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文学】1894:天命——甲午大海战130周年祭 第五章 第14节

文摘   2024-11-12 10:23   江苏  

       
       八月下旬,艳阳如火。
       我乘船破浪,登上刘公岛。
       甫一上岸,甲午战场历史气息扑面而来。
       “中国甲午战争博物馆陈列馆”上,一尊花岗岩雕像,巍然屹立,面向大海。
       他身姿坚毅,手执单筒望远镜,眺望海天。
       这位清军将领,就是民族英雄邓世昌。
       他的眼神中,透着坚定、果敢与无畏,像是眺望百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海战。
       在这喧嚣时代,邓世昌的身影,如同定海神针,一柱蓝天。
       他的勇气,他的忠诚,他的舍生忘死,如同一股清泉,流淌在心间,洗涤灵魂,让心灵找到宁静港湾,心中顿涌无尽感慨。
       阳光尽洒,光晕闪金,仿佛岁月光辉在历史长河中闪耀。
       那单筒望远镜,依然在凝视远方沧海,又似回溯百年前波澜壮阔。
       哦,那片海天一色,曾是他浴血奋战的战场。

       让我们把目光眺向1894年9月。
       跟随邓大人的目光,凝视那片海疆。
       邓世昌,时年45岁,性格沉毅,状貌雄伟,胆魄过人。
       “入水师学堂,精测量、驾驶。光绪初,管海东云舰,徼循海口。李鸿章治海军,高其能,调北洋。从丁汝昌赴英购铁舰,益详练海战术。”(《清史稿》)是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精通海战的海军将领。
       1887年,被派赴英国,负责接带中国订购的“致远舰”回国;1888年,以参将衔派赴台湾驻守,后升总兵并加提督衔;海军衙门成立时,兼任海军中营中军副将。
       《清史稿•邓世昌传》称:丰岛海战,“济远”大败,“伯谦虚张胜状,退塞威海东西两口。世昌愤欲进兵,汝昌尼其行,不果”。
       当方伯谦“诈降奔逃”回威海口时,邓世昌怒不可遏,当即要驾舰出海,与日舰一决雌雄。丁汝昌阻拦,不让他出海。
       在北洋海军中,像方伯谦者,实属个别。其余将领,皆忠勇善战。而邓世昌者属佼佼者。
       接下来,黄海大海战即可证明——他们义薄云天,忠魂长存。

       日本联合舰队为适应与中国海上决战,对舰队再次进行编组。
       本队由松岛旗舰、岩岛、桥立、千代田、扶桑、比睿六舰组成;
       第一游击队由吉野旗舰、秋津洲、高千穗、浪速四舰组成;
       第二游击队由金刚、葛城、太和、武藏、高雄、天龙六舰组成;
       第三游击队由筑紫、爱岩、摩耶、乌海、大岛五舰组成;
       本队附属舰由八重山、盘城、天城、近江丸等舰以及鱼雷舰母舰山城丸组成。此外,还有商船改装为西京丸、炮舰赤诚号、运输船千代丸、玄海丸、朝颜丸,也被编入战列。
       再次编组后,日海军主力集中在本队和第一游击队,这是实行海战基本部队。
       第二游击队管辖舰只,多数是陈旧小型巡洋舰,主要用来担负牵制任务。
       第三游击队由炮舰组成,只作守御,不能出海作战。【1】

       日本陆军在进攻朝鲜平壤同时,海军由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速率舰队向大同江口进发,寻找北洋舰队决战。日海军希望在海战中“聚歼清国舰队于黄海”,掌握黄海制海权,为下一步在辽东半岛和山东半岛登陆创造条件。 
  中日双方一场大规模海战即将来临。
  1894年7月以来,丰岛海战后,北洋舰队面临巨大压力。  
  皇帝接二连三上谕“寻机歼敌”,朝臣呼吁应战,巡海觅敌。
  北洋舰队面临两难选择:如何分配攻守力量?  
  若以两三舰只执行护航,则不足以形成战力,一旦遭遇优势敌人,势必重蹈丰岛之战覆辙;倘若全队出击,威海卫与旅顺口空虚,面临联合舰队威胁。 

  丁汝昌与舰队无法判明日本舰队下一步行踪与去向。  
  让丁汝昌益发惆怅的是——北洋水师在实力上已与日本联合舰队出现巨大差距,这仗怎么打?日本撮尔小邦,能岁添巨舰,而北洋水师自开办以来,未添一船。这种差距如何消弭呢?丰岛海战后,在光绪帝催促下,李鸿章电令丁汝昌统率主力军舰,前往朝鲜沿海巡弋,捕捉机会,报复日本舰队。  
  对此,丁汝昌通过中国电报局总办盛宣怀向李鸿章请示:如果遇到日本商船能否进行拦截?  
  李鸿章明确指示:“如遇倭商船,即行擒获。”
  
  早在战争爆发之前,丁汝昌对中日之间爆发战争就有所准备。  
  他见日本不断向朝增兵派舰,战争已不可避免,因而多次致电李鸿章,请求主动出击,先发制敌。  
  深受英国海军“先行进攻”战略思想影响的北洋水师将领,皆认识到:与其避敌,不如接敌,先下手为强。  
  1894年6月24日,镇远舰管带林泰曾在仁川电告日兵登岸,乘夜入汉城时,提出:“事至今日,巳无可闪避,不如制敌机先,予敌人以迎头一击,挫其锐锋。”【2】丁汝昌同意林泰曾意见,立即转电李鸿章请示。  
  李鸿章电复:“日虽添军,谣言四起,并未与我开衅,何必请战。”【3】6月30日,丁汝昌驰电力争,并请“将三船(从仁川)调回,与在威各舰齐作整备,俟陆兵大队调齐,电到即率直往,并力拚战,决一雌雄。”【4】7月4日,丁汝昌整备周妥,即请“带镇、致、靖、经、来、济、乙、丙八船,探巡汉江、外冰洋、大同江一带。”但李鸿章认为此行“不过摆架子”,去而无益,并诘问丁:“人皆谓我海军弱,汝自问不弱否?”【5】7月22日,济远、广乙二舰往牙山护送陆军登陆,丁汝昌再次请战:“昌拟率定、镇、致、靖、经、来、超、甲、丙九船,雷艇二艘,并承平同行。……倘倭船来势凶猛,即行痛击而已。”但仍为李鸿章所阻。【6】这一阶段,丁汝昌意图是乘敌不备主动出击,争得战略主动权。假如照此执行,丰岛海战结果就会完全两样,甚至整个战争局势,也会为之改观。  
  可惜,此方案未被采纳。  
  李鸿章不许北洋海军出战,一则,因为他寄希望于英、俄调停,唯恐“衅自我开,难于收束。”【7】二来,他有自己一套战略指导思想。 

  1894年6月,清政府多次责令李鸿章预筹战备。  
  6月30日,李鸿章上摺称:“查北洋铁快各舰,堪备海战者只有八艘,余船尽供运练之用,近数年来,部议停购船械,未能续添。而日本每年必添铁快新船一二艘,海上交锋恐非胜算。”【8】“海上交锋恐非胜算”,是李鸿章制订海军战略指导方针的出发点。 

  他提出“保船制敌”之策,并在8月29日《覆奏海军提督确难更易缘由摺》中对此进行了详细说明,其摺谓:倘与(日本)驰逐大洋,胜负实未可知,万一挫失,即赶紧设法添购亦不济急。惟不必定与拚击,但令游弋渤海内外,作猛虎在山之势,倭倘畏我铁舰,不敢轻与争锋,不特北洋门户,恃以无虞,且威海、仁川一水相望,令彼时有防我海军东渡,袭其陆兵后路之虑,则倭船不敢全离仁川,来犯中国各口。”【9】李鸿章这一战略指导思想核心是“猛虎在山”,取守势,而丁汝昌等海军将领主动出击的主张是与其完全相反的。  
  所谓“猛虎下山”,即“保船避敌”,龟缩港湾。
  
  从8月9日以来,日本联合舰队多次扰袭威海卫。  
  黄海海战之前,中日海军在黄海上皆未掌握制海权。  
  日本联合舰队对北洋舰队采取“避战”策略,不与正面交锋。  
  北洋舰队则屡次在海上追逐敌舰,欲求一战。对日军采取进攻态势,这不仅是丁汝昌坚定主张,也是北洋舰队将领普遍要求。  
  《日清战史》载:“日清构衅之初,镇远管带林泰曾力主进攻,举全舰队扼制仁川港,进而与我舰队一决胜负于海上,丁提督可之。丰岛海战之后,亦未改变计划。”【10】
       丰岛海战第二天,7月26日,丁汝昌便立即率领北洋舰队主力驶往朝鲜白翎岛附近,寻找日本联合舰队决战。

        当天,镇远舰《航海日志》:“上午五点四十九分,济远到。下午七点,镇远、致、靖、经、来、平、甲、丙、超勇开行。定远率众舰由威海到朝鲜近海追击敌舰。”  

  当时,李鸿章主张两条:一是保船,认为“我军只八舰为可用,北洋千里,全资屏蔽,实未敢轻于一掷。”【11】
       二是避战,提出“惟不必定与拼击,但令游弋渤海内外,作猛虎在山之势,倭尚畏我铁舰,不敢轻与争锋”。【12】其实,所谓“作猛虎在山之势”,只是“保船”的遮羞布而已。  
  如当时,北洋水师采取主动进攻之势,将日本联合舰队压制在外海,可能就没有下面的“甲午海战”了。  
  丁汝昌空怀一腔热血,只能壮怀激越而已。  
  他采取攻势主张,既得不到朝廷了支持,又受到李鸿章掣肘和压制,内心之愤慨是可想而知的。连日本人都看出其中端倪。
  《日清战史》称:“盖彼(指丁汝昌)相信其部下及舰队之力量,而舰队攻防装备亦称完整,故主张采取进攻,计划与我舰队会战,以挫日舰威风,雪丰岛之耻。故此令一下,身受束缚,深表愤恨。其部下将领中亦颇有不平者。”  
  尽管丁汝昌和北洋将领义愤填膺,决心伺机与日本联合舰队死拼一场。
  
  然而,在当时情势下,他是很难作为的。 
  从8月3日到8月8日5天内,丁汝昌曾经两次派定远、镇远、致远、靖远、经远、来远六舰开赴朝鲜附近海面,追逐敌舰,查其去向,寻求决战。  
  8月9九日,丁汝昌又亲率定远、镇远、致远、靖远、经远、来远、平远、广甲、广丙、扬威十舰,赴朝鲜海面巡击,仅留超勇及各炮舰在威海港内防守。日本联合舰队早已闻风远飏。  
  8月10日,日舰本队和第一、第二、第三游击队共21艘军舰,倾巢出动,驶近威海港口外,装作要发起攻击之势。  
  威海守将报告:“倭兵船廿一只于初十卯刻,驶近威海南北口外纷扑。”李鸿章急令专船往调丁汝昌回防。  
  日舰实是虚张声势,促使北洋舰队回防而不再出海,把制海权让给他们,以任其纵横海上。 
 
  根据当时威海卫近海防御情况看,日军从海上正面进攻是不会成功的。  
  日本联合舰队多次扰袭威海失败的事实,便证明这一点。  
  假如北洋舰队主力不回防,相反,采取攻势,不仅可化被动为主动,还会打乱日本联合舰队部署。但是,李鸿章不同意,他以“倭乘我海军远出,欲捣虚投隙”为由,电令丁汝昌“速带全队回防,迎头痛剿”。【13】结果“海军回威,倭船即于昨日东去”,而且“避我船而行”。【14】这样一来,不仅北洋舰队海上追逐日舰寻求决战的计划完全落空,而且把制海权也让给敌人了。  

