）
01｜开启探索海洋文明的时代
为什么15世纪是远洋航行探险领域取得显著进展的关键时期？
在1405-1433年，中国的杰出航海家郑和率先展开了七次远洋航行，成功跨越了东亚、西亚与东非之间的重重海洋障碍，开创了中国经印度洋直达西亚及非洲东海岸的航海壮举。进入该世纪中叶，葡萄牙的亨利王子则推动了深入大西洋及非洲海岸的连续探险活动，于马德拉群岛、亚速尔群岛、佛得角等地建立了探索大西洋的前哨基地。至该世纪末，在西班牙国王的支持下，哥伦布四次横越大西洋（1492-1504年），抵达加勒比海群岛与中美洲沿岸；与此同时，葡萄牙派遣瓦斯科·达·伽马率领的船队首次成功绕过好望角抵达印度（1497-1498年）。在这一世纪里，旧大陆所“发现”、征服与扩张的未知大陆、岛屿及海洋的面积，远超以往所有时代的总和。
图：郑和下西洋路线图
人类的活动重心由大陆转向了海洋，这标志着人类文明发展路径的一次创新性飞跃。再航海探索新大陆的过程中，由最初的大陆思维也逐步演化为海权思维。大航海的发展历程极大地改变了世界各区域文明在政治、经济、贸易及文化等方面的联系规模与性质，成为人类社会迈向现代世界的最初步伐。郑和的“下西洋”之旅，相较于哥伦布与达·伽马的航行，时间上更为领先，而西方的航海探索却产生了迥异的文明分化，在思想革命、科学革命与工业革命的土壤中迭代出新的物种，催生了资本主义文明。
图：哥伦布
表：历史上三次航行对比[2]
注：达·伽马航行共 3 次，其中第 1 次（1497-1499 年）、第 2 次（1502-1503 年）属远洋探险性质。
人类探索海洋的历史，从航海技术与开辟新航路的过程中，存在某种共性，那就是技术与文明互动过程中，也在重塑社会与文明的发展方向。海洋文明的背后推手，是技术、思想、经济、制度等多种因素下的产物。
郑和的航行与哥伦布、达·伽马的航行看似是历时中对海洋的探索、征服，背后的底层动机和社会治理的差异也会导致发展过程中叠加的放大效应。那么，历史能够载入史册的这三次大航海有什么区别？
02｜西欧大航海的动力系统
哥伦布与达·伽马的航行，是西欧中世纪晚期社会经济发展对商品与市场的迫切需求，尤其是对东方香料与金银的渴求所驱动的，这种需求成为了一种内在的经济动力。自13、14世纪以来，地中海沿岸的意大利城市引领的商业资本主义繁荣，到了15世纪已扩展至大西洋沿岸。随着葡萄牙、西班牙等国从王朝国家向民族君主国的转型，西欧商人愈发渴望摆脱意大利人和阿拉伯人对东方贸易的严格控制，渴望与印度、香料群岛及中国建立直接的贸易联系。西欧航海家的深海探险活动，展现出了不同于封建阶级的新兴社会力量所特有的创新活力。
那些为哥伦布等航海家提供支持的西欧封建君主，秉持着重商主义的理念，重商主义学说主张贵金属是财富的直接象征，基于此观念，西欧各国的王室政权将向海外探寻黄金与白银视为首要政策导向，激励国民拓展国际贸易并争夺海外殖民地。他们授予商人海外贸易的专营特权，鼓励造船业的发展，保护本国的海外商业利益，并支持海外殖民地的开拓，旨在增加王室的财政收入并增强国家的实力。西欧君主之所以对海外事业表现出如此积极的态度，还有其制度性的原因。西欧封建式的领主经济结构在多方面限制了君主对财富的榨取，而封建国家征税的权力又掌握在贵族控制的议会手中。因此，为了应对日益增长的财政需求，新兴君主们纷纷寻求开辟新的财源。这一结构性的特点，决定了他们对国内外贸易和海外扩张的特殊偏好。
当哥伦布首次踏上加勒比海岸时，他首要的任务便是探寻黄金。同样，达·伽马抵达印度卡利库特城时，被首先问及的是关于寻找基督徒和香料的事情。这些充满风险的探险活动起初在葡萄牙和西班牙遭受了不少非议，但当源源不断的黄金、奴隶以及土著人的贡品从远方运回后，立刻激发了人们对海外探险的热情。在探险活动的早期阶段，东方贸易的主要目的并非为欧洲产品开拓新市场，而是为了将大量新商品引入欧洲。
对于西欧的新兴君主国而言，他们开始将追求富强之道从农业和本土农村转向商业、城市产业以及大规模的海外贸易和殖民。国王们积极鼓励本国商人组建各种贸易公司，开展海外殖民和贸易活动，同时奖励和扶持本国的造船业和航运业。他们甚至支持和参与海盗行为，以限制或禁止外国商人和商船在自己控制的海域进行贸易。自此，重商主义驱动的大开放政策和海外移民拓殖成为了新时期发展的主流趋势。
与郑和同时代的葡萄牙亨利王子所领导的大洋探险是独立的活动，不受王室或朝廷的制约。而哥伦布所率领的远洋航行则是根据与西班牙国王签订的协议书进行的，虽然所发现的土地归国王所有，但哥伦布可以以“副王”或“总督”的身份进行管辖，并获得所获财物的十分之一以及世袭特权等。这种王权向私人或商业公司转让专属所有权和特权的趋势，为西方的财富和商业资本的大发展创造了条件，也是西方所有权制度结构开始改变的一个重要开端。而中国则仍然在传统的制度结构中发展，两种截然不同的航海队伍组织方式和任务体现了两种社会经济体制的差异。
03｜郑和航海的动力机制
