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金正式开战年代与缘由新探

一、关于蒙金正式开战缘由与年代

《臣服或毁灭》错误百出细节例举（三）

   P208 温文言：“蒙古對金發動戰争，其實一直没有好的理由”。“成吉思汗對金發動攻擊，爲宗親復讎是一大理由；而使者札八兒爲金所輕，或只是説辭。關於蒙古攻金緣起，党寶海注意到《納昔兒史話》的記載，已作較爲細緻的梳理，此不贅述”。

   按：温文作者对元史学界杨志玖、党宝海等成果，或回避，或不求甚解（甚至曲解误解），完全不考虑札八儿出使时间（1209）、党宝海老师一文所言《納昔兒史話》記載乃1213年蒙古第三次攻金之战，从而不明蒙金正式开战缘起与具体时间。

   首先，成吉思汗称汗建国1206年前，蒙古诸部与金朝战争已持续近百年，而成吉思汗崛起初期与金朝保持长期和平，笔者《崇礼太子城与金泰和宫新考》推文已言：明昌六年（1195）完颜襄、夹谷清臣北征漠北之塔塔儿部当年，阻䪁（鞑靼）某部某南下犯塞，焚烧桓州金莲川凉亭，甚至兵锋南下至奉圣州望云县。

   其次，关于1206年所建大蒙古国与金朝正式开战缘由。

   笔者08年博士论文已言：

    据杨志玖先生考证，札八儿即《遗山集》卷27《恒州刺史马君神道碑》所载大安初（1209年）自蒙古赴金廷向卫绍王索要此前曾随金使赴蒙古拜见成吉思汗而深受其赏识的金朝尚书省译史马庆祥的乙里只，乙里只乃《元朝秘史》“额勒赤”或“额勒臣”之对音，蒙古语“使臣”之意。1209年乙里只至金廷索要马庆祥时虽曾“多所征索”，但金朝并未“不为礼”，“诸所征物，皆画一供进”。杨志玖先生据西域穆斯林史家朱兹札尼所著《纳昔儿表册》、迷儿洪德所著《乐园》，进一步考证出札八儿即上述两书所载成吉思汗正式伐金之前出使金朝的札法儿，其此次出使当在1209年之前，因其时金朝仍视蒙古为附庸，故将札八儿扣押起来而“不为礼”。札法儿自金国逃归蒙古后，将所经行之路告知成吉思汗，其自金朝逃归蒙古时所走的那一条隐蔽小道，即札八儿本传所言“从此而西黑树林中有间道”。

   因此，札八儿本传显然失载了较多重要史事，且所言“乃遣札八儿使金，金不为礼而归。金人恃居庸之塞，冶铁锢关门，布铁蒺藜百余里，守以精锐。札八儿既还报，太祖遂进师，距关百里不能前”在时间上虽有前后承接关系，但有较大跨度，很容易令人产生误解。“太祖遂进师”当为1211年之事，而“金人恃居庸之塞，冶铁锢关门，布铁蒺藜百余里，守以精锐”、“距关百里不能前”当为1213年之事，且“布铁蒺藜百余里”当为夸大之辞，因为史籍多明载1213年蒙军曾追击金军至居庸关北不远处之北口。上文已言1211年蒙军首次正式伐金时者别、古亦古捏克担任前锋曾进至居庸关下，并运用“诱战”战术将金军引诱出关至宣德府某山嘴而大败金军，之后进行反击夺取了居庸关，这与札八儿本传所言蒙军运用“斡腹”战术自间道绕至居庸关之南的南口趁金军睡觉之时从背后突破居庸关一事严重不符。综上所述，札八儿本传所载蒙军攻克居庸关之事当发生于1213年，且札八儿为此次“斡腹”之计的献策者。

    在此，温文“而使者札八兒爲金所輕，或只是説辭”显然有误，札八儿本传记载有误，金朝并未“不为礼”，“诸所征物，皆画一供进”。此外，札八儿1209年出使蒙古，与次年蒙金正式开战并无任何关系。

   笔者十余年前约2012年帮齐木德道儿吉老师撰写雅俗共赏性质十万余字蒙金战史书稿，并有2013年《蒙古战史新探——以斡腹为视角》一篇六千余字未投稿（注释略）：

    金朝曾经杀害铁木真先祖俺巴孩，铁木真常欲复仇，其称汗后始议伐金，但碍于金朝强大而多年按兵不动。金章宗末年（当即1208年），成吉思汗亲赴净州（今内蒙古四子王旗吉生太镇城卜子古城）向金朝进贡，卫王完颜允济奉命在净州接受岁币，见成吉思汗桀骜不逊，恐为金朝边患，欲请示金章宗发兵征讨，但完颜允济返回京城后不久适逢金章宗驾崩。完颜允济1208年十一月继位，史称卫绍王，其次年遣正、副国信使持诏书赴蒙古，向成吉思汗宣告金朝新君即位之事，成吉思汗闻知金朝新君为庸懦之卫王，不肯拜接诏书而骑马北去。金使归国告知卫绍王此事，卫绍王大怒，欲俟成吉思汗再次至净州进贡时予以袭杀。为强加政治威权于蒙古，卫绍王1210年三月诏命百官条陈御敌之策，九月又遣使宣慰宣德（今河北宣化）行省军士。