  日本舰队于8月10日在旅顺口、威海卫挑衅后,李鸿章干脆把北洋舰队巡弋范围从大同江口缩小到鸭绿江口。严令北洋水师提督丁妆昌:“无论事件如何,理由如何,北洋舰队勿得再行出航于山东高角与鸭绿江口划线以外。”【15】从此以后,北洋舰队再未远巡,不出防区一步。 
  而日本海军轻易控制仁川、大同江口等主要港口,取得由海路进攻中国的前进基地,并寻找机会与北洋舰队决战。
  一场海战势必发生。

       丁汝昌在前方寻敌作战,后方却一把火烧掉了他的官位。  
  朝中不断有人弹劾丁汝昌。8月3日,光绪帝屡屡接到弹劾奏折,他下谕旨:“丁汝昌屡被参劾,前寄谕令李鸿章察看,有无畏葸纵寇情事,着即日据实复奏,毋得稍涉瞻徇,致误戎机。如必须更换,并将接统之员,妥筹具奏。”【16】
       李鸿章将与丁汝昌商谈护送运兵之事,致电海军总署:叶(志超)军接济难通,深为焦急。本欲派用海军护运,但丁提督认为,我军无侦探快船为前驱,日军于汉江口内外布置已久,倘我深入,敌人暗设碰雷,猝出雷艇四面抄袭,我军缺少快船和速射炮,行驶较迟缓,恐遭敌人奸计。若驰驶大海洋面,敌以船快炮速,我以炮大甲坚,明战可望获胜;若进入口内,则不是稳妥之举。我海军精锐,只有“定远”、“镇远”、“致远”、“靖远”、“经远”、“来远”、“济远”7舰,不可稍有疏失,海军事关大局。  
  丁汝昌表示:“昌惟随时亲率7舰,远巡大同冰洋,遇敌即痛剿,近顾北洋门户,往来梭巡细查,使敌人诡计猝无所施。”  
  李鸿章称:细想丁提督所虑,也似老成之见。该提督昨日又带6船开赴朝鲜洋面,查有日本运兵船南来,即行截击。叶军距各口内尚有百余里,恐其无法运送。现拟与叶通信,另设他法。【17】
       身在前方,却背负罪命。让丁汝昌满腔愤懑。
  
  8月5日,丁提督率舰队返回威海后,诸事不顺。  
  是日,威海至烟台电线突断(不排除日本间谍所为)、鱼雷艇装运来雷件、“扬威”等补领军火、为“济远”拨付练勇……诸多事宜,让他心烦意乱。 
  军机处再电李鸿章,转来光绪帝谕旨:“初三日电饬李鸿章察看丁汝昌有无畏葸纵寇情事,即日据实复奏。丁汝昌前称追倭船不遇,今又称带船出洋,倘日久无功,安知不仍以未遇敌船为诿卸地步。近日,奏劾该提督怯懦规避、偷生纵寇者几于异口同声,若众论属实,该大臣不行参办,则贻误军机,该大臣身当其咎矣!”
  李鸿章不得不回复称:谕旨令察看丁汝昌有无畏葸纵寇情事。因丁汝昌已统带6舰赴朝鲜洋面巡缉,先将筹办实在情形电复总理衙门转陈在案。臣与丁汝昌不敢不加意慎重。局外责备,恐未深知局中苦心。海军全仿西法,事理精奥,绝非未学者所可胜任。且临敌易将,古人所忌,似宜随时训励,责令丁汝昌振刷精神,竭力防剿。如果实有畏葸纵寇各情,贻误大局,定行据实参办,断不敢稍有徇饰。请代奏。【18】

       李鸿章实在不愿意在大战之际,撤换丁汝昌。 
  他非常清楚,即便换上刘步蟾、林泰曾,都不及丁汝昌。
  
  8月6日上午,丁提督在刘公岛收到李鸿章急电:总署初五日来电传旨:近日掺折甚多,谕旨极严,你当振刷精神,训励将士,放胆出力。如林泰曾前在仁川畏日舰多遁走;方伯谦牙山之役敌炮开时躲入舱内,仅大副、二副在天桥上站立,请令开炮,尚迟不发,此间中西人传为笑谈,流言布满都城上下。你一味颟顸袒庇,不加觉察,不肯纠参,祸将不测,吾为你危之。  
  下午,丁提督在威海又收到李鸿章来电:叶军既挫,倭必专力于北路,至尤为要着矣。闻叶军廿八日失利,卫汝贵、马玉昆各军,初四日抵达平壤。仁川来信告知,倭军派兵船赴大同江。你此行为什么不到大同江口?途间何以未遇日军舰船?岂真避敌而行,实不可解。已电饬卫等确探,如铁岛一带果有日军舰船驻守扼口,后患甚多。你须预备带船前往击逐,仍留船扼守驻扎,多设水雷为要。【19】
       前有“保船避敌”之意,现又“击逐敌舰”,左右矛盾,实难理解。
       这番话,让丁汝昌颇为为难。 
 
  既要寻敌作战,又要留船扼守。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家当。  
  北洋总共25艘大小军舰、50艘辅助军舰、30艘运输船,外加4000多名海军官兵,全部家当都在这里。北洋海军作战舰艇总吨位为 40000 吨,其中可投入外海作战的舰只吨位总量为 34000 余吨。自1888年北洋成军,到1894年6年时间里,北洋舰队没有从外国购进一艘舰船或一门速射炮,而仅有的扩充都是来自国内。  
  25艘军舰中,且能出海作战的主力军舰只有13 艘(含不在编及借调军舰),能与日本联合舰队硬碰硬的只有“定远”“镇远”二位主力,这还是倚靠船坚、炮重、甲厚,除此之外,再无优势,其余船只皆是老龄舰船,锅炉老化,武器陈旧,舰速很差,防护性弱,无法与日本舰队匹敌。丰岛海战后,还损失1 艘“广乙”舰,受伤的“济远”又在旅顺船坞维修,暂时无法执行任务。  
  此时,丁汝昌手中可用作战军舰仅有11 艘而已。
  《日本海军史》载:日本联合舰队吨位为 61400 吨,联合舰队在舰船吨位上已经远远超过中国,战前三支常备舰队组成联合舰队,其麾下阵容共包括主力舰艇 31艘:铁甲舰 3艘,巡洋舰 11 艘,炮舰 17 艘,鱼雷艇 24 艘,战斗船只排水量总计69000余吨,这一数字几乎是北洋水师一倍。虽日军投入到大东沟军舰只有 12 艘,但总数仍有 39000 吨之多,超过北洋舰队 5000 吨。【20】在火炮数量对比中,大清 100毫米以上口径火炮数量为 58 门,日方为 106 门;大清 100毫米以下口径火炮(含机关炮和舢板炮)数量为 147 门,日方为 175 门。无论是舰只吨位还是火炮数量,大清舰队均处于下风。  
  李鸿章所言:局外责备,恐未深知局中苦心。海军全仿西法,事理精奥,绝非未学者所可胜任。  
  此是实话。那些清流党只看大清“坚船利炮”,却不知早已被日本赶超,海战是凭实力说话的。吨位、火力、航速、防护,缺一不可,短一不可。  
  李鸿章让丁汝昌既出海歼敌,又留守基地,这种捉襟见肘的布防,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所以,他不得不“偷工减料”。
  

       停泊在旅顺基地的北洋舰队。

  光绪帝一再催促下,李中堂严令下,丁汝昌下令北上。  
  在丰岛海战在朝鲜西海岸南方牙山外海,按照常理,北洋海军寻找日本海军作战,首应驶往这一海域实施搜索,可丁汝昌率领舰队却出现在朝鲜江华湾西北最外侧白翎岛海域,距离南方仁川、牙山海域较远。  
  北洋海军编队在白翎岛海域一直停泊至黄昏日落,未有遇日本舰船。  
  舰队在8月28 日午后,来到鸭绿江口大东沟口外,并派出登陆队乘坐蒸汽小艇上岸,“侦探陆路军情”。延至8月29 日,丁汝昌率领舰队返航。  
  8月30 日抵达威海后,丁汝昌向李鸿章汇报:“往返汉江口外,未遇倭兵商各轮。”汉江口指汉江外海湾,就是江华湾。  
  北洋海军当次出巡之地白翎岛,恰在江华湾口门位置,丁汝昌报告称“往返汉江口外”,确属诚实,并未隐瞒、掩饰舰队没有往朝鲜西海岸南方出巡的实情。  
  丁汝昌有明显“避敌”嫌疑。丁汝昌在给登莱青兵备道刘含芳书信中道明心迹:原冀截冲寇船,麇其一二冠军者歼击之,庶微足雪死士之冤仇,泄臣民之公愤。在汉江外搜巡海面将及两日,踪迹杳然,意欲直捣汉江,又虑中其暗伏,特以战舰无多,不得不加珍惜耳。 
  丁汝昌两难啊!且不往丰岛,直往大东沟,是有原因的。  
  出巡前,丁汝昌收到电报局总办盛宣怀委托。  
  丰岛海战后,恰好招商局“海晏”“丰顺”“新丰”“普济”等商船在大东沟执行完运输任务,准备南返上海,盛宣怀担心船只南下会遭日本军舰偷袭危险,于是,指示丁汝昌设法通知四船改赴天津。      
       北洋海军舰队前往大东沟,正是为寻找这四艘招商局轮船。

      然而,朝中无情弹劾如暴风骤雨,接踵而至。 
  8月26日,翰林院侍读学士文廷式弹劾丁汝昌及海军高级将领,奏请“应请旨特撤丁汝昌及林泰曾、刘步蟾三人,令李鸿章督饬海军,力图功效。”  
  给事中余联沅亦递奏折“疆臣贻误大局沥陈危急情形”,弹劾李鸿章、丁汝昌。  
  此后,弹劾如潮,目不暇接。
  
  福建道监察御史安维峻弹劾丁汝昌“贻误军机罪”:“尚书衔海军提督丁汝昌,性情浮华,毫无韬略,虽为海军统帅,而平日宿娼聚赌,并不在营中居住;且一登兵轮,即患头晕之疾。左右翼总兵林泰曾、刘步蟾,轻其为人,不服调度。该提督奉委进剿,乃声称未见敌船,藉词退避。丁汝昌为罪魁,律以国法,岂复可容?”【21】
       编修张百熙弹劾丁汝昌等北洋海军高级将领:“海军统领丁汝昌迭经参劾,蒙恩贷其一死,虽仅予薄谴,亦足以激士气而警效尤。惟闻丁汝昌固属无能,而其左右翼总兵林泰曾、刘步蟾两员尤为庸懦无耻,调遣赴援之始,该总兵即战栗无人色,开轮后匿伏内舱不出。丁汝昌为所牵制,不得自由,以致恇怯退缩,为天下诟詈。”【22】
       上述这些弹劾,有的则是空穴来风,旧事重提。  
  说丁汝昌“毫无韬略”,这就不堪一驳。既然“毫无韬略”,为何光绪帝亲自接见,赏赐宝剑呢?难道皇帝看错了人?“宿娼聚赌”,北洋海军是旧式海军,这种陋习,实难避免。北洋水师在日本时,水手上岸嫖娼,与日本浪人斗殴,已是旧事。丁汝昌在刘公岛有寓所,并不在船上住。手下将领除邓世昌外,大都不在舰上居住。这一点,丁汝昌是有责任的。至少是“带兵不严。”说他“一登兵轮,即患头晕之疾。”这就是诬陷了。果真如此,他一再率舰出海,未曾见他“头晕之疾”?!说“林泰曾、刘步蟾庸懦无耻,开轮后匿伏内舱不出。”这更是污蔑,两位将领身经波涛,未曾有这样记录。
  刘步蟾、林泰曾留学英国,海军航海技术无可指责。

