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安顺*乡人乡贤】《班主任段月萍老师二三事》 2024年第71期（总1019期）
文摘
文化
2024-09-13 17:06
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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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节快到了，每逢这个时候，都会回忆起教过我们的老师们，他们曾带领我们发现自己的志趣和理想，他们特立独行，春风化雨。莫言说“这是一个被千万人写过的还将被千万人写下去的题目”。感激是基调，更多的是仰慕和怀念，许多人有对老师特征的精妙描写，有的是十分精彩的回忆，我却只能以一篇平淡无奇的小文，奉上我对老师们衷心的敬意！1973年深秋时节，我们安顺师范学校101文科班接到校方通知，要我们帮助学校附近的老乡秋收。学校旁的娄家坡水库下面，一片片无垠的田野，田野里稻谷金黄。秋收时节，秋意浓郁，空气里弥漫着稻谷的芳香。到处是秋的色彩，到处是秋的味道……。可我没有心情欣赏秋景，秋收稻谷要下水田，我下乡到双堡的山旗堡山寨时，有的水田放养鸭子，放养过鸭子的水田，由于鸭子的粪便污染了水面，人下到水田里腿部的皮肤接触到这种水，有的人的皮肤会长出一排排的小包包，因为是鸭屎引起的，老乡便把这种小包包叫做“鸭屎疙瘩”。因人而异，有的人接触到这种水没事，而我就很敏感，皮肤上长了“鸭屎疙瘩”，奇痒无比，忍不住用手抓，抓得厉害时还会发炎。故每当秋收要下水田时，我都有恐惧感。山旗堡的老乡很照顾我，放养过鸭的水田都不让我下。![]()
路上，我的思路被班上生活委员胡端荣打断，他叫大家到生产队队部集中，班主任段月萍老师有事交代。生产队队部在一个仓库里。我下乡的山旗堡的每一个队部，也是利用仓库开会，打平伙（聚聚）。段老师说她打听到这里的一些水田放养过鸭子，水有毒性，她准备了凡士林、塑料布和绳子，要我们把凡士林抹在腿上，然后像八路军战士那样打绑腿：就是用塑料布和绳子把腿包扎好。最后她说：生产队要准备饭菜，就在队部吃饭，不要回校吃饭了。交代完毕，她给队长说，饭菜搞简单点，不要麻烦去买肉了。队长说肉还没有买呢，马上安排人去买。走出队部，同学们都说段老师太会说话，讲话艺术，不经意间一番话就把吃肉的事搞定。段老师说她的本意不是这样，同学们摇了摇头，一阵怪笑便纷纷下田了。有了双层的防护神器，我要下田已无忧了。稻谷随风而动，熟稔的、沉甸甸的、饱满的谷粒露出了灿烂的橙黄，俨然一片喜人的丰收景象。我们这届文科班学生，少数是回乡知青和复员军人，其余的都是下乡知青。经过几年的锻炼，割谷子这类农活已是轻车熟路。大家挥舞着闪着银光的镰刀，开始抢收。汗水在脸上流淌，湿了衣裳也顾不上擦一下。大家你追我赶，尤其是想到段老师给我们争取到吃肉的机会，干活时精神倍增，格外卖力。已近黄昏，开始时一个个生龙活虎，此时已汗流浃背、精疲力竭、蔫巴屁臭，队长见状说“咂烟啦！”（咂烟，安顺方言，用嘴咬住烟嘴吸烟的动作，咂烟就是停下农活休息，或是收工的意思），队长对我们大加赞赏，尤其是对段老师，说段老师虽是读书人，但干农活在行，动作麻利，是种庄稼的行家里手。段老师说，江苏那边多地是双季稻，农活多，下乡机会多。在“五七干校”几乎什么活都干过。那边秋收后必须马上抢种小麦，不麻利不行。队长说这里秋收后就没有多少农活了。队长问段老师凡士林是什么东西，段老师说现在很多女孩喜欢剪短发，短发不好扎辫子，风一吹头发会乱，抹上一点凡士林就能固定头发。段老师找剪短发的女生要了一些凡士林。另外段老师家搬家时用过的塑料布和绳子这回可派上用场了。段老师到底是女性，心细如发，什么事要考虑得周到备至。