只有当经济、社会、政治以及文化领域同时发生变革时，社会才会进步。任何局限于一个领域的进步都会伤及整体的进步。
——艾里希·弗洛姆
郑和的航海壮举发生在与哥伦布和达·伽马截然不同的历史背景之下。明朝的永乐时代是一个繁荣昌盛的时期，成宣两帝在位的三十年间，不仅进行了六次北征，还七次派遣船队远航西洋，这充分展示了当时社会经济的高度繁荣。然而，这些航海活动的根本动力源自政治考量，而非经济驱动。与西欧国家不同，中国的封建王朝并未表现出对海外商品和市场的迫切需求。明朝皇帝拥有向全体国民征税的绝对权力，主要依赖于田赋来维持国家运转。自洪武皇帝开国以来，明朝便致力于发展自给自足的农村经济，并维持较低的税率，以确保政治局势的稳定。政府的财政需求不足时，便大量发行纸币，这种高度集权的保守经济结构表明，明朝的政策取向是内向型的，其海外活动主要服务于国内政治目标。
郑和的航海活动主要是为了确保南洋航道的畅通无阻，重新确立海外的册封制度，并恢复洪武初年各国朝贡的盛况，从而满足封建帝王统治天下的虚荣心。在此过程中，郑和还顺道解决了安南的归顺问题，制服了盘踞在三佛齐的中国海盗，并在早期探访了建文帝的下落。因此，尽管郑和的航海规模空前庞大，但其本质上仍然是帝国王权顶峰的展示，与秦皇汉武的扩张行为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在组织形式上，郑和的航海与哥伦布、达·伽马的探险活动存在显著差异。后者是私人集资的海外探险，航海家们四处奔走，向欧洲各国的宫廷求助，以获取资金和特许状。船只和装备多为自备，有时也求助于商人，形成契约式的利益共同体。此外，海盗行为也为航海探险提供了部分资金来源。因此，西方的早期远洋探险往往船只数量有限，规模不大，船员数量也相对较少。在19世纪以前，欧洲远洋航行的船只通常不超过500吨，常见的只有100至300吨，船员人数也较少。
相比之下，郑和的航海则是由中央皇权组织的官方活动，船队规模庞大，每次出海的人数都在两万七千人左右，其中大部分是军人，构成了一支海外远征军。这样的舰队出海，不仅是为了开拓南洋贸易，更是为了展示帝国的威严和实力。郑和的航海活动构成了一系列连续的海上出征，需要耗费巨额的国库开支，只有在高度中央集权且财力雄厚的时期才能实现。每次航海都是皇帝的最高决策，郑和作为内官太监，只是奉命行事。
04｜全球化简史：开启一场文明的追问
以下是本季《全球化简史：海洋文明与工业化进程》涉及的问题：
为什么15世纪不同地域的人开启了远洋航海的探索？海洋文明的发展由什么决定的？航海时代中西方海上力量的不同命运，是制度作用的力量重要还是技术重要？从独木舟、木筏到船是如何被发明的？水密隔舱的设计原理是什么？测深锤是如何被发明的？作为动力机制的桨与帆是如何被发明的？布匿战争乌鸦吊桥的创新思维是什么？如何将海战作战劣势转化为陆战作战优势？
图：水密隔舱
伊比利亚的大航海时代如何开启的？大航海时代和后来的工业革命以及资本主义的诞生有什么关系？迪亚士如何到达非洲好望角？哥伦布如何发现了美洲新大陆？为什么哥伦布的数学错误成就了大航海？为什么胡椒的历史催生了大航海时代？为什么香料在当年会令欧洲人感到那么珍贵？白银的全球化与价格革命是如何发生的？
荷兰的海洋贸易是如何崛起的？17-18世纪期间，为什么荷兰在西北欧成为海洋贸易的开拓者和后发者？郁金香泡沫是如何产生的？为什么荷兰盛极而衰？为什么西班牙、葡萄牙以陆地视角来观察海洋？英国与法国海洋霸权如何博弈的？北美殖民地与三角贸易是如何发生的？
图：荷兰郁金香泡沫
清教徒的北美移民潮是如何实现的？咖啡的全球化历史是如何发展的？为什么工业革命发生在英国？《大宪章》《权利法案》为什么会被提出？为什么英国产生了“羊吃人”的圈地运动？
图：签署《大宪章》
圈地运动对工商业发展有什么推动作用？能源革命，燃料的变革是如何产生的？英国万国工业展览会的玻璃和钢铁结构的技术创新是如何产生的？能源与动力的发展，从水力到蒸汽动力是如何发生的？专利制度与工厂时代如何促进工业发展的？为什么棉花与工业革命、资本主义发展有关？为什么来自亚洲的棉花缔造了棉花帝国，开启了工业革命，并加速了全球化进程？纺织机的场景革命如何发展的？纺织机是如何被发明与技术迭代的？
为什么《谷物法》成为从重商主义到自由贸易的拐点？为什么工业革命起源于英国？为什么工业革命没有率先发生在法国？德国的地理自然条件对其社会发展有什么影响？普鲁士容克贵族是什么样的群体？与“铁血宰相”俾斯麦有什么关系？德国现代化历程是如何逐步开启的？
图：“铁血宰相”俾斯麦
为什么德国率先发明了福利制度？德国教育体系现代化的创新是什么？什么是“双元制”职业教育模式？
图：工业革命时期的景象
参考资料
[1] 罗荣渠：《美洲史论》，商务印书馆 2009 年版，第 103-124页。
[2] 罗荣渠：《美洲史论》，商务印书馆 2009 年版，第 112 页。
- 往期课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