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回忆(下)
李贵耘
三、老大十字
四、东门上
1987年,我们再度搬家,这次是搬到了东门坡顶虹山水库旁边的一栋四层楼的顶楼,这是母亲单位的宿舍。这套房子非常窄,进门是一个很小的客厅,一个卧室,一间厨房,实用面积30多个平方,连床都没法摆。不过这里最大的好处就是离我们三个的学校都很近,走路不会超过10分钟。还有就是这房子虽小却五脏俱全,有一个卫生间,这对我们家来说是第一次住上带卫生间的房子,全家人都很新鲜。
卧室里横竖摆了两张床,父母和三弟住这里,床头是一张可以活动的翻板桌,是我们平时做作业的地方。客厅旁边有一个一米宽的阳台,用木窗封起来,垫上砖头,铺上木板,一张简易而紧凑的床便搭起来了,只能从床尾爬上爬下,我和二弟便睡这里,夜晚透过窗玻璃还能看见满天繁星,名符其实的星空房。床尾空余处还能摆下一台缝纫机,父母可以在这里做做针线活,平时也是我们做作业看书的简易书桌。此外再无空间,连门也没办法装了,挂了一块布帘与客厅隔开来。
木窗的密封性并不理想,外面刮大风时能感受到头顶呼呼的凉意,下大雨时更不用说了,雨水会从缝隙里渗进来。加之是顶楼,那时盖楼房用的是预制板,雨水渗进板间缝隙,从天花板滴滴答答地落下来,记得全家人曾半夜起来挪床,接水,拖地,屋顶的隔热层、防水层也翻修过多次。
就在搬家的这一年,母亲永远离我们而去了。只觉得后来的高中两年都是灰暗的,每天机械地上学、回家,偶尔和同学溜出去看录像、打台球,浑浑噩噩。幸运的是,我的高考没受影响,还是顺利地完成了高中学业。
父亲工作很忙,那段时间70高龄的奶奶来照顾我们的生活。奶奶虽年事已高,但脚轻体健,每日操劳。一日出去买菜时在家门口摔了一跤,肩关节脱臼,所幸并未骨折。还有一次没带家门钥匙被锁在门外,这个大字不识的老太太找到三弟的学校,逢人就问“李三三”在哪,居然能从几千人的学校里找到三弟拿到钥匙。
东门楼下
人长大了,感觉时间也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高考的季节。我的考场在地区一中,从家里走过去十多分钟,每科考完了父亲都带着两个弟弟来接我,然后一家人沿着虹山水库开心地走回家,共同憧憬大学的岁月。我们那时候高考还是“黑七月”,七月份的天气正是酷热难当,最后一个晚上,考物理的前夜,我在狭小的阳台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下面的农家院子里摆着几张台球桌,索性就爬起来来到前面阳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下面打了不知多久的台球。
很快,录取通知书来了。父亲为我收拾行李,把他们年轻时用的一口大皮箱给我做行李箱,当时还觉得皮箱太旧,不好意思带出去,其实那是一只真正的牛皮箱,质量杠杠的,四年用下来一点问题没有,三弟后来又用了四年,比现在那些华而不实的箱子强多了。
很多年以后,家里每次拆洗被套,我总会想起父亲教我订被子的那个遥远的夜晚。现在看起来无比平常的被套,当时却是稀罕物,一床被子要经过拆洗缝订多道工序才能完工。洗净的棉布里子、厚实的大棉絮、红红绿绿的缎面依次铺在床上,里子外翻压住缎面,还要刻意把缎面蓬松起来为以后叠被子留下空间。然后备好棉线、顶针、润滑的蜡块、寸长的缝衣针,就着昏黄的白炽灯,我笨拙地跟着父亲穿针、打蜡、拉线。“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有了最真切的感受。幸运的是,在出发前,有亲戚送了一床被套,父亲又在缝纫店做了一床,这门手艺我始终没有用上。
89年9月,在父亲离开家去关岭工作的年龄,我也要离家去成都求学了。从小到大,我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唯一到过一次贵阳,在黑夜中体验过一次绿皮火车。如今,即将奔赴千里之外的成都,是离别,是不舍,更是憧憬,是期盼。汽笛悠扬,火车渐行渐远,车窗外父亲送别的身影也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我的视野……
(完)
· 作者简介
2024年7月
值班编辑:洪惊涛
电子排版:王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