  无论如何,诸多朝臣弹劾,令丁汝昌百口难辩。  
  于是,光绪帝降旨:“海军提督丁汝昌,着即行革职,仍责令戴罪自效,以赎前愆。倘再不知奋勉,定当按律严惩,决不决贷。”【23】
       清廷电谕李鸿章,称丁汝昌已被革职,戴罪自效,令李鸿章在诸将领中悉心遴选堪胜人选,酌保数员。 
  又电谕李鸿章,称:叶志超在牙山备战,兵力过单,责令李鸿章派丁汝昌应援。指责丁汝昌动辄以未遇倭船,折回威海卫防御,置叶志超一军于不顾。接着又率领各舰巡历海口,观望迁延,毫无振作,着即行革职,但仍责戴罪以赎前惩。  
  因光绪帝催得紧,军机处不断来电。8月27日,来电称:“奉旨,现在倭船屡窥海口,海军防剿统将亟须得人。丁汝昌畏葸无能,巧滑避敌,卿贰科道,连章纠劾,异口同声。前据李鸿章电称,因叶军接济难通,屡商该提督用海军护运,辄以恐堕奸计为词,迄不照办。当‘高升’轮船被击后,正倭船纵横无忌之时,乃丁汝昌报称:统带各船于廿五、六日往返汉江口外,并无所遇,折回威海。其为捏饰,显而易见。按其先后迁延观望情形,参以众人公论,断难胜任统带之任,若不早为更换,直待偾事之日,虽治以重罪,亦复何济于事。兹特严谕李鸿章,迅即于海军将领中,遴选可胜统领之员,于日内复奏。丁汝昌庸懦至此,万不可用。该督不得再以临敌易将,及接替无人等词曲为回护,致误大局。懔之。钦此。”【24】
       以下记录,可见丁汝昌积极备战巡逻。
  
  8月27日,在鸭绿江大东沟口外有红色船2只,似是鱼日本雷艇,在口外巡视探望。  
  8月28日,李鸿章电告丁提督:各军饷械甚多,均须由此道转运,必须得水师舰船时常游弋三山、海洋、大鹿各岛一带,庶保无虞。东沟转运饷械只此一线,海路极关紧要,汝应酌带兵船速往梭巡,遇敌即击。威海仍留船协防,倘日船闻信西来,亦即迎头痛剿。朝廷责备甚严,勿稍玩忽。  
  8月29日,丁提督率舰队“定远”、“镇远”、“靖远”、“致远”、“经远”、“来远”、“济远”、“平远”等船驶离威海,前往三山、海洋、大鹿各岛一带,晚过海洋岛北寄泊,派人询问岛民及船户是否见倭船,均答未见。  
  8月30日,丁提督率舰队开赴大鹿岛泊巡,途中分别看到陆军用民船5只运送军需,其中2船由大沽运米,3船由旅顺运军火。  
  8月31日,丁提督率舰队巡缉至光禄岛、三山岛海域,夜晚到达大连湾后,接烟台探事西员来电称,旅顺北有两艘日本船,当夜寄泊大连湾。【25】

       丁汝昌海军提督职务换不换呢?  
  李鸿章在心中盘桓,觉得确实难以更换,便斗胆陈词,请皇帝开恩。  
  8月29日,李鸿章奏折:“提督丁汝昌叠被弹劾,屡蒙谕旨垂询,当此军事紧急之时,果有迁延避敌情事,亟应随时严参,断不敢稍涉徇护。惟现在密筹彼此情势,海军战守得失,不得不求保船制敌之方。敬方我皇上详晰陈之。……伏读叠次电旨,令海军严防旅顺、威海,勿令阑入一步;又令在威海、大连湾、烟台、旅顺各处梭巡扼守,不得远离等因。丁汝昌各将领屡求添购新式快船,……盖今日海军之力量,以之攻人则不足,以之自守尚有余。……丁汝昌从前剿办粤捻,曾经大敌,迭着战功。留直隶后,即令统带水师,屡至西洋,藉资阅历。创办海军,特蒙简授提督,情形熟悉,目前海军将才,尚无出其右者。各将领中,如总兵刘步蟾、林泰曾等,阶资较崇,……且全队并出,功罪相同,若提督以罪去官,而总兵以无功超擢,亦无以服众心。若另调他省水师人员,于海军机轮理法全未娴习,情形又生,更虑偾事贻误,臣所不敢出也。……”  
  李鸿章这番话,皆有理有据,于理于情,均是忠言。

  光绪帝不得不考虑后果:且不说丁汝昌有功,目前海军将才,无出其右。你即便在全国能挑出比丁汝昌更懂海军、更懂海面作战者么?总兵刘步蟾、林泰曾,资历尚不足,总兵以无功超擢,亦难以服众心。即使你另调他省水师人员,于海军机轮理法全未娴习,情形生疏,那要贻误大事的。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于是,光绪帝降旨:“……丁汝昌暂免处分,着李鸿章严切诫饬,嗣后务须仰体朝廷曲予保全之意,振刷精神,尽心防剿,倘遇敌船猝至,有畏缩退避情事,定按军法从事,决不姑宽。……该提督仍应驰回威、旅一带梭巡固守,并随时勤加侦探,相机迎击,以期力挫敌锋,藉观后效。钦此。”【26】
       这个官职还算保住了,“戴罪立功”即是当然。

       9月15日,大连湾内异常忙碌,
       出发前夜,北洋锚泊地传出机器轰鸣声。
       北洋海军乘着夜色启程,护送运兵船前往朝鲜。
       当时为清廷运送军火的美国商船“哥伦比亚”号刚好抵达此地,他们发现该湾内舰只如云:“四只运兵大船已装运士兵,另一只运输船也在我们之后到达。战舰排列整齐壮观,共有十二艘,除两三艘外,均属北洋舰队。此外,还有四艘鱼雷艇。”【27】
       此时,北洋舰队提督丁汝昌正在仔细检查军舰补给,包括燃煤、炮弹、生活必需品等,一样样被装入北洋舰队军舰储备室。丁汝昌和各管带们亲眼目睹,往军舰上装填的燃煤并不是优质燃煤,而全是那种如同散沙的劣质碎煤。【28】

       这种煤炭燃烧值低,且燃烧时冒出浓浓黑烟,等于是给敌人报信。
       更重要的是,这种劣质煤对于军舰锅炉损害要远高于优质燃煤,航速更是难以达到理想状态。丁汝昌多次致书开平煤矿总办张翼:“煤屑散碎,烟重灰多,难壮气力,兼碍锅炉……专留此种塞责海军乎?”
       开平煤矿总办张翼,根本不把丁汝昌放在眼里,因为背后有清廷高层支持,他不怕丁汝昌多次禀告李鸿章;即便李本人多次交涉,依然没有改善,仍然以劣质散煤充当优质燃煤。
他声称:“海军如需优质块煤,可自行在散碎煤炭中挑选。”【29】
       如此燃料怎么能使老旧战舰获得充足动力,本来就接近报废状态的锅炉,岂不更糟糕、航速更加迟缓。
       丁汝昌忧心忡忡,望着眼前景象,满腔悲愤,涌上心头,他对刘步蟾等管带道:“续运之煤,仍多散碎,实非真正‘五槽煤’【30】啊!前几日,与他交涉,若仍依旧塞责,定以原船装回,次始得分明,届时幸勿!然出征在即,这如何使得呢?!”
       望着丁军门忧虑的愁容,刘步蟾等亦不知如何回答。
       唯有拍岸激浪,发出一阵阵不平喧嚣。

       海风呼啸,出征时刻已到。
       当晚17时45分,“定远”“镇远”“致远”“靖远”“经远”“来远”“平远”“广甲”“广丙”“超勇”等10艘主力舰,在威海湾准备起锚。
       18时30分,各舰起锚完毕。19时,10艘主力舰在提督丁汝昌统领下,鱼贯驶出威海湾,前往朝鲜西海岸。
       这支龙旗招展的复仇舰队,以丁汝昌所在铁甲舰“定远”为旗舰,一路行驶,于16日上午到达朝鲜西海岸。为鼓舞士气,清晨时分,“定远”舰桅杆横桁之端挂出一串特殊信号旗组,意为“恪尽职守,忠勇献身”,这内容就是英国海军英雄霍雷肖•纳尔逊在特拉法加海战时旗语。
       丁汝昌通过旗语,要求全体官兵尽忠职守,一定要打败日本舰队。
       其时,丁汝昌率舰队出发的消息,早被宗方小太郎密电传向日本驻上海领事馆。日本拥有庞大的间谍网络,密切监视和精确掌握北洋舰队的动向。
       诚然,北洋舰队在一出行时,整个舰队行踪便暴露在日本大本营参谋本部和联合舰队的眼前——
       舰队序列:
       第一小队:定远、镇远
       第二小队:致远、靖远
       第三小队:经远、来远
       第四小队:济远、广甲
       第五小队:超勇、扬威
       第六小队:平远、广丙
       炮艇:镇中、镇南
       鱼雷艇:福龙、左队一号、右队二号、右队三号
       运输舰:利运
       招商局给养轮船:新裕、图南、镇东、海定。
       黄海之滨,暗夜如墨,神秘而苍茫。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甲午海战前夜,大东沟海域,一群铁甲舰驻泊海面,然而紧张气氛如浓雾般笼罩着这片海域。

  在北洋舰队战舰上,灯火摇曳。将士们面容凝重,眼神中透露出坚毅与决绝。他们擦拭着枪炮,检查着装备,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着最后准备。  
  舰长们在指挥室中,凝视着海图,商讨着战略。
  心中使命感如火焰般燃烧,他们知道,这场战斗关乎国家的尊严与命运。

  朝鲜大同江口渔隐洞,日海军联合舰队临时基地。  
  12艘战舰驻泊江口,同样弥漫着紧张气息。 
  日海军将士们眼神中闪烁着狂热与野心。他们摩拳擦掌,渴望在这场战斗中证明雄心和实力。指挥官们面色冷峻,精心策划着作战方案,他们坚信,这将是日本崛起的关键一战。  
  夜空中,星辰黯淡,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担忧。  
  海风呼啸,吹过战舰的桅杆,发出尖锐声响。黄海暗夜,充满未知与危险。双方都在等待,等待着黎明到来,等待着那场决定命运的战斗。  
  在这紧张前夜,每一个人都感受到战争的沉重压力。然而,他们没有退缩,没有畏惧。他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为国家,为荣誉,为尊严,不惜一切代价。  

  甲午海战前夜,紧张气氛令人窒息。  
  双方反映,犹如即将碰撞的风暴云。  
  黄海暗夜,见证了历史转折,也见证两军的勇气与决心。  
  朝鲜战事吃紧,9月15日,日军围攻平壤城。 
  为此,清廷决定从海道增派援军,决定由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率包括北洋舰队大小舰艇18艘,护送4000余名入朝援军到朝,运兵船到鸭绿江口大东沟。  

  9月15日,北洋舰队从大连湾出发,于16日中午抵达鸭绿江口西面大东沟。  
  由于港内水浅,为保证八营陆军安全登岸,丁汝昌命令镇南、镇中两炮舰和四艘鱼雷艇护卫运兵轮船进港,平远、广丙两艘巡洋舰停泊港口外面担任警戒,定远、镇远、致远、靖远、经远、来远、济远、广甲、超勇、扬威十艘战舰距口外十二海里下碇,以防止敌人偷袭。  
  这一部署,正是丁汝昌熟悉日军战术、应对日海军惯于偷袭伎俩的举措。  
  9月16日下午,运兵轮船进港后,开始渡兵。  
  由于驳运需要时间,一个下午只有一少半士兵登岸。  
  于是,丁汝昌下令连夜渡兵。直到17日早晨,八营铭军全部上岸。  
  北洋舰队胜利完成护航任务。
  
  早在9月13日夜间,北洋舰队全部离开威海后,即有日舰二艘前来威海港外刺探虚实,可见日方无孔不入的谍报系统。  
  宗方小太郎发出:“北洋护航舰队驶向大连湾”的情报,日本海军认为有机可乘。  
  其实,早在平壤之战前夕,日本驻朝公使大鸟圭介即接获情报:“清军可能取海路向朝鲜运兵”,“由大鹿岛附近上陆。”【31】
       大鹿岛,在大东沟西南八十里海中。
  
