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 乡 行
肖丽
计划了两年的寻根之旅，在癸卯年的金秋十月终于成行，姊妹们相约要在父母亲曾经生活的地方，寻找他们当年挥洒着青春印记的踪迹。
作者父母亲1955年的合照
第一站思南，这是我父亲的故乡，是乌江边上的一个小城，近年获省级历史文化名城。这里文化底蕴深厚，教育根植民心，水运商业兴旺，是川盐入黔的重要通道。思南有建于大清光绪十年的思南府官立小学堂、建于光绪五年的凤仪书院、还有思南府贡院考棚与思南文庙，位于小城中的思南中学是省级重点示范高中，在全省小有名气。我想：父亲能够在当年考上贵阳师范学院，能够用流利的英语与教堂神父交流，文章焕彩，多才多艺；父亲四兄弟中，除我的二叔被抓去当兵外，父亲与三叔、四叔都读至大学并终身从事教育。这些一定与这里的历史传承及文化熏陶分不开吧！到达思南的当天中午，我们就急不可待地前去拜谒了先祖坟墓，表叔杨胜先告知，我的太祖父肖有恒是当年思南四大商贾的头魁，曾经风光无限。祖父肖绩懋参加了欧百川的国民革命军，后随同欧将军参加了抗日战争，官至团级军需。据表叔说，当时我爷爷在思南、印江、凤岗一带很有威望，只可惜他去世较早，其墓地因农田改造已经找不到了。
作者与姊妹们在思南凤仪书院合影（左一是作者侄儿肖培然）
2012年我退居二线后，曾经首次到过思南寻祖，当时未联系上当地的亲戚，后在参观周家盐号时无意得知，我们肖家老屋的遗址已变成了思南中医院的宿舍，为此我还专程前往这栋砖混结构四层楼房去察看并留影，但已没多大意义了。当年肖家四合院的老宅已经荡然无存，寻找肖家老屋遗址的心愿成了我终身的遗憾。听四叔说过这里曾经是中共思南地下党为迎接思南解放召开秘密会议的地点，我由此联想到当时我奶奶与四叔为会议顺利召开，站岗放哨的情景……
离开思南，我们一路追寻着母亲的足迹，来到了母亲从小生活的家乡——芙蓉镇，此次是我第二次到访芙蓉镇。
作者母亲的故乡芙蓉镇
2003年，我在旅游部门工作时，曾随省政府考察团到张家界考察。当得知王村（即现在的芙蓉镇）是必经之地时，我迫不及待地向考察团团长李飞跃（时任省政府副秘书长）请示，能否在王村暂停，一来我能回老家看看，二来大家可以顺便考察一下猛洞河旅游（猛洞河景区就在王村）。也许是我思乡心切感动了团长，当下同意暂停驻留王村半小时。当时的王村，印象中村口有一块大石牌坊，旁边商铺悬挂着刘晓庆在电影《芙蓉镇》中的广告照片，下边标注着“刘晓庆米豆腐店”，一条青石板路蜿蜒而下至酉水河。我向一位村民打听，这位热心人带我找到了表哥喻炬跃家，当时表哥外出，匆忙中与表嫂和侄女在她们家老宅前合照留念后随即离去。临上车时突然想到母亲当时已患阿尔茨海默病难归故里，我随即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蹲在村口旁的菜地里，捧回了一包故土，2009年母亲逝世时，我将这包泥土放进了母亲的墓地，让故乡的泥土陪伴母亲在天国安息！
作者与表哥喻炬跃的妻子及二女儿等在他家老宅前合影留念
2017年，我在编纂追忆父母的纪念文集《情系云天》时，上网查询后得知，原来母亲从小生活的这个古镇非常有名。王村是一个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古镇和八百多年历史的溪州土家族土司王朝的都王府，湘西的“四大名镇”之一。然而，王村的声名远播，全得益于1986年谢晋导演，刘晓庆和姜文主演的电影《芙蓉镇》。当年谢晋导演为选择《芙蓉镇》的外景拍摄场地，辗转多地，最后来到王村古镇，这里具备《芙蓉镇》小说里所描述的江边、渡口、长街、吊脚楼、墟场、乡公所等所有场景，简直就好像是为其量身定做的。谢晋选址王村古镇，将获得第一届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芙蓉镇》拍成电影，并因此蜚声影坛荣膺数个国际大奖，王村古镇也因此2007年更名为芙蓉镇。
