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妈妈做了几块饼做早餐。麦麦端过饭盒，先拿去让电扇吹吹。我就拧开电扇。
不烫了，他自己拿起一块饼放进嘴里，又拿起一块给皮卡丘吃。扔在沙发上的皮卡丘是个黄色的毛茸玩具，两只耳朵长长的，嘴巴小小的，麦麦就把饼凑到皮卡丘嘴边，说，“吃吧”。吃了几口，把饼放在沙发上，意思是让一旁的皮卡丘自己继续吃。麦麦又忙着拿起另一块，给熊猫玩具吃。熊猫玩具坐在书桌上，麦麦照例给他喂几口，就把饼放在它的嘴边了。
“爸爸吃什么呢？”我问。
“你吃这个。”他手指着饭盒里剩下的小半块。
2.
这半年多，为了跟妈妈的车，我们都会把早餐带到学校吃。经常去运动场，麦麦选好一个位置，我们就坐下来。再把饭盒一个个拿出来，除了早餐，可能还有水果。我们把这叫作“野餐”。
睡前麦麦问：“明天去不去学校呀？”
“去，去学校野餐。”他听了就很开心。一开心，在床上又蹦又跳，又喊又叫，就是不睡觉。
遇到好吃的饼，麦麦会一个一个都拿在自己手里。爸爸要拿，他赶紧伸手拦住。爸爸告诉他要学会分享，小家伙儿倒是懂了，抠下除蚂蚁大的一点渣子，仰着小脸问爸爸：“吃不吃？吃不吃？”小气的样子，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吧。可是小孩子的表情总是那么认真，认真而可爱。
没吃几口，吃不下去了，瞬间慷慨万分，全部推给爸爸，嘟着小嘴：“都是你的了！”
3.
刚开学的几天，有次生病在家，我陪他玩。
把家里折腾得真是底朝天。拼图一个个拿下来，玩到一半不玩了，又把轨道汽车拿下来组装。玩腻了，抱过来一摞摞绘本，全都散落地上。这还不算，从沙发翻到床上，把被单、枕头都往外扔，把睡床当蹦床；蹦累了，沿着床沿四边走，一把将蚊帐拽得倒在床上。大人作势要拉他，他以为玩捉迷藏游戏，尖叫着跳开。
又到处找卡片，说是刷卡、检票，才能上飞机。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还模仿乘务员的口气：“各位乘客请注意，还有八分钟起飞......”拉爸爸一起坐好，“不要乱动，很危险的。”
眼看时间已近中午，该做饭了。我就顺势问他，“有鸡肉饭和猪肉面，请问你想点什么呢？”“猪肉面。”
刚好冰箱有豆角，我也打算做焖面。趁他玩得不亦乐乎，快速做饭。麦麦偶尔跑过来，非要掺和着炒菜。做好后，再次进入情境，装扮成乘务员的模样，给他端上来。这一顿倒是吃得相当愉快，叉子丢在一边，用手抓起面条就往嘴里塞，吃得满口流油。
下班回来，妈妈问：“麦麦怎么样，还发烧吗？”
我回道：“啥？麦麦生病了吗？”
4.
吃饭时，看到零食，又开始闹了。
把他抱到一旁，跟他说，火车马上要开了，还有八分钟，快刷卡上车。一下子就哄住了。边说，边随便找张什么纸片，说是车票；他接过来，满脸泪水的小脸一下子被逗笑了。提醒他刷卡，“滴滴......”“——请进。”刚坐稳，“乘务员”就给他拿来纸巾，又是擦鼻涕，又是擦眼泪。这下好了，他要皮卡丘也上车，还要带上旁边的一本书。
进入情境后，立即拽过来一把椅子，哄他说，这是火车上的餐桌，晚餐时间到了。于是，出现了这样的场景：妈妈在一旁给他讲绘本，他边吃边听，有时听得忘了，饭就含在嘴里。妈妈说，吃完一口，再翻一页，他也愉快地答应了。
小孩子高兴时，干什么都行，什么道理都能听进去。不高兴时，九头牛也拉不回，再动人的道理都碰不动。这时候怎么办？故事总是有办法。
太多时候，我们不懂，不会，也没有时间和耐心。
5.
好久没和麦麦讲“龟兔赛跑”的故事了。
为了哄他早点睡觉，讲完绘本，我们说，还有一个故事，是用耳朵听的。折腾一番，他躺下来了。
“很久以前，乌龟和兔子比赛......谁跑得更快呢？”
“麦麦跑得快！”语气斩钉截铁。
我有些哭笑不得。记得一年之前讲这个故事，他也这样说。
“可是，这是乌龟和兔子赛跑，没有麦麦。”
“麦麦跑得快！”他不管。
6.
孩子晚上不睡觉，是个让人很头疼的事情。
给他讲故事，轻轻拍着后背，看他已经安静好大一会儿了，就停下来。过几分钟，他一翻身，嘴里嘟囔着：“爸爸，我不喜欢睡觉。”赶紧继续讲故事，轻拍后背，他又安静了，睡着了。大人偷偷溜下床，借着窗外的亮光，像个地下工作者，秘密地干点工作。忽然，小家伙儿打个滚儿，嘴里又冒出一句：“我睡不着。”——这话怎么这么像大人说的。
说完这句，麦麦真的睡着了。钟表的指针已经走过了“10”。
有次，关了灯，在床上使劲挣扎，要下去。我就和他说，下去可以，你自己玩，但不准开灯，开灯会影响别人睡觉；如果开灯，就把你放到门外。
麦麦跳下床，第一件事就是开灯。我为了履行所谓的诺言，把他抱到门外。锁上门，拉上帘。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麦麦光着身子，一丝不挂。我以为他会害怕，会求饶，会挣扎着说，“爸爸，快放我进去吧，我再也不敢了。”
不！
他就在门口坐下来，不哭不闹。我透过一丝缝隙，也看不清他究竟在干什么。过了五六分钟，忽然听到“扑通”一声，我一瞧，他穿好运动鞋，拽着自己的踏板车走下楼梯。我喊雯，“快去看看，麦麦跑了，外面还下着雨！”雯一翻身，我打开门，俩人同时冲出去，哪有麦麦的身影！门前的路，拐了弯儿，一东一西，我们往不同的方向去找。最后在一棵鸡蛋花树下找到了他。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是如何跑这么快？不知道他懂不懂拐弯儿时看车？不知道他的性子里遗传了谁的因素？
一把抱起他，给他打着伞，问他是不是委屈，觉得害怕了。小家伙儿嘴一撇，“嗯”，呜呜地哭了。
但还是不睡觉。
2024.9.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