  就在北洋舰队于15日从大连湾出发时,日本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已在14日率舰队从仁川开向大同江口,15日抵达大青岛附近,并以大同江口渔隐洞为临时基地,不时派出军舰游弋于附近海域。
 
  当宗方小太郎的情报,如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日本海军眼中瞬间燃起熊熊野心之火。他们如伺伏之猎豹,精心布下海上伏击之局,只待猎物入彀。  
  9月16日中午,北洋舰队护送运兵轮船刚刚抵达大东沟,日本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亨,便在朝鲜大同江口渔隐洞临时基地接到电令:“刻下敌舰队正集中于大孤山港外大鹿岛附近,从事警戒。”【32】
       大孤山,又称孤山,在大东沟西一百里。  
  一场精心准备的海上伏击战,便早早布下。  

  9月16日下午5时,伊东佑亨决定率联合舰队军舰12艘星夜出发,由朝鲜渔隐洞锚泊地起锚,出发队形为:由第一游击队为先导,本队继之,赤诚、西京丸两艘随来本队右侧航进,向黄海北部一带游弋。  
  日本联合舰队经一夜航行,于17日凌晨到达海洋岛。  
  经过侦察,未发现北洋舰队,于是,改变航向,向东北方向大洋河口前进。
  
  9月17日,一轮红日,从海中喷薄而出。  
  光芒似万箭齐发,刺破黑暗苍穹。金辉倾洒,海面熠熠生辉。 
  沧海日出,如梦初醒。那温暖而璀璨光芒,轻抚北洋舰队的钢铁巨躯。  
  桅杆之上,朝阳映照龙旗,猎猎飞扬,仿佛燃烧的金焰。  
  海浪轻涌,波光粼粼,似为壮丽日出欢呼喝彩。  
  北洋舰队穿行在黄海之上,那钢铁铸就的巨舰,宛如巍峨山岳,屹立于波峰浪谷之上。  
  海天相接处,一片静谧,却暗藏无尽波澜。 
  护航任务既成,将士们心怀归意,旗舰“定远”上挂出龙旗,返回旅顺。  
  早饭后,丁提督率北洋海军官兵举行例行升旗仪式。  
  9时15分,进行1个小时海战操练。  
  然而,他们不知,危机正悄然逼近。那看似平静海面之下,日本海军如幽灵般潜伏,紧张氛围弥漫在每一艘战舰之上。  
  他们摩拳擦掌,利刃已然出鞘,只待那决定性一刻。  
  海浪翻涌,似在低语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海风徐徐,却吹不散那愈发凝重的气息。  
  一边是荣耀加身、肩负国家重望的北洋舰队,一边是野心勃勃、渴望一战成名的日本海军。  
  在这广袤海洋之上,命运齿轮缓缓转动,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谁曾想到,这如诗如画日出后,将是一场震惊世界的惨烈海战。  
  谁将主宰这片蓝色海疆?
  历史抉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当日,风力微弱,晴雨计在30英寸以上,平均湿度约76度,晴朗无浪,天气甚好。”  
  黄海上空漂浮微微卷积云,海面风平浪静,几乎是最理想的作战海况。  
  日本大本营参谋本部着《明治二十七八年海战史》记载:在甲午海战爆发当天,上午10点20分,海军“吉野”号上了望哨发现北洋海军舰队煤烟。  
  据大清舰队总教习、德国人汉纳根报告:到中午11时30分左右,北洋水师“镇远”舰了望哨才发现使用无烟煤当燃料的日本联合舰队。  
  此间相差近70分钟。这70分钟里,日本联合舰队召集会议,再次确定作战方案,决定全歼北洋舰队。  
  11时30分,“镇远”舰桅楼上哨兵发现一支舰队从西南方向疾驰而来,急用旗语报告。  
  为此,北洋舰队各舰立即发出战斗警报,全体官兵各就战斗岗位。  
  少顷,旗舰“定远”舰悬出信旗,令各舰迎敌。

      有史料呈现“双方舰队相隔距离越来越近”——
       7:30分,日本联合舰队从海洋岛启航东北行——62海里。
       9:15分,北洋舰队开始战斗演习——40海里。
       10:20分,北洋舰队战斗演习结束,日“吉野”号上瞭望哨发现北洋海军舰队煤烟——32海里。
       11:30分,北洋舰队发现西南海面上黑烟簇簇,为一支舰队,上挂美国旗,丁汝昌挂出信号:“升火”——27海里。
       11:30分,日本先锋队旗舰“吉野”向总队旗舰松岛报告,伊东祐亨挂出信号:“吃饭”——22海里。
       12:05分,伊东祐亨又挂出信号:“准备战斗!”同时日本各舰均换下美国旗,改悬日本旗;日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在先,本队在后,呈单纵阵,接近北洋水师——17海里。
       12:20分,日本以“一”字竖阵直扑北洋舰队中坚。北洋舰队刚编成犄角鱼贯小队阵,丁汝昌毅然下令变为犄角雁行小队阵——13海里。
       12:35分,北洋舰队形成夹角为锐角的“人”字阵,“定远”适在夹角顶端,自日方观之颇似V字——8海里。【33】
       这阵势犹如一把尖刀,插向日海军联合联队,迎击仇敌。

       日本舰队终于来了。
       为夺取黄海制海权,彻底击败北洋水师,日本联合舰队根据各舰性能重新调整战斗序列:
       联合舰队本队——由“松岛”、“千代田”、“严岛”、“桥立”、“扶桑”、“比叡”组成。
       第一游击队——由航速较快的“吉野”、“浪速”、“秋津洲”、“高千穂”组成。
       第二游击队——由“武藏”、“金刚”、“高雄”、“大和”、“葛城”、“天龙”组成。
       第三游击队由——“赤城”、“大岛”、“爱宕”、“筑紫”、“摩耶”、“鸟海”以及六艘鱼雷艇和若干附属舰船组成。

       此前,上午9点15分,舰队在航行中,丁汝昌便传令进行战斗演习。
  此前,“清朝舰队施行操练一小时许,炮手进行试射。”【34】日人川崎三郎记载,系根据缴获的镇远舰《航海日志》记录。  
  行进在这片危险海域,丁汝昌的神经始终是紧绷的。  
  他要让整个舰队都处于紧张待战状态,高度警惕,以防不测。  
  连日来,北洋舰队出海巡弋,寻找日本联合舰队,准备决一死战。而日本舰队却“捉迷藏”一般躲起来。而日本惯用“偷袭”战术,与北洋水师纠缠。  
  日舰如潜伏之恶狼,阴险地悬挂着美国旗帜,悄然逼近。  
  约十点半钟,战斗演习结束。按北洋舰队秋季作息时间,上午11点55分开午饭。【35】各舰伙夫正准备午餐时,观察哨突然发现西南方向海面上黑烟簇簇,一支庞大舰队出现了。  
  这时,提督丁汝昌同右翼总兵定远管带刘步蟾、总教习汉纳根,登上旗舰“定远”号前方飞桥,一面密切注视来舰动向,一面商讨对策。
       1894年9月17日,北洋水师12艘主力战舰从旅顺出发,护送清陆军刘盛休部到鸭绿江口。返航途中,与埋伏在大东沟口外的日军联合舰队遭遇,爆发了黄海大海战。
  
  观察哨报告:驶来舰队悬挂美国国旗。  
  丁汝昌立于旗舰飞桥上,神色凝重,心中波澜翻涌。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紧张气氛如厚重乌云笼罩在海面上。  
  丁汝昌、刘步蟾、汉纳根用望远镜反复观测。  
  心生疑虑,发现这支疾驶而来的舰队悬挂美国国旗,而美国在黄海上并无庞大舰队,况且美国还是“中立国”,更不会派遣一支庞大舰队开赴鸭绿江口。  
  显然,这支舰队不是美国舰队。  
  这恐是日本舰队打着美国旗,以麻痹北洋舰队,施展偷袭惯伎呢?  

  丁汝昌心中紧张起来,他决定升火以待。  
  《东方兵事纪略》称:“巳刻,见西南来黑烟一簇,测望悬美国旗,我军作战备。”“丁统领挂‘三七九九’旗,命令各舰实弹,准备战斗。”  
  于是,“定远”发出信号,响起战斗号音。不久,各舰喷出火焰之黑烟,舱内伙夫封闭火室,用强压通风,在汽罐蓄满火力,以备缓急。”【36】闻听战斗命令,北洋各舰将士,眼神坚毅,心中燃烧火焰。  
  “舰员中,水兵等尤为活跃,渴欲与敌决一快战。”  
  旗舰备战令一下,水兵们迅速作好战斗准备。  
  “各舰皆将舢板解除,仅留六桨小艇一只,表示舰存与存,舰亡与亡。”  
  十二寸大炮炮盾很薄,战斗时防弹力量差,水兵们沿舱面要部四周,积置砂袋高三、四英尺,以钓床充速射炮员保护之用,以煤袋配备冲要处所,借补砂袋之不足,通气管及通风筒咸置之舱内,窗户与防水门概为锁闭。凡有乘员,俱就战斗部署。战斗喇叭余响未尽,而战斗准备蓄以整然。”  
  真是“士气旺盛,莫可名状!”【37】由于刻苦训练,北洋水师将士操船操炮能力大有长进。  
  1891年北洋舰队会操时,舰队能够“衽席风涛,熟精技艺”。1894年再次会操,鱼雷舰试演袭营阵法,“攻守多方,备极奇奥”;“定远”、“镇远”等舰演放鱼雷,“均能命中”,打靶“灵准非常”;演习登陆枪炮阵法,亦“灵便纯熟,快利无前”;“威远”等操演风帆,“均甚灵速”;夜间合操,万炮齐放,“起止如一。”【38】 
       北洋水师将士技艺过硬,同心协力,面对强敌。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们如同铁甲舰般,巍然屹立,迎接那汹涌海浪,用生命书写一曲壮丽的海战史诗。 
 
  相距20海里,驶来军舰上还挂着美国国旗,丁汝昌无法下战斗命令。 
  半小时后,即中午12时左右,来舰愈来愈近。  
  北洋舰队将士看得真真切切:共十二艘军舰。 

  突然间,诡异一幕出现了:舰上美国国旗突然降下,全部升起日本十六条纹旭日旗。  

  “倭寇终于露出狐狸尾巴!”  
  “向午,船愈来愈近,凡有船十二艘,已尽易倭旗。”【39】在换旗同时,日本旗舰松岛号上挂出第二个信号:“备战”!  
  伊东佑亨称:“午后零时五分,扬挂大军舰旗于桅顶,令各舰就战斗位置。”并部署阵形为“一字竖阵”【40】“一字竖阵”,又称“单纵阵”,中国水手称为“一条龙阵式”,以先锋队四舰居前,本队六舰继后,另将赤城、西京丸移到左侧,列入非战斗队列。
  
  “换旗”这一历史细节,现代才获披露。  
  日本海军军令部编纂一部《二十七八年海战秘史》,一直未刊行,原稿保存在日本防卫研究所图书馆。  
  “秘史”有言:为不使敌人察觉我们的侦察行动,特悬挂外国军舰旗帜。  
  日本人狡诈成性,诡计多端,向来出名。如此操作,应是惯例。  
  伊东佑亨所率联合舰队,如毒蛇潜伏,终于等来这千载难逢的良机。
  他脸色涨红,抖动胡须,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兴奋。  
  为达偷袭之目的,竟使出换旗这等卑劣手段。那原本悬挂着美国旗帜的战舰,瞬间换上狰狞的大军舰旗(旭日旗)。
  
