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背景材料:外交部1973年6月28日编印的内部刊物《新情况》第153期所刊文章,引起毛泽东的批评
1973年6月,苏共中央总书记勃列日涅夫访美,同美国总统尼克松举行了会谈,并签订了一系列合作协定。按照周恩来的指示,6月16日,美大司美国处副处长张再写了一篇分析文章《对尼克松—勃列日涅夫会谈的初步看法》,发表在《新情况》153号上。文章指出,美苏这次会谈的“欺骗性更大”,“美苏主宰世界的气氛更浓”。在今天的政治气氛下,这种分析很普通。
毛年谱载:
7月1日 晚上,阅外交部6月28日编印的内部刊物《新情况》第153期刊登的题为《对尼克松—勃列日涅夫会谈的基本看法》一文。该文分析了美苏签订防止核战争协定以后的世界形势,认为美苏会谈所表现出的特点是“欺骗性更大”,“美苏主宰世界的气氛更浓”。2日,毛泽东让王海容向外交部党的核心小组转达他对该文的批评意见。
周年谱载:
7月3日 从王海容处得知毛泽东对外交部第153期《新情况》的批评意见后,致信外交部党的核心小组成员及美大组负责人——要求撤回该期《新情况》,并检讨说,“这个错误主要责任在我”,“望你们也应以此为鉴,发挥钻研商讨的积极性,有时也可要求我召集短小的会来交换意见”。
(阅后注:这两则材料说明,外交部第153期《新情况》所刊文章引起了毛泽东的批评,尽管毛泽东没有直接牵涉到周恩来,但与周有关系,周扛起了责任,承认错误在自己。)
(二)毛泽东是怎么批评外交部文章的?
毛年谱载:
7月10日晚上,同张春桥、王洪文谈话。毛泽东说:你们两位是负责起草十大报告和修改党章的,今天找你们来谈几件事。大概你们也知道吧?美、苏两家开了两次会。外交部有一个什么《新情况》,先说大事不好,一说欺骗性更大,又说美苏主宰世界的气氛更浓。与中央历来的、至少几年来的意见,不相联系。对于越南问题,有人说美国战略重点东移,我就提出重点西移。究竟重点东移,还是西移,你们讨论一下。我看多少西移一点吧。经常吹什么大动荡、大分化、大改组,忽然来一个什么大欺骗、大主宰。总而言之,在思想方法上是看表面,不看实质。毛泽东最后说:结论是四句话:大事不讨论,小事天天送。此调不改动,势必搞修正。将来搞修正主义,莫说我事先没讲。
(阅后注:外交部的文章错在何处?毛泽东说“与中央历来的、至少几年来的意见,不相联系。”到底是中央的什么意见?似乎看不出。但是问题的性质很严重,“势必搞修正。将来搞修正主义,莫说我事先没讲。”)
(三)周恩来的检讨情况
毛年谱载:
7月5日 阅周恩来本日报送的外交部党的核心小组七月四日给毛泽东、周恩来的检讨报告和周恩来三日关于《新情况》问题给外交部的信,批示:“此种顽症,各处都有,非个别人所独有,宜研究改正方法。”周恩来给外交部的信中说:你们和美大组没能认真研究,在六月二十八日写了那个不对头的《新情况》(一五三号)。我应对此事负主要责任。在美苏会谈后,我们没认真研究讨论一次。望你们也应以此为鉴,发挥钻研商讨的积极性,有时也可要求我召集短小的会来交换意见。外交部的检讨报告说:这次错误地认为美苏会谈“欺骗性更大”,“美苏主导世界的气氛更浓”,说明我们对形势的看法是右的。对如此大事,核心小组既没有认真讨论,也未向中央报告。核心小组进行了几次讨论,决心从错误中汲取教训,一定要紧抓大事,认真研究问题,坚决贯彻执行毛主席的革命外交路线。
7月15日 阅周恩来本日报送的外交部《〈新情况〉一五三号错误何在?》一文,删去文中“受到中央的严厉批评”一句中的“严厉”二字。周恩来在附信中说:“关于错误的检讨,我当另写报告。”毛泽东批示:“检讨不要写了。”
(四)外交部文章的核心错误何在?
从周恩来和外交部的检讨看出,问题就聚焦在外交部文章认为美苏会谈“欺骗性更大”,“美苏主导世界的气氛更浓”,为什么这么说了就不对呢?问题不点穿,给人以一头雾水之感。
最后,对照一下毛年谱和周年谱就明白了:
毛年谱说:“经常吹什么大动荡、大分化、大改组,忽然来一个什么大欺骗、大主宰。”(笔者注:“经常吹”+“忽然来一个”,似乎是同一个主语,谁“吹什么大动荡、大分化、大改组”?没有说。)
周年谱说:“(毛主席说)近来外交部有若干问题不大令人满意,我常吹大动荡、大分化、大改组,而外交部忽然来一个什么大欺骗、大主宰。”
这一下就看明白了,“大动荡、大分化、大改组”是毛主席的说法(“我常吹”,毛年谱中没有“我”字)),外交部文章说的是苏美合作的“大欺骗、大主宰”,所以毛泽东颇为不快。毛泽东坚持斗争哲学,不认为苏美接近有什么实质性意义,尽管外交部用的是“大欺骗”(“欺骗性更大”)。
显然,毛泽东将外交部的文章提炼为“大欺骗、大主宰”,然后说自己的说法是“大动荡、大分化、大改组”,外交部的用意似乎是用“大欺骗、大主宰”取代或者排斥“大动荡、大分化、大改组”,将“经常吹”与“忽然来一个”的主语确定以后,“势必搞修正。将来搞修正主义”的逻辑就成立了,问题当然很严重了。
尽管毛泽东在周恩来3日写给外交部的信上批:“此种顽症,各处都有,非个别人所独有,宜研究改正方法。”(意思是这只是一个工作方法问题,是普遍性的问题,不是周的特定错误),在7月15日删去了“受到中央的严厉批评”一句中的“严厉”二字,而且批示周恩来“检讨不要写了。”事情似乎已经过去,但到了当年11月底12月初,中央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批评周恩来的所谓错误,江青等人指责周恩来所执行的外交路线,是“丧权辱国”“投降主义”。周的政治生命迎来了晚年最严峻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