此次再访，与二十年前相比，这座千年古镇更加繁华，村口的石牌坊依旧，五华里的青石板路两旁已经是商铺林立，游人如织；瀑布旁的半边街夜景更是灯火熣灿，酉水河青澈透底，蜿蜒流向远方，尤如一条晶莹剔透的青丝带。漫步于母亲曾经生活过的这片土地，我想到了小时候母亲曾告诉我，她三岁前就失去了双亲，是寄养在她大哥大嫂家，七、八岁的小小年纪，每天背着大哥的孩子，趴在私塾窗旁偷听先生讲课，后来她与三姨每天都缠着大舅请求读书，终得入学。我印象中最深的一件事，是母亲讲她十四岁时，学校组织活动要求女生要穿长筒白袜，可母亲没有白袜，央求了大舅好久才得以满足。也许是童年寄人篱下的生活，造就了母亲坚强、敏感、内敛的性格。后来母亲就读于湖南省立八中时，因为闹学潮，被国民党当局追捕，沿着这条酉水河走了几天几夜，到达沅陵的一个山洞躲藏起来，后经人介绍在当地一所小学教书。我三姨的大女儿修先荣，当时才五六岁，经常坐船到母亲的学校送饭。后母亲从湖南到贵阳一所小学教书，经人介绍加入了地下党，四十年代未期母亲与几名同学，暗中与罗盘游击队取得联系，从贵阳徒步走了几天几夜，到达滇桂黔边区加入了游击队，从此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母亲打过游击，搞过土改，1952年母亲任兴义县妇联副主任。
作者寻根之旅一行在母亲的故乡芙蓉镇合影留念
张家界是我们去看望另一个表哥喻炬跃的必经之地。我们在游览张家界景区时，就不停地接到喻五哥的女儿女婿的电话，询问我们什么时候到他家？为早点相见，我们只得草草结束了旅程。
我们的故乡行终点站选在沅陵县，这里是湘西的门户，是“学富五车，书通二酉”的发源地。我三姨的儿女们就居住在此。母亲在家排行最小，湖南称之为“满”，在众多的哥姐中，母亲与三姨最要好。记得七十年代初，我父亲在“文革”中遭迫害去世，母亲伤心欲绝，身体极度虚弱，三姨就将母亲接去沅陵，每天买鲜鱼给她滋补身体，可待母亲返安不久，三姨就与世长辞了，母亲每每说到此都会泪水盈眶。后来三姨的二儿子修先淼在湖南当知青多年，一直未能返城，我母亲就把修二哥转到贵州安顺知青点，并托关系把他从农村抽回城市，到安顺的国防工厂当上了工人，让人痛惜的是修二哥前几年因病去世了。此次到沅陵，我们见到了大表姐修先荣及四表哥修先林，她俩曾去过安顺多次，我们彼此都很熟悉。大表姐年轻时是沅陵县有名的美人，会唱样板戏，她现在虽然已年届八十，仍然在学习国画，写小说散文，且对古典文学有一定造诣。我俩站在沅江边，她指着前面江对岸告诉我：“满姨当时闹学潮被国民党追捕逃到沅陵，就在江对面那所小学任教，我经常坐船到对岸学校给满姨送饭”。可惜学校历经岁月沧桑早已不复存在，不然我一定要去寻找母亲当年任教的踪迹。
作者与大表姐修先荣在沅陵县的沅江边合影
在沅陵，我们一行再次感受到了浓浓的亲情。听说我们的故乡行日程确定后，表姐与她大女儿黎黎，以及先林表哥，就忙着买猪肉制作沅陵特产“晒兰肉”，还做了咸鱼，为我们一行八人每人准备了一份，离开沅陵时我看见了大表姐眼中充满了深深的不舍……
· 作者简介
2024年7月
值班编辑：洪惊涛
电子排版：王敏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