  51岁的伊东佑亨站在指挥舰上,眼神中闪烁着阴鸷与狡诈。   
       这位一生投身海军的鹿儿岛人,曾在江川英龙学校学炮兵,后进入胜海舟神户海军操练所,与坂本龙马、陆奥宗光共同学航海。  
  明治初年加入海军,曾任“浪速舰”、常备小舰队司令、海军军令部第一局局长兼海军大学校长,参加过戊辰战争。  
  1886年,他任海军少将,担任海军省第一局长兼海军大学校校长。这一年,他接待来访的清国舰队,在参观定远舰后,不得不承认:“如果现在和清国开战,没有胜利的可能,只要定远和镇远两舰就能把我常备舰队全部送入海底。”  
  1892年,升海军中将,横须贺镇守府长官。  
  1893年,任常备舰队长官。  
  此时,他以海军中将衔,任日本联合舰队司令官。 
 
  此刻,他亲率“帝国精锐”联合舰队,长途奔袭而来,“定远”、“镇远”两舰,就在眼前。击沉两艘亚洲巨舰,那是何等殊荣?!
  他心中既有即将得逞的狂喜,又有对即将展开血腥杀戮的冷酷决绝。  
  他深知,这场偷袭是一场豪赌,赌上老本即是日本的野心与贪婪。  
  从望远镜里,看着逐渐逼近的北洋水师,如同看着待宰的羔羊,他不禁发出一丝嘲笑。  
  在那大东沟浩渺洋面,命运齿轮无情转动。  
  大清舰队与日本舰队猝然相逢。这一遇,似是宿命的安排,将原本的侦察与零星摩擦,瞬息催化为一场惊心动魄的全面厮杀。  
  伊东佑亨的心态又喜又急,如火如荼,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狡黠与野心。他深知自身舰只机动性较高的优势,宛如灵动海狼,伺机而动。那更为精确的炮术,是夺命利器。心中谋划着以快速突击的凌厉攻势,打乱北洋水师阵脚;以迂回战术的诡谲,寻找对方破绽。 
  心如猎手,冷静而残忍,在这波涛汹涌中,他要将北洋水师这头巨兽撕成碎片。

       中午12时20分,丁汝昌下达变换阵形命令。  
  一刻钟后,“人字阵”即初步形成。  
  北洋水师在行进中由双纵阵改为横阵,旗舰定远位于中央,其余各舰在其左、右依次展开,舰队呈楔形梯队。  
  大清军机处上报给光绪皇帝《大东沟战状折》称:“我军以夹缝雁行阵向前急驶,倭人以十二舰鱼贯猛扑,相距渐近,我军开炮轰击,敌队忽分、忽合,船快、炮快,子弹纷集。我军整队迎敌,左一雷艇亦到,各船循环攻击,坚忍相持。”  
  姚锡光《东方兵事纪略》称:“时汝昌自坐定远为督船,作犄角鱼贯阵进。遥望倭船作一字竖阵来扑,快船居前,兵船继之。汝昌谓其直攻中坚也,以镇远、定远两铁甲居中,而张左右翼应之,令作犄角雁行阵。”
  
  “犄角雁行阵”,实为“犄角雁行小队阵”,亦称“夹缝雁行小队阵”。  
  变阵之初,队形似“燕翦阵”,又称“凸梯阵”或“人字阵”。  
  丁汝昌变换阵形的命令,具体包括三条:“(一)“各小队须协同行动;(二)始终以舰首向敌;(三)诸舰务于可能之范围内,随同旗舰运动之。”【41】各舰互相保持一定距离,协同动作;变鱼贯阵为夹缝雁行小队阵,各舰都用舰首向敌,以发扬舰首重炮火力;各舰随旗舰“定远”所向进击敌舰。  
  一开始变换阵形,旗舰“定远”率先以每小时七海里航速前进,其余各舰保持同一航速随之,保持舰与舰之间距离为四百码。由于后续诸舰舰型不一,机动动作在同一时间内需更大航程,故阵形变化需一些时间。 
  丁提督乘“定远”铁舰为督船,并镇远铁船居中,致远、靖远为第二队,经远、来远为第三队,济远、广甲为第四队,超勇、扬威为第五队,分作左右翼,护督船而行。  
  整个舰队形成窄长“人”字形。
  
  从日方记载说:“零时三十五分,已经能明显看见敌舰,细一审视,定远作为旗舰在中央,镇远、来远、经远、超勇、扬威在右,靖远、致远、广甲、济远在左,形成三角形的突梯阵。”从敌舰方面看,北洋舰队阵形恰像英文字母V,故当时英国伦敦报纸称为:“Y字形阵”。【42】
       《航海琐记》称:北洋舰队阵法一百余式,其中最常用有十式:
       1、鱼贯阵:分单行、双行、三行、小队、鼎足、四维六种。  
  2、雁行阵:分一字、双叠、三叠、小队、鼎足、四维六种。  
  3、虾须阵:张翼向前,督船在后,如包抄敌船,即麋角阵。  
  4、燕剪阵:督船先行,分左右次第斜排前进,即人字阵,或称凸梯阵。  
  5、鹰扬阵:分左翼、右翼两种;合之则称双翼阵,即后翼梯阵。  
  6、蛇蜕阵:间队前行,更番迭进。 
  7、丛队阵:众船群攻一船。  
  8、犄角阵:每队三船,互成犄角之势;或用两船,成犄角小队阵。  
  9、互易阵:左攻其前,右攻其后。  
  10、波纹阵:一前一后,弥缝互承,即鳞次阵,或作夹缝阵。  
  这十种阵式中,鱼贯阵和雁行阵是最基本阵式,变化最多。【43】
       “鳞次横阵”是1866年奥地利舰队在利萨海战中使用着名阵法,进攻方式主要为撞击敌舰。多数国家军舰上都安上撞角,这是当时海战中主要使用战术。  
  丁汝昌之所以排出“犄角雁行阵”,说明北洋水师是有针对性海上战斗预案的。
  
  战后至今,丁汝昌的排兵布阵竟无端遭受诸多质疑之声。 
  许多人质疑丁汝昌排出如此队形,是“以陆军阵容指挥海战”,斥责“丁汝昌外行。”无端指责他是犯了“致命的错误”、“北洋舰队的浑噩。”称“‘夹缝雁行阵’确实是最糟糕的战斗队形”。还说:如果北洋舰队也摆出“单纵列”队形,和日本联合舰队形成同向异舷交战,战役的过程和结局就可能完全改观了。【44】电影《甲午风云》借日本人之口说:“北洋舰队摆了个奇怪的阵型。”(1小时25分43秒)  
  实战中,北洋水师摆出的是一个凸出的新月形横队,这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而且颇为凶悍的进攻阵形,冲在最前面的正是旗舰“定远”号!  
  萨苏在《浴血大东沟——北洋水师生死战记》中描述:发现日舰后,北洋水师打得十分积极,前出十海里出击,一开始就摆出了一个十分霸道的进攻阵型。提督丁汝昌将北洋水师的十艘战舰编成了五个小队,组成一个如同箭头的阵容,意图将日军舰队斩成一段段吞吃殆尽。  
  这种阵型是当时世界海军最先进的阵型——夹缝雁行阵。 
  根据利萨海战经验,中国舰队排成横队,利用舰首大口径火炮,试图从多个点上冲断敌舰队列,破坏其阵型,试图各个击破。  
  北洋水师毕竟是经琅威理一手打造的,进攻性战略思想始终是决胜关键。  
  这一点,丁汝昌是坚决执行的。  
  一再有人抨击丁汝昌,称“陆军出身,不懂海战。”
  
  《海权与中国的发展》一书对黄海大战中北洋舰队所采阵型评价为:“黄海大战中北洋舰队采用阵型是当时条件下最佳选择,那种认为丁汝昌指挥失误、错误的战斗队形导致失败云云,都属不谙军事的外行话,不足为训。”【45】北洋舰队采用此阵型,真是出于无奈:因日本联合舰队火力是北洋舰队4一6倍(射速及弹药爆燃力)。【46】

       北洋舰队侧舷火力弱,只能以“一字雁行阵”舰艏始终对敌迎战。这种阵型是以放弃尾炮火力和减少侧舷火炮射角为代价,换取军舰最小受弹面积。【47】
       而日本联合舰队使用一字长蛇单纵阵,试图包围北洋水师前后夹击。  
  这种以横队迎战,“是以军舰最大受弹面积为代价,来换取侧舷火力最大发挥和侧舷火炮的最大射角”【48】。
       日本联合舰队侧舷炮多,速射炮又为独有,且采用“快船”(航速)、“快炮”(射速)和“药猛”(爆燃)技术,在“三快”上全面盖过北洋。据英国海军年鉴统计,当时速射炮发射速度是原后装炮六倍。北洋舰队的优势就是重炮、厚甲。而诸舰之重炮皆列于舰首而非侧舷。因此,北洋舰队阵法、战术必须服从于“舰首始终对敌”,以发挥己身最大优势。  
  故而北洋舰队只能像“楔子”和“尖刀”一样,垂直插入日本横阵,以避免和日舰平行而驶,从而遭受到日舰侧舷炮的打击。  
  那种让北洋水师“也摆出单纵列队形,和日本联合舰队形成同向异舷交战”,恐怕第一回合不到,就被日本联合舰队的速射炮轰得魂不附体了。
  
  面对日舰疯狂扑来,丁汝昌作为“老行伍”,自然懂得彼此差距与实力。 狭路相逢,怒海争锋。采用这一阵型,作为北洋舰队“预定为作战的基本阵型”,是经过反复考量、深思熟虑的。舰首始终对敌,是黄海大战中北洋舰队阵型的正确选择。即使在今天,也无可挑剔。  
  以“犄角”或“夹缝”雁行阵——这是一个军舰横向排列为两排,后排军舰错落在前排侧后45度角位置的阵型。【49】
       如此错落,即可彼此“弥缝互承”,前后“皆可轰击敌船,不至为本军船只所蔽也”【50】。而“小队”是指不以整个舰队为一个作战单位,而是两两结合,将“前后交错的各队姊妹舰彼此结为小队”。这样,全舰队就分成为数个战术分队,犹如空军长机僚机的组合一样。北洋舰队五个战术小队即按此组合。【51】
       这种阵型,一旦接敌,各战术分队可以立即散开,“从多点上同时切入突破,冲击搅乱敌舰队阵型(即北洋水师所称‘开队分击’)”【52】。  
  “中国海军则亦利用其‘巨舰、厚甲、重炮’的优点,用‘定远’及‘镇远’二铁甲作为中坚,形成一个雁行阵式与之对抗。”【53】
       那“看似奇特”的布阵,实则蕴含丁汝昌对战场形势的深刻洞察、对麾下舰队的熟稔把握。在波涛汹涌的命运之海上,每一艘战舰位置,每一处阵脚排列,是精心雕琢的作战画卷,勾勒出抵御强敌的防线。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且有训练基础的。那些指责他“指挥失误、阵型错误”的言论,不过是不谙军事之辈的聒噪,如浅薄浮沫,即便是所谓“专家”,在历史洪流中也不应被当作真相传扬。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中日两国海军教父都出自英国海军。  
  北洋舰队总教习琅威里,严苛几近残酷,他要求中国海军必须掌握世界最先进的军事战术,而中国海军确实不辱使命,圆满完成了他的要求——突出进攻精神的横队型,这是当时海军最先进的作战队形。  
  在甲午海战前的最后一场大海战——利萨之战中,奥地利海军正是凭借此队形冲入意大利海军的横队,将其拦腰斩断,彻底击垮。 
  日本海军兵学校总教习英格尔斯上校,他在英国海军中堪称另类。  
  他秉持独特理念:世界最先进的战术,必定是敌军将在下场战争中运用的,他传授给日本海军信条是:先洞悉世界最先进军事战术,针对此找出破解之法。  
  他凭借日本联合舰队高机动性能军舰,再加上密集舷侧火力,专门用以对付上一代的横队阵型。利用日本舰队速度快、速射炮多的优势,避免与中国舰队近距离接触,拉开与中国军舰距离,防止遭到冲断,以一字长蛇阵破解夹缝雁行阵。  
  实践证明,英格尔斯上校的理念是对的。  
  英国海军的先进理论,在大东沟战场得到印证。 
 
  北洋水师以每小时七海里舰速驶向敌舰,迅速接敌迎战。 
  “各舰比见旗舰定远揭扬立即起锚之信号,无不竞相起锚,行动较之平昔更为敏捷;即老朽之超勇、扬威两艘,起锚费时,因之落后,然亦疾驰竟就舰备。”【54】在极短时间内,阵形便已排成。 

       英国海军观察家在现场所拍照片。

  这时,“船应机声而搏跃,旗帜飘舞,黑烟蜿蜒”【55】直冲敌阵而去。双方舰队越来越近。伊东佑亨用望远镜已清晰可见中国军舰上情形:“头上盘着发辫,两臂裸露而呈浅黑色之壮士,一群一群地伫立在大炮近傍,准备着你死我活的大搏斗。”【56】伊东佑亨见此情景,怕士兵临战畏惧,赶紧下令准许“随意吸烟,以安定心神”。【57】

       中午12时50分,双方舰队相距5300米,北洋水师旗舰“定远”舰首先开炮,其他各舰相继发炮。
       旗舰“定远”舰首305毫米主炮,打响黄海大战第一炮。

       可就是这“第一炮”,被人斥责为“定远”管带刘步蟾“初经战阵,心慌意乱耳”所致。这是不懂海军、不懂战术的“天真”。北洋舰队技术优势是主炮火力猛、射程远。定远和镇远主炮有效射程都是7800米,而日本联合舰队的大部分火炮有效射程为3000米。北洋舰队在有效射程之内和敌方有效射程之外率先开火,正是扬长避短的正确战术动作,又怎能为“初经战阵,心慌意乱耳”?!