吃饭时，每一桌的桌子上都有一个巨大的盆，里面装满菜，屯堡人叫“一锅香”；底部垫着蔬菜，上面放上用猪肉做成的回锅肉。同学们一个个眼睛亮亮的，黄黄的脸上春风荡漾，神采飞扬，一大盆装得满满的，分量十足的猪肉，香味扑鼻，大家真是放开了手脚，狼吞虎咽，狂扫残云。即便是以往客客气气、文质彬彬、十分谦让的女同学，像上海籍的沈美娟、李萍等也不再斯斯文文，退避三舍。段老师和吕品老师都是从南京的五七干校解放出来，下放到我们安顺师范学校。在干校，种麦收麦、插秧收稻谷、担粪水挑水、打场晒粮、抗土固坝、挑泥筑堤、脱土坯、搊田坎……样样农活都不拉下。干校要自给自足，小麦、水稻、高粱、玉米，蔬菜水果要会栽种。段老师家搬来师范学校，分的房子前有一大片空地，段老师练就的一身功夫有用武之地了。段老师打算开垦种上粮食蔬菜。吕品老师“文革”前是共青团南京市委书记，因种种原因，历次运动都受到冲击，作为老运动员，历经沧桑，政治嗅觉敏感，吕老师认为种庄稼，恐怕会被扣上“搞资本主义”的帽子，种上的东西会被当作资本主义的尾巴割掉。段老师是单纯的知识分子，一听也觉得考虑不周。![]()
安顺师范学校七七届文科班全体同学教育实习纪念合影（前排右一为段月萍老师，前排右七为吕品老师，后排左二为作者）五七干校是那些够不上蹲监狱的走资派、三反分子、反动学术权威、反动文人、旧知识分子等准备的劳改场所。五七干校除了劳动，还要思想改造，要互相揭发批判，要求人人过关，搞得个个自危，逼疯自尽者不计其数。吕老师和段老师待过五七干校，有过一番经历，于是段老师开垦出来的园子改种植物和花草。这些花花草草虽不是什么名花异草，它们不事张扬地生长、开花，但在段老师的精心照护下，开的花是那样美丽灿烂，蜡亮洁净，花儿有一种夺目的光泽，它们的色泽或玉红或绒黄、或浅紫或洁白，分外油亮可人。侍弄的植物嫩叶簇拥，绿葱葱的翠色一片。有同学搬来了几张书桌椅，是老式的“苏式”单人连体桌椅，是学校废弃的。苏式单人桌椅笨重、耗材，还不好搬动，打扫教室地面时很不方便，于是逐渐被淘汰。而这种老式桌椅在户外却不怕风吹雨打日晒雨淋，比之现今的防腐桌椅更耐用，关键是坐上去非常舒适。这些桌椅有的安放在段老师家的屋檐下，有的放置于树丛中，于是便产生了一道风景线，段老师一家四口人：萍老师、吕品老师、公子吕艺，或坐在屋檐下备课写东西，或坐在树丛中看书看报，悠然自得，还有小妹在屋檐下、花园里跑来跑去，一家人其乐融融。我骤然明白，段老师家从繁华的大城市南京被发配到边远落后的安顺小城的安顺师范学校，同学们戏称为“夹皮沟”，开始可能会有失落感，但一家四口置身于段老师打造出的一方可供修身养性的小天地里，从燥热难熬的中国三大火炉之一的南京来到凉爽宜人的有着独特气候的安顺，置身于自己营造的小园林之中，微风徐徐吹拂，鸟声虫啾如乐，渐渐会觉得恼人烦人的尘嚣全然绝迹，那些令他们蒙受磨难的悲情岁月，令他们挥之不去的斑斑血泪，已然远去。段老师打造出来的小天地，也是同学们课余的好去处。在绿意缀满的园子里，荡漾少顷，知觉会在一刹那恍惚，仿佛是在公园之中，顿时神清气爽。那时的我们，年轻气盛，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对文学钟情；有人踌躇满志，憧憬着能在全国知名的、有影响的大型文学刊物上发表佳作，把文字变为铅字，圆文学之梦。同学们互相直抒胸怀，畅谈抱负理想，当然更多的是冲壳子、摆龙门阵。那时是说不尽的五光十色，但在一起的时光太短促了，同学之间还来不及了解有哪些癖好、脾性、诨号和轶事，甚至有的同学连名字与人还未对上号，我们这届文科班学生就被匆匆打发去实习，实际上是分配了。
· 作者简介
2024年9月
值班编辑：陈文杰
电子排版：王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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