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野田间唱出来的山歌
朱发猛
视听媒介更替快速的时代，多元文化“随风潜入夜”遍及屯堡村落，视野无限，认知更新，屯堡文化被削弱。是谁说“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这句话拨动了屯堡人的心弦，长出了自信，加上政府搭台，屯堡人唱戏，屯堡文化又活跃起来。如此背景下，国庆75周年之际，安顺市文体广电旅游局搭建歌台，诚邀屯堡山歌手们一展歌喉，唱响祖国富强、人民幸福的赞歌。是日，四对歌手逐鹿歌台，有回顾历史，骄傲地唱今天的祖国不再是任人蹂躏的国家，已经站在了世界的前列；有唱三农政策好，唱出产业多样下收入增加的喜悦：“栽了辣椒栽高粱，高粱没有辣椒强，栽种收入四万六，哥们心里喜洋洋。”他们自信满满，娓娓道来好词妙句。——这个扬眉吐气的样子，很难想象曾经山歌手们在世俗偏见下的困境。
屯堡山歌曾经是开放在山坡、田野的鲜花，在风中摇曳，在雨中芬芳，她叙述人世间的情爱，既幽默又直白，既简单又触及灵魂，闪耀着人性的光辉，直射世俗的偏见。她力争打开自由的枷锁，却只能在世俗的晴日里被遮蔽和压制。但是，屯堡山歌依然延续了几百年，在田间山里，在看牛坡上，在春天的茶园里像生机勃勃的野花，尽情怒放。屯堡山歌不是单独约会时吐心声的情歌，一般是在众人围观下一场虚拟的“你情我愿”的对唱，具有表演性。“山歌无本，全靠嘴狠”除了调子固定，歌词全是现编。唱歌的两人或两伙男女并不认识，他们斗嘴斗狠，或“倾诉爱慕”，或嬉笑嘲讽，有些俚俗。正是这样，曾经家长们对女儿唱山歌约束很严格，她们并不能自由歌唱。
那时的山歌以情歌为主，领唱者唱出一个主题，跟唱者就要咬定这个主题跟随。比如：
男：半夜金鸡叫一声，我卧牙床得一惊，翻身坐起抹眼泪，妹到哪天把郎跟。
女：半夜金鸡在打鸣，情妹牙床等天明，只要逃脱爹娘眼，天涯海角随哥行。
男：半夜金鸡叫声多，一夜到亮睡不着，日日夜夜在想妹，妹要何时才跟哥？
女：半夜金鸡叫咯咯，情哥不要抠脑壳，妹能丢家同郎在，陪你陪到牙齿落。
这组山歌以夜半金鸡鸣叫起头，男的不断询问“情妹”何时才和自己在一起？女的则唱出自己的意愿和决心。如果男的还要引词询问，女的就要换词表白，直到转换内容。引歌者可以是男是女，“今天有幸来会哥，哥先在前妹来学，妹是阳雀才学叫，哥是山中老叫雀。”这是女方谦让，请男方领歌。对唱中，先后角色也会转换，但无论谁先谁后，歌词都要环环紧扣，如果带头人唱东，跟歌人唱西，牛头不对马嘴，听众就会给大大的差评。
从表现形式看，屯堡山歌主要以两人对唱的形式出现，就算一伙男人和一伙女人在一起，男女双方也只是推出一个代表来唱，会唱者轮流出场。当然也有两个男的对唱或两个女的对唱——习惯自嘲为“穿同边鞋”。像所有民歌一样，赋比兴是屯堡山歌中常见的技巧，在男女对答中大量运用比喻、象征、夸张、借代等手法来即兴抒怀。由于它的原生性，在叙事言情上，常常有天马行空的想象，用滑稽的唱词表述，让人捧腹；在语言上则贴近日常，随意自然。
一、男：上坝扯秧下坝栽，杂草跟到秧脚来有心连妹带句话，又怕妹子来搪塞
女：上坝扯秧下坝栽，有心连妹走拢来，放怕飞来捏怕死，一伸一缩不应该。
二、男：出门打伞看伞头，伞把捏在手心头，只想娶妹早回去，携手并肩到白头。
女：出门打伞看伞头，要会打来要会收，哥变紫竹做伞把，妹变油纸盖伞头。
搞笑让人捧腹的：
男：老远看妹像枝花，走进一看满脸麻，心头越看越火肿，真想扇你几儿瓜。
女：老远看我像枝花，走进一看有点麻，八月十五吃月饼，人人朝到麻的拿。
从类型来看，屯堡山歌大体有四句歌、盘歌、疙瘩歌、刁难歌等。四句歌以情歌为主，内容不拘，一个开头一个跟，见子打子，比才情，比见识。盘歌就是一个问一个答，如果回答不上，对歌就输了；刁难歌，就是歌手故意刁难对方，问者以出奇的想象出问题，答者以人不可能办的方法来对答；疙瘩歌，就是在演唱中加进说白，即是开头两句和结尾两句是常规的调子，中间加的句子用说白，可加上两句、四句、八句不等，以延伸抒情效果。
进入新世纪，政府大力推动下，山歌已从野外来到了村镇，来到城市，它的内容更加广泛，他们唱谈情说爱、朝代演义故事、伦理道德、全年花事、农业生产、日常生活，新闻趣事等等，可以说，山歌内容在时间空间上不受限制，屯堡人说的上到天文下到地理，只要歌手知道，就可信口而来。当然在城镇乡村里演唱，环境的变化，歌词比在野外文明了很多，当然也失去了些多精彩。
由于屯堡人非常喜爱山歌，而它在演唱内容上又没有拘束，很多政府职能部门就用它来宣传政策和工作，成为有力的宣传手段。今年75周年国庆，安顺市文体广电旅游局就是以山歌无所不包的容量来庆祝国庆，同时，彰显地方文化让山歌这项屯堡文化元素更加鲜艳夺目，助力安顺全域旅游。
· 作者简介
2024年10月
值班编辑：张厚林
电子排版：王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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