       日军舰艇“高千穗”上,分队长小笠原长生在《海战日录》中记载,定远舰这枚305毫米口径炮弹从日军第一游击队上空飞过,在舰队左舷落入海中,“海水顿时腾高数丈”。“松岛”舰上海军大尉木村浩吉记载:“其他诸舰随之(射击),敌弹往往落在我游击队诸舰之近旁,海上各处形成喷水水柱。令人感觉敌国炮手之技术亦不可小觑。尤其接近“浪速号”右舷后部落下之炮弹,令余颇感忧虑。”

       “镇远”舰洋员、大副、美国人马吉芬记载当时战况:12:20时(时间上误差为原文所记),“定远”号开火了,我们也随之开火(5000码,此距离非常适宜),一分钟后,日舰开火,随后弹雨便如地狱一般。
       马吉芬是现场纪录片般的记录:“我把柯达相机架在飞桥上,并站在那里拍照,一直持续到开火约10分钟之后。我拍摄了7张照片;两张是拍我方军舰的,一张是在我们开火之前拍日舰的,随后三张是在他们向我们开火时拍日舰的。当我为第三章照片“按下快门”时,一发日本炮弹就在距离我几英尺远的地方爆炸了,炮弹爆炸的气浪使相机脱手。我在它滚下飞桥之前捡起了它,然后拍完第三张,接着又拍了第四张。随后,一枚炮弹击中了附近的飞桥,于是我把相机装进了盒子里。当我站起来时,一个在极近距离上爆炸的炮弹将我掀了起来——想好将我掀到了右边,不然的话我就要从飞桥上掉到甲板上了——主甲板在飞桥下方三英尺。”(见《马吉芬家书——写给妈妈的信》)
       12点55分,日舰第一游击队头船吉野驶至距北洋舰队约三千公尺处,也开始发炮。于是:“两军大小各炮,连环轰发,不少间断。”【58】
       接着两军大小各炮,连环轰发。
       这场世界近代海战史上黄海大海战由此展开。

       为求那“侧舷火力最大发挥与侧舷火炮的最大射角”,伊东祐亨竟不惜将自身舰队之安危抛于风口浪尖。
       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在距离北洋水师 5000 米之遥时,毅然决然地向左转弯,如一支离弦之箭般航向北洋水师之右翼。那联合舰队全体舰只,竟冒险将自身舰队之形骸全然暴露于北洋水师阵前,仿若在死亡之崖边起舞。
       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在旗舰“定远号”上,通过旗语指挥着大清舰队,总教习、德国人汉纳根及右翼总兵、“定远”管带刘步蟾形成指挥核心。
       在“定远”首发炮弹出膛后,10秒钟内,镇远舰发出炮弹,紧接着,北洋舰队各舰一齐发炮轰击。
       3分钟后,日旗舰松岛舰开始发炮还击。
       12时53分,联合舰队旗舰松岛开始发炮还击。
       刹时间,双方各舰百炮一齐怒放,硝烟弥漫,海水沸腾。
       定远主桅中弹,信号索具被炮火所毁(一说因战船老朽发炮时震塌飞桥,如是正应北洋水师首任总教习葛雷森所言:“开过几次大炮之后就会散了架”),丁汝昌在飞桥上督战,身负重伤。

       开战后,众多海军将士虽然负伤,仍以顽强毅力克制伤痛,毫不退避。日舰第一排炮火击毁冲锋在前的旗舰“定远”望台,正在指挥的丁汝昌被震跌摔倒,左腿被夹挤在甲板铁木中,无法动弹,右脸和脖颈被火焰烧伤。丁提督包扎伤口后,拒绝进入舱内,坐在舰上重要部位督战。【59】
       “右边头面以及颈项皆被烧伤”,却拒绝进舱,包扎后坐在甲板上督战,以振士气。

       北洋将士,心怀家国之重,眼喷烈烈怒火。
       他们驾驭巨舰,那厚重装甲宛如坚不可摧的铠甲,是他们的骄傲与倚仗。
       强大火炮如同沉睡猛兽,此刻被唤醒,他们期盼着以雷霆万钧之势,给日本舰队致命一击。每一发炮弹射出,都彰显热血与捍卫尊严的决心,他们渴望用力量与勇气打破日军嚣张气焰,以告慰家国。
       北洋舰队中德国、英国籍军官,与大清官兵一道,浴血奋战。
       丁汝昌受伤后,刘步蟾在汉纳根协助下,接过指挥权,两人共同督战。

       刘步蟾鼓励各将士“一面救火,一面抵敌”,顽强与日舰周旋。
       把总孙景仁督炮猛攻,击中敌方旗舰松岛,使其丧失指挥能力,又击毙赤城舰长坂元八郎太。
       孙景仁不幸中弹,腿上鲜血淋漓,仍坚持战斗。

       苍茫大海,怒涛翻卷,海战炮响,如雷贯耳。
       北洋水师阵中,将士们坚毅中透着悲壮。他们深知此役关乎家国荣辱,巨炮轰响,承载着振兴军威的期望。硝烟弥漫,那是不屈的战魂在燃烧。
       而日本联合舰队伊东祐亨,眼神中闪烁着狡黠与狂妄。他以凌厉攻势,企图一举摧毁北洋水师防线。那暴露于前的舰队,在他眼中不过是获取胜利的赌注,他坚信冒险能换来辉煌战果。
       “定远”首炮致敌后,整个舰队以尖刀雁阵猛地插向敌阵。
       “定远”舰恰似刀尖,一马当先,冲入日本联合舰队阵形中,“镇远”舰在“定远”之右,稍略偏后,全梯队呈锐利锋刃插向敌舰群。
       电影《甲午风云》中,描写刘步蟾贪生怕死,先是劝说丁汝昌,不要让“定远”处于前锋,后是擅挂“一字型”队旗,让大家都处于一线。这样说法实在有违历史。
       真正的场景是——刘步蟾,是一位被误读的英雄、一位蒙尘的勇者。
       激战海面,波涛汹涌。他的心与战舰融为一体。那钢铁之躯,在海浪中破浪而行,如同一座移动堡垒,承载着北洋的尊严与希望。

     当丁汝昌负伤倒下时,42岁的刘步蟾如一座沉稳山峰,担起重荷。  
  他目光锐利,颌下一把络腮胡须抖动着,命令副将,让“定远”升起提督旗,勇敢担起指挥舰队的重任。他目光如炬,指挥若定,那每一道指令,都是对敌人的宣战。  
  身边副将和卫兵望向他——刘步蟾宛如一尊凛然战神,站立在飞桥上。 
  他那浓密的大胡子,似烈烈旌旗在风中抖动,每一根胡须都在见证着不屈意志与豪迈气概。  
  他的目光,宛如两道炽热闪电,紧紧地、死死地凝视着敌舰。  
  仿佛双眼穿透那无尽战火,洞悉敌舰一举一动,将敌之命脉牢牢锁定在自己的视线之下。 
 
  “定远”号战列舰武器装备先进,铁甲舰应具备的大炮、鱼雷、碰嘴及连珠快炮等武备系统一应俱全。舰上4门克虏伯305毫米口径大炮两两分装于军舰中部的2座露天炮台内,单炮重32吨,每门炮备弹50发,可用弹药包括开花弹(榴弹、爆破弹)及实心弹(凝铁弹、教练弹),均为弹药分装式有效射程7800米。双联装的炮座底部有一套传动装置,通过人力和蒸汽辅助来转动火炮。露天炮台布局采用右前左后对角线布局。炮台内4门火炮可同时转向舰首方向发射。舰首和舰尾各有一门克虏伯150毫米钢箍套炮,单炮重10吨,弹药包括开花弹与实心弹,有效射程11000米。 
  舰上还有4门克虏伯75毫米口径舢板炮,炮重750千克,主要供海军陆战队上岸作战使用,可临时布置在舰上适当位置以加强火力。  
  北洋各舰设计时,由于火炮威力不足,所以强调舰首对敌,依靠撞角撞击敌舰,火炮布局以发挥正面对敌火力为主。但舰首对敌横阵不利于机动。加之北洋水师各舰舰龄较长,蒸汽发动机马力不足,养护情况不佳,故舰队平均航速仅有10.2节,而日舰队主力舰较为新式,采用方便机动纵队更适合发挥火力,速度较快,实战中日舰队机动能力也强于北洋水师。  
  在他引领下,舰队如同一把锐利之剑,直刺日本联合舰队心脏。  

  整个舰队在刘步蟾调度下,配合协调,两翼诸舰迅速赶上来。  
  整个舰队呈半月形扁“人”字阵,发挥出最大战力。  
  日本第一游击队先是直攻北洋舰队中坚,看到北洋舰队来势凶猛,特别是“畏定、镇二船甚于虎豹。”【60】远在五千公尺以外,便急转弯向左,以避定远、镇远巨炮重弹,并以两倍于北洋舰队速力(每小时十四海里)横越二舰之前。  

  此时,日本先锋舰右舷便暴露在北洋舰队正前方。

  12点53分,“吉野”与北洋舰队相隔约四千公尺时,一颗炮弹飞来“击中吉野,穿透铁板,在甲板上爆炸。”【61】
       日本联合舰队“浪速”舰。

       1894年9月17日,黄海大战拉开帷幕。“浪速”舰长东乡平八郎对水兵训话:决战时刻已到,诸位忠勇,为天皇陛下而战。一舰勇战靠士兵勇战,一队勇战靠一舰勇战,尽忠职守,玉碎报国!  
  东乡平八郎在英国留学八年,于英国军舰上学习。约有170名日本海军军官在欧美国家长期学习培训,成为日本海军核心领导力量。  
  据日木海军军令部《廿七八年海战史》记载,12时55分,即战斗打响不到5分钟,定远大炮即命中吉野,炮弹穿透甲板爆炸,击毙日军官浅尾少尉及水兵一人。  
  平田胜马《黄海大海战》称:午后1时8分,定远15厘米炮又击中比睿大椅,打死水兵数人。1时9分,定远大炮击中日本海军军令部长桦山资纪坐船西京丸上甲板,打穿军官室。  
  川崎三郎《日清战史》第七编称:1时10分,定远30厘米大炮再次击中比睿,将三宅大军医以下官兵十数人“击成粉碎而死。”打伤海军大尉高岛万太郎等32人。并火灾大作。  
  平田胜马《黄海大海战》称:1时25分,定远15厘米克虏伯尾炮,击中日舰赤城,打死炮手两名,打死正在观看海图的赤城舰长坂元八郎太。2时20分,定远舰再次击中西京丸,打坏船舵,几乎沉没,吓得西京丸狼狈逃离战场。  
  特别是在海战的后一阶段,刘步蟾指挥定远舰的顽强战斗精神,使敌方为之赞叹。当时,日方松岛等本队五舰,将定远、镇远团团围住,妄图一举击沉定、镇二舰。但据日方记载:“定、镇二舰顽强不屈,奋力与我抗争,一步亦不稍退。于是定远、镇远愈益为我包围夹击。我本队舍其他各舰于不顾,举本队五舰全力合围之。在榴叛弹倾注下,反复引起火灾。

