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榕寺位于广州市的六榕路,是广州市一座历史悠久、海内外闻名的古刹。寺中宝塔巍峨,树木葱茂,文物荟萃,历史上留下不少名人的足迹,更因苏东坡当年为寺庙题字而得名。它以"六榕花塔"为特色标志,曾是禅宗道场,历来为人们所称颂,加之历史地位与光孝寺齐名素有"光孝以树传,净慧(六榕寺的别称)以塔显"之称,与海幢寺、光孝寺、华林寺、大佛寺并称为广州佛教五大丛林。
六榕寺
历代的六榕寺住持都是得道高僧,不过,当中也有一位从抗法爱国志士到降日卖国和尚的禅林败类,留下千古汉奸骂名,他就是抗战时期六榕寺住持铁禅和尚。
铁禅和尚(1865一1946),法名心镜,俗姓刘,名秀梅,广州市番禺夏茅乡人。1884年,19岁时刘秀梅投入黑旗军将领刘永福部充当文书, 1884年8月,清廷对法宣战,授刘永福记名提督,令与吏部主事唐景崧共同抗法。刘永福派兵围困西路法军在越南的战略要地宣光城,并于1885年3月取得临洮大捷,收复大片失地。刘秀梅随军赴越南参加抗法战争。他从小聪慧过人,不仅练得一身好武艺,还写得一手好字。因为文武双全,身材高大,又与刘永福同宗,在抗法战争中也颇有作为,所以深得刘永福重用。正当刘永福乘胜进攻宣光之际,清廷却下令停战,刘永福只好忍痛罢兵回国。1885年,刘永福率领手下三千黑旗军从安南回国后,却备受清廷压制歧视,郁郁不得志。麾下黑旗军也遭到裁减,最终只剩下三四百名老兵。作为新兵蛋子,刘秀梅虽得刘永福重用,但也没逃过被裁的命运,只好回到广州。
铁禅和尚
光绪二十年(1894),番禺一带发生瘟疫,刘秀梅妻儿相继染病身亡,他精神受到创伤,生活又陷入困境,为寻寄托,遂于光绪二十四年投奔广州六榕寺友石堂房主源善法师,拜其为师,剃度出家,法号铁禅。
六榕寺系子孙制,内分六房,友石堂属第二房。不久源善去世,铁禅承接衣钵,继任房主。此时刘永福驻兵广州燕塘,忽然想到建词敬祖,便找到老部下、已经出家的同宗铁禅,对他说道:“父母双亡,自己效力疆场,不能尽孝,希望建宗祠奉祀先人。”于是,铁禅与李永福一起在白云山麓、沙河以南建立刘氏宗祠,并奉祀两家先人。宗祠在1900年建成,位于现广州市天河区广州大道北路东侧,沙河大街大洲地2号,占地面积3000多平方米,建筑面积1147平方米。刘氏家庙大量采用了晚清岭南厅堂建筑的装饰手法,雕花精美,是广州晚清岭南家庙建筑的重要代表。家庙建成后,刘永福从豪贤街刘公馆搬至此居住,并把先祖和父母的牌位,供奉在大堂明间,每日礼拜,以尽孝道。当时庙右原有一间忠义祠,用来祀黑旗军阵亡袍泽,20世纪抗战期间被毁。
此后,铁禅一直与刘永福过往甚密。通过刘永福的关系,铁禅与广州官场权贵与社会名流结交,过从甚密。而他书画俱佳,又以诗词书画为广事交游手段,遂声誉渐增,很快成为广大僧众中的一颗耀眼的新星。在佛教界势力得以壮大。相比之下,六榕寺其他各房子孙则相形见绌,先后衰落,友石堂乃执掌六榕寺大权,他也当上该寺住持。
光绪二十九年(1903),岑春煊出任两广总督,素不喜佛的两广总督岑春煊假以办学的名义,变卖广州佛寺财产,六榕寺更是被视为囊中之物。铁禅与岑的幕僚王广龄(居士)时为好友,为了保住六榕寺,他以亲笔书画及礼物结交王广龄,并通过王的献策,铁禅将自己价值数万元的部分铺业和六榕寺房产收入及寺田240亩全部捐给朝廷,作为武备学堂毕业生赴日留学的经费,此举得到清廷赞许,光绪帝钦赐“清修忠悃”匾额,岑春煊赠“乐善急公”匾额,同时朝廷封铁禅为广东省僧纲司(大致相当现在的省佛协主席)。此举不仅让六榕寺免遭噩运,也让铁禅的名声更上一层楼。从此,铁禅成为广东佛教名副其实的“一哥”,而铁禅更从此深谙官场之道,也与政治结下不解之缘,成为“政治和尚”。
铁禅的画作
辛亥革命前夕,同盟会将当时的广州作为革命党人活动的秘密基地,铁禅同情并支持革命党,大力协助同盟会的活动,而六榕寺就是策划革命活动总机关底下的八个分机关之一。孙中山等人就在这里召开过秘密会议。铁禅也从而认识了孙中山、胡汉民、汪精卫、戴季陶等革命党要人。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1913年,当孙中山南返广州时,铁禅亲迎孙中山到六榕寺,并得到孙中山赠予“平等、自由、博爱”和“阐扬佛教”两匾。因此,当广州组建广东省佛教总会后,会长一职非铁禅莫属。自此不论在清朝,还是在民国,铁禅一直掌权六榕寺,并占据广东佛教第一人的位置。