    1210年春，金廷正式谋划北伐蒙古，新筑乌沙堡，并遣重兵分屯山后（当即宣德州），以待成吉思汗赴净州入贡时进行伏击，进而引兵深入突袭蒙古诸部而永绝后患。乌沙堡位于地处蒙古诸部通往金朝净州交通要道的净州天山县北八十里之砂井（又称沙井、沙城），成吉思汗1210年入贡途中，适有金朝糺军（即汪古部人）告知成吉思汗金朝此计划，成吉思汗遣人伺探情况属实后乃迁延不进。当年秋，成吉思汗遂命哲别率军主动突袭乌沙堡，对金朝先发制人，以示报复。综合相关记载，可推知蒙古首次攻金之乌沙堡一役，此前既臣属于金朝又归附于蒙古的汪古部人将所守按答堡子北部界壕关口交给蒙古军，蒙古军在汪古部人担任向导下“南出界垣”，进而以“斡腹”战术迂回突袭东北方乌沙堡，而不是自漠北直接南下瀚海突破砂井北部界壕正面攻击乌沙堡，因而金朝重兵屯守之乌沙堡被轻而易举一战攻破。

    蒙金战争爆发的导火线是1210年金朝欲伏击袭杀成吉思汗之事，根本原因则是蒙古谋求自立与金朝欲维持对蒙古政治统治的矛盾。蒙金首战中，蒙古军取道汪古部所守按答堡子北部界壕关口轻而易举突破金界壕防线，采取“斡腹”战术从背后突袭蒙古诸部通往金朝净州交通要道之乌沙堡，使金朝门户洞开，界壕形同虚设，蒙古军得以长驱直入，席卷金朝。

    笔者14年拙文《元初汪古部政治中心变迁考》已修订博士论文蒙金1211年正式开战为1210年。笔者15年拙文《成吉思汗征服南宋战略计划考》亦言：其一，蒙金世仇，成吉思汗于金章宗时期已在金朝降俘、诸糺建言下有征讨金朝军事设想，后虽定议致讨，但未敢轻动，直至其1206年称汗当年始议伐金。蒙金战争1210年始正式爆发，导火线是当年金朝欲伏击袭杀赴净州（今内蒙古四子王旗吉生太镇城卜子古城）入贡的成吉思汗以绝北方边患，根本原因乃成吉思汗欲入主中原。

    再次，温文所谓《納昔兒史話》記載，即党宝海老师《外交使节所述蒙金战争》所引《納昔兒史話》Ja’far札法儿引导蒙古军突破金军居庸关防线之役，党老师一文（初稿提交于2011年）已经指出即札八儿本传所载1213年成吉思汗第三次攻金之战(p176)。笔者2008年博士论文已指出“札八儿本传所载蒙军攻克居庸关之事当发生于1213年，且札八儿为此次“斡腹”之计的献策者”。试问，蒙金1210年（学界此前主流错误观点为1211年，温文亦采纳此年代）正式交战，“蒙古攻金緣起”与1213年Ja’far札法儿(即札八儿) 引导蒙古军突破金军居庸关防线之役，有何关系？分析讨论战争进程或历史事件，温文系列论文硬伤与共性——不考虑、更不考证时限，直接得出假大空结论。

    综上所述，蒙金战争进程史——缘起，范本大致如下：1208年，金朝札忽惕忽里（边酋之意）铁木真（自称成吉思汗）赴净州向金朝进贡岁币，卫绍王见其桀骜不驯，欲回京请示金章宗发兵征讨。当年冬，章宗驾崩，卫绍王即位。1209年，金朝遣正、副国信使持诏书赴蒙古，宣告金朝新君即位，成吉思汗闻新君为庸懦卫王，不肯拜接诏书。金使归国告知卫绍王此事，卫绍王大怒，欲俟成吉思汗再次至净州进贡时予以袭杀。与此同时，1209年，成吉思汗遣乙里只（札八儿）至金廷索要马庆祥，“多所征索”，金朝并未“不为礼”，“诸所征物，皆画一供进”。

   1210年春，金廷正式谋划北伐蒙古，新筑乌沙堡，并遣重兵分屯山后（当即宣德州），以待成吉思汗赴净州入贡时予以伏击袭杀。成吉思汗1210年入贡途中，糺军（汪古部）告知成吉思汗金朝此计划，成吉思汗遣人伺探情况属实后乃迁延不进。当年秋，成吉思汗遂命哲别率军主动突袭乌沙堡，对金朝先发制人，以示报复。蒙金战争正式爆发。蒙金战争1210年始正式爆发导火线，当年金朝欲伏击袭杀赴净州入贡的成吉思汗以绝北方边患，根本原因乃成吉思汗欲入主中原，取卫绍王而代之，因为其1209年已不屑于卫绍王为金朝新君，不肯拜接诏书。1209年，蒙金互相遣使，当年为蒙金1210年正式交战前双方关系相对缓和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