  “定远”甲板部起火,烈焰汹腾,几乎延烧全舰。”(川崎三郎《日清战史》第7编(下)第70页)。但刘步蟾沉着应战,指挥全舰士兵、水手,“一面救火,一面抵敌”,不稍退避。并于3时30分,发射舰首30厘米主炮,击中日本旗舰松岛。毙伤敌113人。由于舰上战斗人员死伤殆尽,敌酋伊东砧亨不得不把军乐队员拉上来充数。由于松岛已被打得瘫痪,完全丧失战斗力,敌人只好改“桥立”为旗舰以代“松岛”。
  
  混战之中,军舰每一处操作,都关乎战局胜负。  
  无论航向微微调整,还是炮弹填装,皆举足轻重。  
  伊东佑亨率“松岛”舰在本队,后面还有军令部长桦山资纪压阵督战,前面坪井航三少将率第一游击队4艘巡洋舰,快速穿插,连续打击大清军舰横队两翼的弱舰。  
  “定远”与“镇远”,为舰队中两艘铁甲主力,成为日本联合舰队集火之靶。日军战术明晰,欲借围攻与重点打击二巨舰,速挫北洋水师战力。  
  战端开启,日本联合舰队遣出“松岛”号、“吉野”号等五艘主力舰,其装备速射现代化火炮,对定远舰与镇远舰展开狂猛炮击。  
  面对这般炽烈火力,“定远”、“镇远”两舰亦果敢回击。舰炮怒鸣,试图以密集炮火覆盖,压制日军汹汹攻势。  
  高强度对抗之际,两舰结构与设计之优渐显。厚重钢铁装甲宛如坚盾,虽经炮弹连番重击,装甲板有凹陷、破损,然主体结构尚存,未现致命之伤。  
  此时,刘步蟾指挥策略堪称关键。遭日军围攻,他指挥两舰施行动态战术,借不断变幻航向与速度,令日军炮火失之精准。且他下令舰只协同射击,织就火力之网,削减了日军舰只进攻之效。  
  战事渐酣,北洋水师其余舰只亦投身战斗,与定远、镇远形成战术协同。  
  虽其火力与装甲难及两铁甲舰,但群舰加入有效分散日军火力,为定远舰与镇远舰缓解重压。
  
  一群海鸥路过交战海域,从空中俯瞰大东沟战场。  
  明亮的瞳仁里,映照处战场焦灼态势。  
  海战自古以来,就是讲究数量、火力、速度、防护等“硬件直接较量”。李鸿章引用明朝俞大猷言:“海上之战无他术,大船胜小船,大铳胜小铳,多铳胜寡铳,多船胜寡船,厚船胜薄船,而已。” 
  马汉称:海权是通过一场海上决定性会战来决定的,而海上决定性会战的胜负,是由交战双方战术火力强弱决定的。  
  海军较量,主要是技术、武器比较。冲突区域,谁力量最强大、谁就有制海权,谁就有接近100%航行权。失去制海权,几乎失去战斗意义了——所以海战意义、制海权,全局层面上就是“赢者通吃”。

  被战火染红的海天间,北洋舰队全体将士全力投入战斗。年轻炮手,脱光膀子,填弹开炮;轮机手驾驶机器,紧听号令,操作战舰。每一条战舰上管带与水手,都以一种无可撼动的姿态,用行动与敌舰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日第一游击队平均航速达19.4节。  
  航速加上火力,就是强有力的战斗力。  
  日舰队火力实际上相当于北洋舰队三倍。  
  苍茫碧海上,整个北洋舰队右翼靠后的舰只航速迟缓了。  
  航速!航速——航速,成为海战桎梏北洋舰队冲锋的障碍。  
  这时,就会想起张翼这个“倒煤鬼”,优质精煤全被他拿去换钱了。  
  上至太后,下至六部官员、王公大臣,包括那些“清流”们,全都从中拿暗股,年年赚得盆满钵满。哪管北洋水师喊破喉咙,朝廷大员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怜“亚洲第一”的北洋水师,只能烧着劣质煤,奔向甲午战场,以老牛拉车的速度,面对日军机动灵活的新舰。有这样一条喝北洋水师血的食物链,“倒煤”的北洋水师,又怎能如何打赢呢? 
 
  北洋各舰因舰型不同、航速不同,战斗中所处位置亦不同。  
  北洋舰队看穿日本意图,把主力舰转向对付日舰时,始终保持舰首向敌,所以越外沿舰船转向幅度就越大,攻击范围缩小,攻击力就弱。  
  伊东佑亨自有饿狼扑羊的敏锐和狡诈,他事先就看出北洋舰队靠后的军舰落后,于是,先吃掉弱舰,便是日本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的首选。  
  “吉野”率先直扑北洋舰队右翼弱舰,“高千穗”、“秋津洲”、“浪速”号紧随其后。  
  12点55分,吉野与北洋舰队右翼“超勇”、“扬威”二舰相距三千公尺时,开始炮击。“超勇”、“扬威”奋勇抵抗。据日方记载:“继吉野之后,高千穗、秋津洲、浪速亦还炮,进而向敌右翼冲击。顿时炮烟锁住海面,弹落如雨。秋津洲之永田大尉此时中敌弹而死。”【62】
       激战中,日本第一游击队四舰仍紧紧咬住“超勇”、“扬威”不放。先向右转,继又向左作回旋运动,继续集中火力猛攻不已。

   “超勇”、“扬威”本是木质包铁旧式兵船,为北洋舰队十舰中最弱之舰,舰龄已在十三年以上,速力迟缓,火力与防御能力皆差,虽然竭力还击,终究敌不过号称“帝国精锐”之日本第一游击队四舰。  

  “超勇”、“扬威”二舰中弹甚多,还击少,“共罹火灾,焰焰黑烟将全舰遮蔽。” 

  两舰宛如不屈的勇士,直面无情战火洗礼。  

  弹雨如织,密集地砸落在两舰身躯之上,伤痕累累,中弹之多令人痛心。  

  开战20分钟后,一颗炮弹撕开“超勇”舰单薄的船壳板,在军舰内部炸响,军舰舰体顿时被黄色烟雾包裹,舰内大量木质构建成为大火的帮凶。  
  刹那间,灾难降临,熊熊烈火在舰上肆虐,滚滚黑烟恰似狰狞恶魔,张牙舞爪地将那钢铁之躯全然遮蔽。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超勇”右舷倾斜。  
  目睹在大火中痛苦挣扎的姊妹舰,“扬威”舰就近奋力发炮,支援“超勇”。然而,很快“扬威”舰也受到日舰炮火猛烈攻击,舰上也燃起大火,舰体开始倾斜。 
 
  鱼雷艇“左一”、“右二”、“右三”发现“超勇”舰起火下沉,立即靠拢搭救落水官兵。 
  又过17分钟,下午13点27分,再也无法抵御火魔的“超勇”舰在烈火中沉入海底。  
  13时30分左右,“超勇”沉没,管带黄建勋落水,“左一”鱼雷艇驶近相救,抛长绳援之,黄建勋不就,从容死难,舰上官兵大部壮烈牺牲。
  “超勇”管带黄建勋落水牺牲。

  大东沟海战开战仅半个小时,北洋水师损失第一艘军舰。 
  此时,“扬威”舰也在日舰密集攻击中,身负重伤,拖着滚滚浓烟,宛如一只受伤战鹰,在舰长指挥下向附近浅水区驶去,不幸搁浅,失去战斗力。【63】

       鏖战中,战机迅疾到来。
       此时,以“松岛”为首日舰本队因畏惧定远、镇远强大炮火,急转舵向左,到达“定远”右方。于是,北洋舰队向右旋转约四度,各舰皆以舰首指向日舰本队。日舰本队后继之“比睿”、“扶桑”、“西京丸”、“赤城”诸舰因速力迟缓,远远落后于前方各舰,遂被北洋舰队“人”字阵之尖所切断。
       如此,日舰本队被拦腰截为两段,形势大为不利。
       12时55分,日本第一游击队进攻“超勇”、“扬威”二舰时,日本旗舰“松岛”号正好驶到达“定远”正前方。双方展开猛烈的炮击。
       “战阵甫合,炸弹遽来,正中定远之桅,桅顶铁隙楼中,有七人焉,弹力猛炸,与桅同堕海底。”【64】“松岛”成为北洋舰队炮火集中打击的目标。“群炮萃于松岛,亦击断其号旗之杆。”【65】并同时命中其三十二公分炮塔。【66】

       黄海之上,炮战正酣,炮弹如流星般划破天际,在海面上炸起冲天水柱。
       大清炮弹,带着仇恨与决绝飞向敌舰,火光与硝烟交织成惨烈画卷。
       北洋舰队抓住有利时机,向敌发动猛攻。
       “定远猛发右炮攻倭大队,各船又发左炮攻倭尾队三船”。【67】

       混战之中,慌不择路。
       日军联合舰队本队的“比叡”号,一头扎进北洋舰队舰群中。
       13 点 10 分,“比睿”号深陷危境,如惊弓之鸟,慌了阵脚。
       “比叡”仓促间冒险右急转舵,企图从“定远”与“靖远”间隙中,莽撞地闯进中国舰群,急切地寻觅捷径以回归本队。
       然而,事与愿违,此舰反遭北洋舰队狂风暴雨般猛烈轰击。
       只见“定远”一枚三十公分半巨弹轰然砸下,“比睿”号下甲板后部瞬间化为废墟。那惨状令人目不忍视,结果“下甲板后部全部毁坏,三宅大军医、村越少军医、石琢大主计以下十九人被击得粉碎而死。”【68】
        “顷刻之间,该舰后部舱面,已起火灾,喷出浓烟,甚高甚烈。”【69】
       眨眼之间,“比睿”号后部舱面陷入火海,滚滚浓烟如乌龙般腾空而起,浓烈炽热。

       日本“赤城”号,本是一艘六百来吨小炮舰,身单力薄。
       仅仅安装四门火炮。它的航速,或约每小时十海里,亦有一说为十二海里,但更确切应是每小时十点二五海里。
       开战之前,移于日舰本队左侧西京丸之后,“因速力迟缓,不能继行,终成为孤军。”【70】据日方记载:“敌舰集中火力攻击赤城,相距八百米,赤城中弹甚多。”惨烈景象在眼前徐徐展开。大清舰队凶猛攻势,令它难以招架,在那仅仅八百米距离间,“赤城”宛如暴风雨中孤舟,承受着炮弹洗礼,中弹无数。【71】“一点二十五分,敌舰大炮弹飞来,命中赤城樯头,舰长海军少佐坂元八郎太及以下第一速射炮员两名,因此捐躯……敌弹又打中我前部下甲板,火药库防火队员、唧筒炮员、捕索员等死伤甚多,蒸气管亦破裂。” 【72】“舰上将校几乎全部被击毙。”【73】
       “赤城”被定远舰克虏伯大炮击中,那夺命大炮弹,如流星般划过天际,精准地命中“赤城”樯头。一声巨响,犹似死神追至,弹片飞进,打穿了正在看海图的舰长坂元少佐头部,鲜血及脑浆溅满海图台,立时毙命。
       同时两名第一速射炮员,亦被炮弹击中身亡。炮弹纷至,击中前部下甲板,死伤无数。
       那蒸气管破裂声,似是“赤城”舰的痛苦呻吟。
       正在此时,“西京丸”舰上,日本海军军令部部长桦山资纪见“比叡”、“赤城”处境危殆,挂出“援救”信号,日舰第一游击队急忙回航来救,“比叡”、“赤城”二舰“才得免于难,逃出战列。”【74】
       联合舰队亦疯狂还击,他们的炮火似夺命毒蛇,在北洋水师阵中肆虐。

