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后一个大儒》乃梁培恕所著,书名指的就是他的父亲梁漱溟先生。梁漱溟与毛泽东的关系众所周知,不必赘述。
近读《梁漱溟往来书信集》,感兴趣于一件事:1972年12月26日——毛泽东诞辰的这一天,梁漱溟亲往中南海门卫处,送上自己的一部书稿,请转毛泽东主席。
(一)梁漱溟请章士钊转呈书稿给毛泽东的两封信:
梁漱溟《中国——理性之国》写成于1970年,文化大革命的艰难岁月里,传统文人之精神,字字可见。
这部书稿,梁漱溟原来是想请章士钊(字行严)转呈毛泽东——章士钊也是与毛泽东有特殊关系的人物,毛泽东英文翻译章含之的养父。
梁漱溟致章士钊的第一封信(1972年1月):
行严先生尊右:顷间趋叩,得知
先生在医院检查,敬维健康为颂。拙著《中国——理性之国》一稿前承
先生许为面交主席阅正。如其尚存 尊处,拟取回装订,再行送上何如?私意如此,仍请 钧酌是幸!专布敬叩
台安!
晚学梁漱溟再拜
一月十五日
漱住东郊新中街七号楼一单元一层,公用传知电话:四四局二七五七。
梁漱溟致章士钊的第二封信(1972年9月):
行严先生:拙作《中国——理性之国》(连同鄙笺)一稿敬乞
先生为之介绍于 主席阅看,介绍信中可否有轻淡奖许的一句话,是在先生酌之。手此奉恳,敬候
台安。后学梁漱溟谨上
一九七二,九,九日
(此件暨附件未发出。一九八○年注。)
(二)梁漱溟致毛泽东的信(未发出):
附件,梁漱溟致毛泽东的未发出的信:
主席赐鉴:目一九五三年九月以来漱溟未得亲承
主席教言者既廿年于兹矣。兹以拙稿呈 政。虑其不得达于
尊前,辄遭抑置,因恳行严先生代为转致。不求发表,但得免于毁弃,则此中所申论者终有大白于世之一日。拙稿大旨在申论今日中国所以巍然成为无产阶级世界革命先导者,马列主义只为起着伟大启发作用的外因,而其根柢力量固在中国民族自身。中国有其数千年传统的深厚文化,养成其民族性格(社会多数人心理倾向)不同于西欧和东欧也。倘得主席余暇稍加披阅,何幸如之。手此敬候 大安。梁漱溟谨上
一九七二,九,九日
(三)梁漱溟亲往中南海送书稿至门卫,终不知处理结果
《梁漱溟往来书信集》注:托章士钊先生面交毛主席《中国——理性之国》书稿请阅正一事,并未实现。据《梁漱溟日记》,著者1972年12月23日将此书稿取回,26日亲往中南海西大门,“径送于最高”,即直接将此书稿交接待处,请送主席。此后无下文。
查《毛泽东年谱》,自梁漱溟送书到中南海起,没有关于梁书稿的记载。毛泽东最后一次提到梁漱溟这个人,应该是1975年10月16日,毛泽东在一份关于出席了国庆招待会的知识分子的反应材料上批示:“打破‘金要足赤’,‘人要完人’的形而上学错误思想,可惜未请周扬、梁漱溟。”毛泽东此时想起梁漱溟,不知道是否与梁漱溟1972年送了书稿有联系,外人不得而知。
(四)点评
其一,章士钊见毛泽东恐也不容易
梁漱溟致章士钊的第一封信是1972年1月,第二封信是1972年9月,时隔大半年,章士钊做不到这件事,可知章士钊见毛泽东恐也不容易。
其二,梁漱溟之不能免俗
梁漱溟在致章士钊的信中说,“介绍信中可否有轻淡奖许的一句话,是在先生酌之。”尽管毛泽东是非常熟悉梁漱溟的,但梁漱溟还得请章士钊在毛泽东面前说点好话,当代大儒也不能免俗。
其三,梁漱溟亲自往中南海送书,可见内在心愿之强烈
应该说梁漱溟对章士钊是有些失望了,于是把书稿取回,已经是1972年12月23日了,于12月26日亲自送到中南海,他知道自己是进不去的,只能请门卫转送,他是多么强烈地希望毛泽东能够对自己有些说法啊!颇为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把自己写好的信附上。就这么突兀地送上书稿,没有任何说明,似乎有失礼节。
其四,毛泽东是否收到了这部书稿,不知道;假设收到了,而毛年谱不记载,只能说明毛泽东未置一词。
如果梁漱溟把信附上,毛泽东也不见得会高兴,至少,毛泽东不喜欢那句话,“今日中国所以巍然成为无产阶级世界革命先导者,马列主义只为起着伟大启发作用的外因,而其根柢力量固在中国民族自身。”1938年,梁漱溟在延安与毛泽东对话,当面批评中共不懂中国与欧洲的区别,只拿外国的办法即马克思主义到中国来用。毛泽东是不认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