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的思想启迪与讨论
程红兵
近读《南方人物周刊》采访北京大学教育学院刘云杉教授的文章(以下引文全部出自“今日头条”2024-09-30 15:51·南方人物周刊《刘云杉:教育的复杂需要教育者的谨慎》),谈到自由的限度,刘云杉老师说:“究竟何为自由?涂尔干说,自由不是放任人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而是要成为自己的主人,知道怎样合乎理性地行动,履行自己的义务。谈平等,更应谈教育、教师的权威,就应该用来赋予儿童的这种自主性。我们的教育既不是培养温顺的羔羊,也不是要培养野蛮的犟驴,而是培养有担当、有责任又有教养的人,这是向更高的生命样式的追求与逼近,这是教育的权威。”一段时间以来,无论是家庭教育,还是学校教育、社会教育都在一定程度上放松对孩子的约束,这当然有其积极的意义,但是与此同时社会规范的教育也因此有较大的放松,在一些学生身上存在基本的纪律缺失、规范缺失,甚至是道德缺失。尊重学生无疑是正确的,但尊重学生并不意味着放任学生;“把课堂还给学生”意在让学生在课堂上主动学习,积极思考,有所作为,绝不是让教师在课堂自我放逐,教育缺失,无所作为。
很喜欢读刘云杉教授的文章,她是一个思想型的学者,是一个批判型的学者,在教育领域里这样的学者其实是不多见的,教育领域里的学者更多的是阐释型学者,是对各种国际教育理论的介绍,是对各种教育政策的阐释,是对各种教育流派、各种教育经验的解读,不能说这样的学者没有意义,但其意义主要体现在对事实性知识的搬运上,的确给了我们大量的知识信息,也足以培训广大的一线教师、校长,但美中不足的是很少给人以思想上的深刻启迪,很少给人以思维上的激烈碰撞,很少让人产生与之对话的冲动,面对这样的学者,我的态度一般对无关的选择无视,对相关的选择部分接收,接收以前不知道的信息,接收虽然知道但不完全知道的信息,接收虽然知道但不知道源头的信息,但接收之中、接收之后常常是思维波澜不惊的,仅仅是收到而已。如果是理论,也许丰富了自己的知识库存;如果是经验,也许能照葫芦画瓢。此外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
刘云杉教授的文章不是这样,她的文章总是在什么地方戳中你的思维神经,她的文章总是能激起你的思考,她的文章总是让你想与之对话商榷,这样的文章比较合乎我的口味——仅仅是自我喜好而已。你在她的文章中能读到这样的话语:“激进的儿童中心放任儿童的天性与选择,人性多是向下而非自觉向上,这既会出现巨婴,也易培植野蛮的心灵。”“一面是知识的弱化、真理的软化,另一面是方法的强硬、思维的空洞,两者互为表里,相互助长,构成今日的奇观。”“过度的自由放任,过度强化个人的选择后,如何铸造学生共同的心智文化?”“‘百草园’与‘三味书屋’的对立,背后是把儿童世界与教育世界对立。”一针见血,让人忍不住拍案叫绝。
当然刘云杉毕竟是高校的学者,她毕竟没有长时间地沉浸式地生活在中小学的现实场景之中,她对中小学的有些判断也会带着学者的“纯粹”,甚至于做出一些想当然的武断,例如:
刘云杉:“核心素养”背后是经济话语,强调人的“一般胜任力、可迁移能力”等。一个好记者和好医生,一定会在一个领域长期投入深究、全心全意沉潜。而强调“可迁移”能力,好像可以横跨各个领域,能快速迁移,背后也是“脱实就虚”,是算法对具体技能的霸凌,是匠人、匠艺的塌陷。如果临床医生连看病都不会了,他的可迁移的胜任力又有什么用呢?这套指标导致学生不能在一个点上深入,更像机敏的“猎手”,而非深耕的“农夫”。
对此,我以为不然。基础教育在于给学生打基础,需要学生具备一定宽度的基础,知识基础,能力基础,一般胜任力基础,可迁移能力的基础;专精的研究、专门的实验、专业的探究那一定是高等教育的责任,特别是研究生、博士生教育的责任。有道是:铁路警察各管一段。每一阶段的教育有每一阶段的侧重点,基础教育与高等教育是有比较大的差别。而且现如今在中小学中培养学生一般胜任力、可迁移能力,虽然在学科内部也有少量体现,但更多的是实施跨学科的课程,其实就是培养学生学会利用各种学科知识去面对具体问题,去尝试解决问题,因为长期的分学科教学,导致学生没有跨学科学习的经历,也就因此缺乏整合所学知识解决具体问题的能力。——这也就是一个基础能力而已。即使各级专家、教育行政官员、校长一再发号、发文、发令,事实上在教师执行层面上,绝大多数学校跨学科的学习仅仅是点缀而已,远远不可能到“脱实就虚”的地步。
优秀学者的特点就是高度的敏感性,高度的警觉性,一见到相关经验、相关发文、相关介绍就常常误以为是现实教育中的真实存在,这也是学者们可爱的地方,教育现实其实不然,现实是缺什么吆喝什么,大凡喊得最响的、喊得最多的,往往不是现实,恰恰是现实中最缺乏的,因为缺乏所以要喊,因为少所以要大声喊。但我们千万不要当真,不要以为声量大就代表现实;静水无声,现实是另一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