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笔记:阅读的乐趣

乐活   2024-12-30 04:53   上海  

梁东方

人们至少在表面上都认为读书是好事,尽管这绝对不直接意味着他自己还在读书。

书也是千差万别的,读你自己认为值得一读的书才是好事。这样的表述可能才更接近于正确。因为将幼稚不堪冗长乏味无聊凑数人云亦云的东西写到书里去的事情,一直存在着。不管水平如何,不管有没有能力,只是为了出书而出书的情况,从未断绝。

这涉及文学的必要性与非必要性的问题。与温饱比起来读书、读文学书当然是一种奢侈的行为。首先要的是温饱,温饱之余就有文学的必要性存在空间了因为文学经常能直接抵达人心中最柔软的部分;情感与心理是人之为人的软件部分,这种软件正常运转是丰富精神生活的需要

于是不知不觉之中,阅读写作和跑步,让自己脱离实际,生活在一个自足的乐园里。

在书籍的乐园里有一个迥异于现实的遥远而丰富的世界,比生活里的冷峻乏味要有意思得多。那是一个孩子突然发现的可以通过文字进入的美妙新世界。虽然像是刚刚学步一样踉跄,但是已经能登堂入室盘桓虽然还有很多坎坷,但是已经能获取其中隐藏着的乐趣,而且还充满了刚刚进入的新鲜与美妙。这就是童年少年时期里痴迷地读书不及其余的人生状态。

沉迷的阅读,使真实成为一种背景,一块供书籍中虚构的故事生长的土壤。人在年少的阅读往往可以很容易地到达此境在成人以后便殊难一就了。它是人类用阅读用学习用学问逃避现实矛盾甚至是苦难的一种于能读书有兴趣读书至少是还能读下书去的人最为可行的方式。

阅读经常成为在现实中总是带着一点无奈色彩的选择,读书者旺盛的生命力遇到了强大的阻碍,生活压力对一切创造力的扼杀使大家只能要么归顺要么迅速退隐。而退隐的一条主要道路就是读书让现实成为书籍的背景读书。

不在读书状态的时候实际上连周末的去旧书市场买书也是没有动力的,人不在持续的思考阅读与书写状态里的时候,就是这么一种“浮着”的感觉,实际上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时间,而只是因为生活中的别的事情占据了我们的心灵的全部空间,完全拿不出一点点心情来去做精神的有深度的持续的探索而已。

这时候有一个屡试不爽的灵丹妙药:当你百无聊赖,有了时间无法打发的无聊无奈的感觉的时候,立刻很投入地让自己沉浸到阅读之中去,时间逐渐就会变得柔顺而且意趣横生。阅读使人沉浸也使人常有所感,这些所感也许就是一次写作的触发点。写作的出发点,一是生活本身,一就是阅读。而不论哪一种触发点都能使人离开无聊,进入创造之境。

再拿起一本书读起来、读进去以后才意识到,长期以来,除了工作,实际上自己已经远离了纸质书的自由阅读状态。这既是因为手机,也是因为创作。其实二者可以得兼,不能因此而偏废了纸质书的阅读。它依然偶尔可以带来深入了解的兴致之外,更重要的是它经常可以引起联想的思绪,让处于创作状态的人,随手记下一时的感想。读书的这个功能在自己身上正处于可以发扬光大的时机,不可或缺。

看了一会儿英汉对照的小说。享受另一种语言的逻辑严谨的美妙,遣词造句和话语的连接方式和自己熟悉的汉语都有明确不同。这种不同颇有意趣,让阅读趣味盎然。

遇到生词或者不懂的句子的时候,瞥一眼另一页上的汉语,瞬间就可以明白。不禁很是感激这种当年风行的语言学习方式。这是学了几十年外语之后才拥有的一点点外语享受。

再拿起一本书读起来、读进去以后才意识到,长期以来,除了工作,实际上自己已经远离了纸质书的自由阅读状态。这既是因为手机,也是因为创作。其实二者可以得兼,不能因此而偏废了纸质书的阅读。它依然偶尔可以带来深入了解的兴致之外,更重要的是它经常可以引起联想的思绪,让处于创作状态的人,随手记下一时的感想。读书的这个功能在自己身上正处于可以发扬光大的时机,不可或缺。

同看电影和听音乐一样,阅读也具有一种可以使人逐渐依赖上去的吸引力。在人生的现世里拿出一段时间来,让自己从灵魂上完全跟随那艺术形式——文字的引导,进入到它的逻辑空间里去,进入由它与自己的想象联合构造成的空间里,把自己完全交代给它,从而暂离眼前现世中的一切,做一回他人。

这一点在那些沉浸在阅读之中,连走路都在看书的懂少年身上表现得最为明显,最为典型。在这些发育还不完全而常常表现出自然状态来的人类年轻成员身上,经常可以直观地看到阅读造成的引领进入异境的奇妙状态。

所谓奇妙的读书状态,从来都是说内容而不是形式。在内容激发了你的思绪,突然想起了什么,意识到了什么的时候,边读边画线,边写出被触发的思绪,记到自己的小本子上的时刻,是最为惬意的读书时光。感觉神经甚至身体都由此而被滋养了。

坐拥书城,经常是为了寻找一种感觉,或者说是一种错觉:以为所有的书,所有书中展示的世界,在那一刻,在自己心满意足地置身其中巡视着它们的时候,都为自己所实际拥有。不必冒险远行,不必花钱投入,不必经过任何人任何机构许可,你都可以随时踏入其中任何一个喜怒哀乐、怨恨情仇、天光地语的世界。你的人生由此可以达于无限之丰富,现实中的一切空虚寂寞、愁苦不适、焦虑不安都可以在瞬间远离。你在你从小就想象着但是后来的现实一步步证明并不真实存在的广阔世界里随意的徜徉,仿佛实现理想的人生之果可待朝夕矣。

我们生活在那么多优秀的作品产生之后的年代里,实在是莫大的幸福;在这些人类的优美而伟大的精神之物产生之前的黑暗里,我们大约只能享受没有污染的阳光,而不能洞悉我们身边以外的伟大的灵魂,没有黑塞没有歌德没有塞万提斯没有托尔斯泰没有雨果没有契诃夫,那样的人生会有多么大的遗憾啊。这样看来,那些虽然生活在那些伟大的人凭着伟大的灵魂创造了伟大的作品以后的年代,但是却从来不看或者很少看他们的作品的人,岂不是和生活在这些伟大的灵魂之前的人们一样了吗?不阅读常常就意味着丧失,丧失了自己生活的这个年代里所能有的诸多快乐之中的最基本的快乐——与伟大的灵魂对话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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