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安顺*往事追忆】《在安顺一中读书的日子(上)》 2024年第78期(总1026期)

文摘   文化   2024-10-09 15:16   贵州  

在安顺一中读书的日子(上)


吕志放



 一、英语课



1963年,我们安顺一中教师子弟丁武光、石磊、陈丽君、刘菲和我都考进一中。丁武光、石磊、陈丽君和我分到初一(1)班,刘菲分到初一(2)班。我们一班的班主任、语文老师是廖玉蓉老师,她是四川人,大学刚毕业就分到安顺一中教我们,对门(2)班的班主任、语文老师是范尊儒老师,在文革期间,因一场“反对尊儒反法”的运动,范尊儒老师的名字犯忌,只好改名字为范增如,范老师同样是四川人,大学毕业分配到一中,当时有个说法,他们是来支援边远落后的贵州的。我班的数学老师是廖从周老师,他是贵阳人,也是大学刚毕业。而我们的英语老师——秦元明老师,则是位老教师。六十年代,中苏交恶,从我们这届起,一中不再教俄语,全部改上英语,一中英语教师奇缺,秦老师是借调的。秦元明老师和蔼可亲,言谈举止优雅,极有教养,受人尊敬,堪称完美的教育家。很快,同学们都喜欢她的课,也喜欢上英语这个新科目。我们几个教师子弟也听父辈说过,秦老师在当教师的教书生涯中取得过不凡的声誉,秦老师之所以能吸引学生,除了人品的魅力外,还缘于她的学养和一流的口才。

秦元明老师

但是好景不长,秦老师才给我们上完音标不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便离开了一中。来给我们代课的是位平坝籍的老师,姓高,她莽嘟嘟(胖嘟嘟),戴一副高度近视眼镜,也许是先入为主吧,听惯了秦老师的课,全班同学对高老师不认可不感冒,看她哪都不顺眼。我班的黄衍横、陈竹青甚至喊出放弃英语的口号,班上大部分人响应,考试时同学们故意交白卷拿零分。某日,班上最调皮的毛泽英,在要上英语课前,拿脸盆装了半盆水,放在门上方,上课铃声响起,高老师推门进来,盆翻倒了,洒了她一身水也吓了她一大跳。

全班同学都怀念秦老师,在一个周日,我班同学邀约着去秦老师家南街的家里看望她,见到秦老师,女生们都哭了,男生们强忍着眼泪。后来还有瘾了,半年左右的时间,去了她家好几次。

就在学期末,我们几个教师子弟中“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贵州大学为“纯洁教师队伍”,准备下放一批家庭出身不好的教员,在那个年代,所谓家庭出身不好,是指那些大地主大资本家的子女,学校的龙树德校长和分管教学的燕铭达副校长赶紧去贵大要人,他们物色到教英语的黄泽慧老师,黄老师是遵义某大财主家的大小姐,她爱人是转业军人刚分到安顺,黄老师如调来一中,可解决她们分居两地的问题,黄老师很乐意来一中。黄老师的爱人赖叔在部队是搞宣传的,安顺地委礼堂大门上方“用毛泽东思想统一切”,老宋体几个大字就是他写的。黄老师调来安顺一中后,代课的高老师便返回平坝。黄老师进教室时,穿着米兰黄(浅黄)的卡基布风衣,黄老师风度翩翩,相貌出众,她是那种天生就是当教师的人,她清晰的思路,生动的表达和对教材的整体把握……在课堂上如鱼得水,她的气质和一口漂亮的伦敦音逐渐把我班同学征服了。接连几天,都看到燕铭达副校长站在教室外面,他伸着头透过窗户玻璃往里面看,教室里秩序井然,同学们都在认真听课,见此状况,燕校长放下心来,以后再也不来了。

黄泽惠老师在安顺一中任教时,她的六十年代、七十年代、八十年代的三名学生后来成为实验学校的英语教师(张波右一,严国英右二,黄老师右三,作者右四)



 二节目演出



1968年下半年,68届新生进校了,学校组织了一个场“欢迎新生晚会”,我班同学精心准备了两个节目,其中一个是英语独幕剧《骄傲的公鸡》,剧中两个角色由英语科代表韩丽和陈守忠饰演,英语独幕剧快结束时,两位同学抛开剧情,随心所欲地全程狂飙英格里西,获得阵阵掌声,我班同学都注意到,坐在前排的龙树德校长和燕铭达副校长满意地点头鼓掌,这也算是我班同学学了几年英语的成绩汇报。晚会上,出彩的节目是高三(2)班的“警察与小偷”,还有印象的是初二(1)班女生表演唱“不爱红装爱武装”,他们班还有个苗族男生吹芦笙,他欢快地一边吹一边跳,因为太投入了,不小心摔了个跟头,差点掉下台去,还有杨森老师独唱“我为祖国献石油”,学歌唱家刘秉义,只是用力过猛,那个“跨”字太嚣张,逗得台下观众笑了。