民国初,铁禅在穗组织广东佛教总会,任会长。1923年,孙科任广州市市长,为修筑马路筹集经费,要没收市内寺产变卖。当时,位于惠新中街的大佛寺被迫卖掉而损失了寺院前后的很多土地,但同为禅院的六榕寺毫发未损。皆因国民党许多大佬均与铁禅过从甚密,成为“护法”,更重要的是铁禅曾与孙中山有过一段不浅的交往。孙科心里明白,多多少少要给铁禅面子。到了“南天王”陈济棠主政广东后,铁禅的地位依然高高在上,与达官贵人互为座上宾。在佛教,铁禅稳居广东僧众第一的位置,在文化界,他的名气同样很高。他能诗会画,更善写大字,还会用象牙筷子作画,并且对栽植盆景也极精通。1923年,铁禅召集广东文化界二百多人在六榕寺成立“广东国画研究会”。这可是当年广州规模最大,人数最多,活动时间最长的美术团体。可见铁禅在文化界的名气与地位。
不过,善于钻营的政治和尚铁禅忙于世俗之事,很少礼佛念经与关注教务,早晚进香也需其他僧人代劳。当时坊间传闻说他,广敛钱财,饮酒吃肉,尤其喜欢狗肉和“油散炖牛仔肉”,还偷养情妇,时人称之为“酒肉和尚”对于养情妇之事,很难查明。但对于敛财,铁禅确实一直在暗中操作。民国十九年(1930年),铁禅以募捐修建寺庙为由,从中牟取私利,并将大多数寺产收入用来建家庙、修别墅和开当铺等。不仅如此,他还以个人名义使用公款在香港大量购买土地和股票。虽然在广州佛教届地位尊崇,但广州的僧尼信众普遍对他没有好感。
1938年10月,当日军的铁蹄渐渐逼近广州时,铁禅离开六榕寺寺庙,先后避难于家乡广州夏茅镇和佛山等地。
日军占领广州后,为了推行“以华制华”的侵略政策,不仅成立各级伪政权,还成立了一个叫“日华佛教会”的组织,企图从精神上奴役中国人民。日军希望找一个在广东佛教地位极高的僧人来担任会长。铁禅成了最佳人选。随即,日军对铁禅的踪迹进行秘密侦查。用了两年的时间,1940年,日军在张槎乡九莲胜会发现铁禅的踪迹。当年的6月,大批日军乘车来到九莲胜会,软硬兼施胁迫铁禅返回六榕寺。起初铁禅却以年老多病行动不便,尚且不懂日语来推辞。后经不起日军的威逼和利诱,同意回去当住持。当晚,六榕寺内摆好满桌饭菜,日伪要人为铁禅接风,并让他出任广州地区伪日华佛教会会长。次年辞去日华佛教会会长,就任伪国际佛教协会华南支部部长;并配合日伪创办“平民义学”,举办“佛教演讲员训练所”。
为了让铁禅更死心塌地当汉奸,1940年8~9月,日军邀请铁禅东渡,考察日本佛教情况,并为铁禅配了一位会讲日语的翻译。当铁禅到达日本后,受到极高的礼遇。他被邀请参观了东京的各大寺庙。随后,日本天皇亲自接见了铁禅,并赠送他一部《大正藏经》。自此,铁禅彻底沦陷了,20多天的日本之旅后,铁禅回到广州六榕寺像换了个人,成为日本人的傀儡。1943年7月他出席在东京举行的大东亚佛教会议,回国后在其主编的《华南新少年》上撰文向日军献媚。自此,在日军统治广州时,铁禅成为侵略者在佛教界的代言人。
1945年8月,日本无条件投降,全国舆论一致要求惩办汉奸,铁禅惶惶不可终日。迫于形势,铁禅欲告老还乡,致函延请乳源云门寺住持虚云老和尚接管六榕寺。1946年,铁禅被逮捕,并被以汉奸罪起诉。当时人称他为“华南文化汉奸”。在庭审现场,纵使铁禅一再辩称自己是被日军胁迫,但无论如何解释及争辩,他通奸投敌、媚外辱国等事实是不容否定的。1946年,广东省高等法院判处铁禅有期徒刑8年。但铁禅不服,提起上诉。当时的“南京最高法院”改判铁禅徒刑4年。之后,铁禅又以患病,要申请保外就医,法院不予批准。铁禅和尚病逝前一个月,虚云和尚曾经到狱中去看望他,铁禅双膝跪倒,老泪纵横,恳求虚云师父搭救自己。虚云则一言不发,二人相对无言,长达一个小时之久。事后,虚云只能感叹其罪孽深重,无可救药。
1946年9月27日凌晨,蹲了半年监狱的铁禅倒毙于狱中。铁禅和尚是抗战胜利后, 以汉奸罪遭公审的最有名的僧人。僧人以汉奸罪被起诉、公审,当时在社会上产生了巨大影响。各大报纸纷纷报道公审情况。
纵观铁禅的一生,极为复杂。早年参加黑旗军抗法,后来支持辛亥革命,不失为一时豪杰;半路入空门,以一己之力保住千年古刹,当是功德无量。但一个出家人不潜心修佛礼佛,却心恋碌碌红尘,贪恋权力,爱慕名利,玩起了政治,在政治的漩涡中乐此不疲,最后晚节不保,一代名僧堕落为“奸僧”,落个凄惨下场,令人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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