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安顺*往事追忆】《西街上的赶场天》 2024年第66期(总1014期)

文摘   文化   2024-08-27 15:00   贵州  


西街上的赶场天

顾新红

东街一枝花,西街赛过她。西街并不是浪得虚名,未拆迁之前,但凡住在西街或者在西街有个把铺面,一家人基本上是衣食无忧的,随随便便点什么就可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以西街两间为界,过了两可间就是郊区了,可以看见一片片的菜地,八十年代末期的人们纷纷把菜地改建成房屋,从前的荒郊野外现在是一片繁华景象。反是西街荒芜了,这几年每次从西街经过,看见到处拆成的荒坝坝杂草丛生,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几年都还没有建成,不由让人想起那些年热闹非凡的赶场天以及和父亲去赶场的情景。

二十年前的安顺西街的样子 图片来源网络
我家那时大大小小有十来口人,我家的户口本登得只剩下后面的几页,每次核对户口,派出所的同志总是会说:怎么这么多人?我弟弟出生时户口差点就上不了,因为七六年的时候已经开始推行计划生育,很多跟他同龄的人都是独生子女,亏得我大伯亲自去派出所求人才给他上了户口。早年我家里只有我爸一个人在印刷厂工作,每个月四十八块五毛的工资,根本无法维持一大家人的生活。我妈经常在下半个月的时候到隔壁杜伯妈家借钱,到我爸关饷的时候就去还钱,然后下半个月再去借,周而复始月月如此。
每到赶场天的前夜,我乡下的几个爷爷就要到我家来借宿搭伙,他们是到西街来赶场卖竹器的,他们卖的有筷子、刷把,小本生意赚点小用钱。我爸妈见他们卖的竹器加工简单成本较低,于是就学他们做些去卖。我爸自己还摸索创新,学会了削毛衣针、冰棒签、棉花签、晾衣架、单车座椅、粪桶系、蜡烛芯、床笆箦等很多种竹器的制作工艺。平常我爸下班后会带着我四处兜售成品,只有粪桶系是要等到赶场天去西街竹子街定点销售,而我经常就是我爸首选的销售搭子,可能是因为我头上的三个姐姐们都是大姑娘了,好面子不愿意再抛头露面,而我比较皮实脸厚,加上如果生意好了我爸就会打赏我角把钱,或者拿钱给我去买点东西来吃,小恩小惠很有诱惑力,再加上我爸从不打骂我,与其在家看我妈脸色,还不如跟我爸出去放飞自我。

赶场天摆针织品小摊的老人 图片来源《镜像安顺》

每个星期天早上,我爸和我姐分别挑了一大挑粪桶系向西街出发,我跟在他们后面,有时候空手,有时候背几担,经过熙熙攘攘的老大十字,经常会有看见很多人聚集在老大十字中间,都是乡下来赶场的年轻人,在大十字中间赶表的,就是俗称的谈恋爱,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多是少数民族,姑娘们穿着节日盛装,有时候还能听到男女山歌对唱,好不热闹。到了西街上半段,是卖服装和百货的摊子,有商家拿条凳子站在临街铺面门口高喊:三儿买来两儿卖,不图找钱只图快!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错过就是罪过!喊得声嘶力竭,青筋暴起,十分攒劲。过了大府公园附近,就是卖农药、塑料薄膜、喷雾器、种子等农资农具的。再过了西街菜场路边又是那些011厂矿退休老奶和家属自己手工制作的小孩棉衣棉裤棉鞋,花花绿绿的棉布又古朴又好看,还有卖绣花背扇的,小孩披风、虎头帽那些的。西街检察院门口是卖大树茶的地方,那些大树茶不用秤称,用升子来撮起卖,几块钱一升,馆子里买去作接待茶,特别经泡口感极好,先苦后甜回甜回甜的,很解暑好喝,据说还有降血糖血脂的功效。再往前就是卖菜秧的地方了,那些郊区的菜农们把各种各样的菜籽培育出来的秧苗,用瓜叶小心包好根部,一堆一堆摆在地上卖,看中哪一堆就讲价钱。那时,城里有些人家后院都还有菜园子,安顺人常说:大肥猪赶不到瘦菜园,可见菜园子对一个家庭的重要性。我中学同学方韧,家里就有一块菜地,她外婆自己种的那些小菜:青口麻叶菜、芫荽、菠菜、青菜,一陇一陇,整整齐齐很是好看,基本自给自足不用买菜。

过了公共汽车公司转右边就是我们卖粪桶系的目的地竹子街了,街口是卖水桶、粪桶、镰刀、木盆、扁担,还有理发的摊位,我亲眼看见一盆水要洗若干个头,理发师把剃须刀在铛刀皮上来回铛,三两下把一个毛头鸡爪的几年几代不理,长毛嘴尖的刮得毛光水滑,价钱相当便宜,两三角钱就搞定了。还有拔牙的牙匠,一张小方桌上摆起好多奇形怪状的黄黑牙,拿一把夹钳,用棉花沾点麻药涂在坏牙上,用力一扯,有时会把坐着拔牙的人扯起来,哎哟妈也的喊叫。我有几个乡下爱美的嫂子婶婶,把本来好好的,只是有些黄黑的当门牙拔掉,换成白白的假牙。我大伯去世的时候,有一位来奔丧的婶婶,才一开口:我嘞哥啊,你咋门就走喽嘛!突然我看见一块白色的东西飞了出来,又见她满地去哈,哈着了也不顾沾着泥巴就往嘴里塞进去,塞完以后又哭开了。原来是假牙飞出去了,不知是不是在这种地方安的,难怪质量不行。

西街菜场上的剪粉摊 图片来源《镜像安顺》
再往前走就到了我们的摊位,我们卖粪桶系的摊位也是固定的,在一家两兄弟的家门口,我爸叫我喊他们五爷六爷,五爷在他家里开了一个卖肉皮粉的小吃店,五毛钱一碗肉皮粉,很大的海碗,热腾腾的肉皮粉,肉皮还是铺满碗的,来赶场的人们吃上一碗管饱。我们在六爷家寄放卖剩的粪桶系和在他家门口摆摊,每次给他家两块钱作报酬。生意清淡的时候我就在六爷家楼梯上坐着玩,一旦人多了,我就绕到人群背后去抓贼。有一次,有一个乡下女人把一担粪桶系偷偷递给她年龄跟我相仿的女儿,那个女孩还以为到手了,准备悄悄离开,我立马冲上去,从她手里抢了过来,举起那担粪桶系就准备抽打她,我爸赶紧喝止了我,生怕我惹祸,我爸说了:我们是求财不是求祸,不要动不动就跟人动手。

我伯娘有一回告诉我,我爸爸年轻的时候脾气非常火爆,曾经在东门坡跟别人打架,把那人倒拖在地,一路拖行,我爷爷奶奶无人能管,还是旁人赶紧叫我大伯来才制止住,印象中我大伯始终温和地微笑着,从不对我们大声武气说话,当干部的就是不一样。后来我爸的暴脾气在生了六个女儿后也变得十分温和,难怪安顺人常说:钱米长人的腰杆,儿女长人的志气。女儿太多的人家也长不了志气,一个个秀孃孃些撑不起门面。





· 作者简介

顾新红一九六七年出生,大专文化,中共党员,安顺市黄果树公证处公证员,涉外公证员。安顺市作家协会会员。其作品《顾府街往事》在国家级《小康》杂志专栏“大城小事”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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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8月


值班编辑:宋兴平

电子排版:王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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