我班还有另一个节目,但在准备这个节目时一波三折。文娱委员胡鸿提仪搞一个男生小合唱,《我是一个兵》,那年作家金近迈的小说《欧阳海之歌》刚出版,男生们看后都有一种想当兵的兵哥情结。我们利用晚自习的时候,在学校城墙上排练节目。六五年起全国机关学校等贯彻党的阶级路线,我们院坝的严安林因出身问题,初中毕业后没录取高中,同样命运的还有他们年级的学霸刘念一,二中的周武昌等,他们的成绩非常优秀,但都被打发下乡了。我在排练时常常走神,心绪不宁,想当兵对我这种出身的人来说可能性是零。也许我们唱歌的十人中和我同样心绪的有一半以上。胡鸿看到大家心不在焉,马上喊停。这时我们看到城墙下面的马路上有人用手电筒干晃十晃的,不远处也有人用手电筒回应。六五年,台湾“反攻大陆”的风声较紧,风传有特务窜入大陆,有同学说下面恐怕是特务接头吧,大家决定下去看看。下了城墙我们躲在苞谷林里,准备一有情况就分兵两路包围。这时手持电筒的两人快要靠拢,其中一人发出了声音:“小撮箕,你搞乃样名堂,不是讲好要来我家歇,等半天都不见你来,我出来看看”,对方说“我哈不清你家的路在那塌些(那里),刚刚一哈哈才找到”。众人一听原来是乡下人进城办事找歇脚地,一个讲安顺话,另一个讲屯堡话,不会是特务接头,大家顿感失望散了。

回到城墙上,胡鸿说演唱《我是一个兵》大家状态不佳换一个节目。经过讨论决定搞一个美国鬼子被越共追打得到处逃窜失魂落魄的独幕剧。丁武光写剧本,胡鸿导演,剧目《三个美国兵》。普通话剧本写好后,石磊、张志华等逗起闹,说弄成屯堡方言版的如何?大家一听认为倒是好玩,于是集体创作了屯堡方言版的三个美国兵。由于土得掉渣上不了台面,最后放弃了。几十年后我班同学会上,好多同学还念念不忘屯堡方言版的三个美国兵,在下把它整理出来了此心愿。

《三个美国兵》屯堡方言版。三个美国兵出场,说:我们兹些美国人被越南人打得狼狈逃窜,越南小矮鬼子不仅亡命,而且鬼诈,兹些小背时的,拉们(他们)的鬼点子寡多,听说有高人指点,他们的师傅是中国人,中国佬整的“地道战”“地雷战”嘿人巴沙的,还有乃样全民皆兵……越南鬼子全盘学到了。和越南小鬼子兹些孽障比,我们是脚踩烟屁股—一差火喽!越南鬼子整得我们东奔西跑,无处可藏。啊!大树底下有一大滩水,为躲阿些挨千刀的越南人,我们一发式哇倒在水塘塘(淌)里,客西头着水,连二杆冷嗖嗖的,鹅滴妈呀!累死俺了!哪个荷包头有鸡霸腿,几姨妈分倒吃(屯堡话,几姨妈不分男女,不光屯堡人,贵州好多地方也都这样说),不有,摁是造孽!我们三个鼻子杵眼睛(形容挤在一起)。咋回事?乃样味道,臭得哇王!哦,想起来了,先不先那些越南鬼子追我们,一哈又停下来了,咋肥事,不追了?我们都说哪里有肿个好的事。天,黑猫地洞,莫说月亮,晚生家连星秀(星星)都不得看见。我们还说注意地雷,地雷有两种;一种是能把人炸飞,另一种是可怕的稀粑粑,黑丘丘的,看来我们仨是脸盆头扎密子———不晓得深浅。拐火!我们一火镰(一下子)踩倒稀粑粑,先是干晃十晃嘞,最后神不起(撑不住),一倒一扑爬,搞了个狗吃屎。喔豁!还整出麻麻斜(血)了矣!我们原来穿得抻抻展展,周吴郑王的,之一哈,一满连(所有的人)满身是屎,脏巴兮害,倒龙磕拜嘞。我们晓得了,越南鬼子在我们前面打标枪(拉稀),可能故意吃了巴豆(泻药),后面的人拼命追我们,让我们嘿实跑,之回胎倒喽(做到事),我们三个倒在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屎海里。更可怕的是,我们忽然看到了闪光灯一闪,我们倒孽不哈、鬼头刀把、呲牙咧嘴的憨包样,着越南鬼子兹些小厮儿拍照了,他们肯定要发到全世界,到时候,我们美帝国的小孃孃们看到我们哈戳戳的、木粗倒怪的惨相,喂约!不敢说了,羞死先人喽!越南鬼子原本能抓住我们的,逗头(对头)!是在玩猫戏耗子的游戏,唉!要着向他们越南鬼子投降,越南鬼子坏球了!决不能向拉们投降!听说中国人悄咪咪地阴倒参战,胡鸿有语言天赋,整几句中国话跟他们交流,到时候向他们投降,搞定!听说茅台酒中外闻名,安酒嘿实安逸,还有那个“佰酒香———董酒”,口感好不上头,喝了好拽瞌睡,还有安顺美食———屯堡人做的腊肉炒折耳根,宫爆鸡丁,辣子鸡,寡蛋,一定要儿寡………唉,口水淌出来了,哇住!突然胡鸿喊:快关幕布!有人的裤子跨了,消防大队借来的裤儿又大又重,我们瘦猴郎精的,也撑不住了,喔豁!灰面做的高鼻子塌下来了!剧终!

· 作者简介

吕志放:安顺实验学校退休教师,善书法。近期从事纪实文学方面的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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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0月


值班编辑:张厚林

电子排版:王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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