       战到下午3点半钟,北洋主力战列舰“定远”和“镇远”,被5艘日舰团团包围,弹如雨下。日军在《日清战争》记载:两艘主力军舰“在榴霰弹倾注下,再三引起火灾。定远甲板部位起火,烈焰汹腾,几乎延烧全舰。镇远前甲板殆乎形成绝命大火,将领集合士兵救火。虽弹丸如雨,仍欣然从事。在九死一生中毅然将火扑灭,终于避免一场危难。”
      在刘步蟾、汉纳根指挥下,“各将弁誓死抵御,不稍退避,敌弹霰集,每船致伤千余处,火焚数次,—面救火,—面抵敌。”(《李文忠公全集》大东沟战况折)

       当日第一游击队绕攻北洋舰队右翼时,本队也与北洋舰队主力交相攻击。日军舰“比睿”、“赤城”、“扶桑”、“西京丸”遭到北洋舰队截击。“定远”、“来远”、“经远”重创日舰“比睿”、“赤城”;“西京丸”也受重伤。
       “赤城”舰长坂元八太郎阵亡。
       经过数小时激烈战斗,尽管日军火力强劲,但北洋水师凭借良好战术执行和舰只坚固性,成功挡住日军多次冲击。在刘步蟾指挥下,北洋水师残余部队开始有序撤退,向旅顺港方向撤离。
       通过航线规划和有效烟幕掩护,北洋水师避免在撤退中受到更严重伤害。
       《大东沟战状折》称:

       来远、靖远苦战多时。来远舱内中弹过多,延烧房舱数十间。靖远水线为弹所伤,进水甚多,均即暂驶离队扑救修补。平远、广丙及福龙雷艇,尾追装兵倭船,为敌所断,未及归队。此时,仅余定、镇两舰,与倭各舰相搏。历一时许,巨炮均经受伤。定远祗有三炮,镇远祗有两炮,尚能施放。丁汝昌督同各将弁誓死抵御,不稍退避。敌弹霰集,每船致伤千余处,火焚数次,一面救火,一面抵敌。丁汝昌旋受重伤,总兵刘步蟾代为督战,指挥进退,时刻变换。敌炮不能取准,又发炮伤其松岛督船,并合击伤其左侧一船,白烟冒起数丈,靖远、来远修竣归队,平远、广丙、鱼雷各艇亦俱折回,倭船多受重伤,复见诸船并集,当即向西南一带飞驶遁去。我军尾追数里,敌船行驶极速,瞬息已远。然后收队驶回旅顺。【75】

       战后,日吉野舰长在向明治天皇报告中:“西京丸舵已轰断,舟中有观战之某大吏,几被华军连船擒去……【76】某大吏指日本海军军令部长桦山资纪。
       此时,西京丸不得不挂起“赤城、比敷危险”【77】的信号,乃至在烟雾笼罩下,大清将士发出“谓比敷、赤城已被我击沉而定远复击沉西京丸”【78】的欢呼。在日军主力第一游击队部分,北洋海军用巨炮重创日舰吉野、松岛。至战场尾声时,“倭船多受重伤,……当即向西南一带飞驶遁去,我军尾追数里……”【79】
       判断阵型效果,还有一个“硬指标”:命中率。
       战后统计,“日军之命中率百分之十二,中国之命中率百分之二十”【80】。可见,北洋舰队采用“雁阵”阵型于海上搏杀,效果非常明显。那种称“北洋舰队慵懒腐败、阵型错误、战术不精”的说法不攻自破。
       北洋水师“命中率百分之二十”,是马吉芬说的。
       美国人菲里奥•诺顿•马吉芬,毕业于安纳波利斯海军学校,中法战争期间来华,先后在天津水师学堂,威海水师任职。甲午海战期间,作为“镇远”号大副,与大清海军一道,投身惨烈的“大东沟海战”,见证海战全过程。
       事后,他写下《黄海海战评述》,以此见证。

       大东沟海战中,北洋舰队参战军舰为10艘,日本联合舰队参战军舰为12艘,数量对比为10比12。北洋舰队参战总吨位为31366吨,日本联合舰队为38401吨,相差7035吨;北洋舰队平均航速为每小时15.5海里,日本联合舰队为每小时18.1海里,每小时差2.6海里。特别在发射速度,日本联合舰队拥有速射炮115门,而北洋舰队一门速射炮也没有。
       无论从速度、吨位还是火力上,北洋舰队都处于劣势。
       在第一回合中,北洋舰队虽然损失惨重,但也重创日本海军。

       海战第一个回合,从十二点五十分到下午一点半,历时四十分钟。
       海战中,北洋水师沉没超勇、扬威二舰是被由吉野、浪速、秋津洲等4艘高射速、高航速的新式快舰击沉或重创的。
       从战术看上,日军第一游击队的灵活机动是成功的。
       双方展开炮战,虽然北洋舰队“超勇”沉没、“扬威”中弹搁浅,但终于冲断敌阵,重创比睿、赤城两艘敌舰,使其丧失战斗力而逃出战列。
       因此,北洋舰队是占上风的,而日本联合舰队则失利。
       战斗仍在进行,海浪被炮火震得破碎,海风裹挟着血腥与硝烟的气息。
       这片海域成为勇气与野心、正义与邪恶较量的生死场,炮声阵阵,奏响一曲震撼天地的海战悲歌。


       【文史来源
       【1】(日)川崎三郎《日清战史》第7编第4章
       【2】郑天杰、赵梅卿《中日甲午海战与李鸿章》第265页
       【3】【4】【5】【6】《李鸿章全集电稿》(二)第727页、735页、748页、804页
       【7】《清光绪朝中日交涉史料》第13卷第25页
       【8】《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续编中日战争》(一)第9页
       【9】《清光绪朝中日交涉史料》,第18卷第21页 
       【10】(日)川崎三郎《日清战史》第7编第3章第19-20页
       【11】《中日战争》第3册第23页
       【12】《中日战争》第3册第72页
       【13】《中日战争》第3册第27-28页
       【14】《中日战争》第3册第35页
       【15】(美)马吉芬《黄海海战述评》《海事》第10卷第3期
       【16】【17】《丁汝昌年谱》1994年8月3日(七月初三日)光绪下旨李鸿章,核查丁汝昌,而此时丁提督正统带各船在海上巡游
       【18】《丁汝昌年谱》1994年8月5日(七月初五日)
       【19】《丁汝昌年谱》1994年8月6日(七月初六日)
       【20】(日)外山三郎著龚建国译《日本海军史》(第 2 章)光辉的日本海军之日清战争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第 42 页
       【21】【22】《丁汝昌年谱》1994年8月26日(七月二十六日)
       【23】【24】《丁汝昌年谱》1994年8月27日(七月二十七日)
       【25】《丁汝昌年谱》1994年8月31日(七月三十一日)
       【26】《丁汝昌年谱》1994年8月29日(七月二十九日)
       【27】《中日战争》续编第6册中华书局1993年第383页
       【28】《盛宣怀档案》(甲午中日战争)(上)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137-138页
       【29】戚俊杰《丁汝昌集》第211页
       【30】“五槽煤”为开平煤矿出产优质煤炭
       【31】(日)川崎三郎《日清战史》第7编第4章第132页
       【32】《中日战争》(一)第239页
       【33】《中日战争》(一)第240页
       【34】(日)川崎三郎《日清战史》第7编第3章第52页
       【35】余思贻《航海琐记》(又名《楼船日记》)上册
       【36】(日)川崎三郎《日清战史》第7编第3章第52页
       【37】(美)马吉芬《黄海海战评述》《海事》第10卷第3期
       【38】《李文忠公全书》清光緒三十一年(1905)刻本
       【39】姚锡光《东方兵事纪略》
       【40】《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祐亨给日本大本营的报告》《海事》第8卷第8期
       【41】《汉纳根给北洋大臣的报告》《海事》第八卷第五期
       【42】(日)川崎三郎《日清战史》第7编第3章第180页
       【43】余思贻《航海琐记》上册
       【44】《从甲午海战看战术火力的决定意义——倪乐雄教授在泉州华侨大学的讲演》倪乐雄称:许华认为:“陆军出身的丁汝昌根本就不懂海军战术,在北洋海军的战役指挥方面,明显存在着极其严重的失误:一是在黄海海战中采用了极为不利于实施战场机动与发扬火力的错误阵法与错误战法,造成北洋海军在海战中损失惨重。”杨志本则认为:如果北洋舰队也摆出“单纵列”队形,和日本联合舰队形成同向异舷交战,战役的过程和结局就可能完全改观了。许华、杨志本和吴如嵩等先生的观点,可以说代表了我国学术界长期以来对甲午海战失利的战术原因的主要看法。有资料表明:许华,1985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现为军事博物馆正营职馆员。杨志本,甲午海战前辈学者、甲午研究开拓者之一。
       【45】倪乐雄《海权与中国的发展》载郭树勇主编《战略演讲录》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14页
       【46】陈悦《沉没的甲午》凤凰出版社2011年版第166页
       【47】【48】倪乐雄《海权与中国的发展》载郭树勇主编《战略演讲录》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1版第113页
       【49】陈悦:《沉没的甲午》凤凰出版社2011年版第166页 
       【50】天津机器局印《船政图说》转引自戚其章《甲午战争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126页
       【51】郭毅生、汤池安:《论甲午黄海大战与中国北洋海军》载张海鹏等主编《甲午战争120周年学术论文选编——甲午战争的百年回顾》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68页
       【52】陈悦《甲午海战》中信出版社2014年版第112页
       【53】王家俭《李鸿章与北洋舰队》
       【54】(美)马吉芬《黄海海战评述》《海事》第10卷第3期
       【55】(英)泰莱《甲午中日海战见闻记》
       【56】(日)川崎三郎《日清战史》第7编第4章第120页
       【57】(日)川崎三郎《日清战史》第7编第4章第116页
       【58】王炳耀《中日战辑》卷三
       【59】《丁汝昌年谱》1894年9月17日(八月十八日)
       【60】《中日战争》第1册第169页
       【61】【62】(日)川崎三郎《日清战史》第7编第4章第122页
       【63】(日)川崎三郎《日清战史》第7编第4章第63页 
       【64】《中日战争》第1册第170页
       【65】《中日战争》第1册第167页
       【66】川崎三郎《日清战史》第7编第4章第155页
       【67】《中日战争》第3册第134页
       【68】宗泽亚《清日战争》
       【69】川崎三郎《日清战史》第7编第4章第125页
       【70】(美)马吉芬《黄海海战评述》
       【71】(日)川崎三郎《日清战史》第7编第4章第132页
       【72】《中日战争》第1册第242页
       【73】【74】川崎三郎《日清战史》第7编第4章第133页
       【75】《李文忠公选集》光绪二十年
       【76】《伊藤向日皇报告》载王炳耀《中日战辑》卷3《朝鲜记乱》(4)转引自郭毅生、汤池安:《论甲午黄海大战与中国北洋海军》 
       【77】《中日战争》第1卷第24页转引自郭毅生、汤池安《论甲午黄海大战与中国北洋海军》
       【78】《东方兵事记略》(海军篇)转引自郭毅生、汤池安《论甲午黄海大战与中国北洋海军》
       【79】郭毅生、汤池安《论甲午黄海大战与中国北洋海军》
       【80】(美)马吉芬《黄海海战评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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