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平曲县与沭阳
文 |夏炳文
最近，有个陌生朋友发来信息，询问关于西汉时期东海郡平曲县的一些事情，说这个平曲县就在今天沭阳青伊湖农场（今属青伊湖镇管辖）一带；同时还发来两张陶瓷碎片图片，问我是不是古代器物，说是上次回家在村子田里附近发现的，那片田地，以前庄上老人说叫陶瓷地，经常挖到陶瓷碎片。
我很不好意思地对他表达了我的歉意，虽然对平曲县也有一些了解，但没有更深更多的查询探究；对于古代瓷器，更是个门外汉，可谓一点都不懂。
谁要是古代瓷器行家，能不能帮着看看，到底是不是古代器物，大家伙也跟着长点见识。感谢为先！
多少天过去了，始终耿耿于怀，查找一些资料，看看平曲县到底是什么情况。
翻阅《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臧励龢等编，商务印书馆发行，1931年5月初版），其中有“平曲县”词条：
汉置，后汉省，故城在今江苏沭阳县东北。汉侯国，今阙。按汉有二平曲，皆属东海郡。齐召南、全祖望皆谓第二平曲为曲平，然考王子功臣两侯表，并作平曲，不作曲平，齐全二家之说非。
平曲县，汉代设置，东汉废除，故城在今天江苏省沭阳县东北部地区。汉代有两个平曲，都属于东海郡。
这说明，至少在民国时期，就有学者认为西汉东海郡平曲县，区域在我们沭阳县东北部一带。
查《汉书·地理志》：
东海郡，高帝置。莽曰沂平。属徐州。户三十五万八千四百一十四，口百五十五万九千三百五十七。县三十八：郯，故国，少昊后，盈姓。兰陵，莽曰兰东。襄贲，莽曰章信。下邳，葛峄山在西，古文以为峄阳。有铁官。莽曰闰俭。良成，侯国。莽曰承翰。平曲，莽曰平端。戚，朐，秦始皇立石海上以为东门阙。有铁官。开阳，故鄅国。莽曰厌虏。费，故鲁季氏邑。都尉治。莽曰顺从。利成，莽曰流泉。海曲，莽曰东海亭。兰祺，侯国。莽曰溥睦。缯，故国。禹后。莽曰缯治。南成，侯国。山乡，侯国。建乡，侯国。即丘，莽曰就信。祝其，《禹贡》羽山在南，鲧所殛。莽曰犹亭。临沂，厚丘，莽曰祝其亭。容丘，侯国。祠水东南至下邳入泗。东安，侯国。莽曰业亭。合乡，莽曰合聚。承，莽曰承治。建阳，侯国。莽曰建力。曲阳，莽曰从羊。司吾，莽曰息吾。于乡，侯国。平曲，侯国。莽曰端平。都阳，侯国。阴平，侯国。郚乡，侯国。莽曰徐亭。武阳，侯国。莽曰弘亭。新阳，侯国。莽曰博聚。建陵，侯国。莽曰付亭。昌虑，侯国。莽曰虑聚。都平。侯国。
翻译一下：
东海郡，高帝时设郡。王莽时改为沂平郡。属于徐州刺史部。有三十五万八千四百一十四户，一百五十五万九千三百五十七人。有三十八个县：郯县，原来是侯国，少昊的后代，盈姓。兰陵县，王莽时叫兰东县。襄贲县，王莽时叫章信县。下邳县，葛峄山在县西，古代文字记载认为是峄阳。有铁官。王莽时叫闰俭县。良成县，是侯国。王莽时叫承翰县。干曲县，王莽时叫平端县。戚县，朐县，秦始皇在海上树立石头作为束门阙。有铁官。开阳县，是原来的鄗国。王莽时叫厌虏县。费县，是原来鲁国的季氏的邑地。由都尉治理，王莽时叫顺从县。利县，王莽时叫流泉县。海曲县，王莽时叫东海亭县。兰祺，是侯国。王莽时叫溥睦县。缯，原来是侯国。大禹的后代。王莽时叫缯治县。南成，是侯国。山乡，是侯国。建乡，是侯国。即丘，王莽时叫就信县。祝其，《禹贡》上的羽山在南面，是鲧被杀的地方。王莽时叫犹亭县。临沂，厚丘，王莽时叫祝其亭县。容丘，是侯国。祠水向东南到下邳流入泅水。束安，是侯国，王莽时叫业亭县。合乡县，王莽时叫合聚县。承县，王莽时叫承治县。建阳，是侯国，王莽时叫建力县。曲阳，王莽时叫从羊县。司吾，王莽时叫息吾县。于乡，是侯国。平曲，是侯国。王莽时叫端平县。都阳，是侯国。阴平，是侯国。郡乡，是侯国。王莽时叫徐亭县。武阳，是侯国。王莽时叫弘亭县。新阳，是侯国。王莽时叫博聚县。建陵，是侯国。王莽时叫付亭县。昌虑，是侯国。王莽时叫虑聚县。都平。是侯国。
东海郡，又名郯郡、东晦郡，秦代始置，郡治在郯县（今山东郯城）。西汉时其辖境在今山东省临沂市南部与江苏省北部一带，属徐州刺史部。东汉、三国魏，置东海国。
今人归纳，西汉东海郡所属38县具体包括：
县十八：海西，邳，郯，兰陵，襄贲，戚，即丘，厚丘，开阳，缯，司吾，平曲，临沂，曲阳，利成，费，合乡，承。县是郡之下的行政机构。
邑二：朐，况其。邑是皇太后、皇后、公主的食邑，具有一定的行政职能。
侯国十八：昌虑，兰旗，容丘，良成，南城，阴平，新阳，东安，平曲，建陵，山乡，武阳，都平，郚乡，建乡，干乡，建阳，都阳。侯国是侯爵的封地，拥有独立的行政机构和官僚体系。
由此可知，汉代东海郡确有两个“平曲”，一个是县，一个侯国。县是行政区划，侯国是君王分封的土地。西汉初期，侯国地位相当于县级单位，但土地、户口大都小于正常的县。
所以，汉时东海郡有两个同名的县级政区，一是平曲县，一是平曲侯国。
大胆推测一下，平曲侯国很有可能是割平曲县部分区域所建，故两地同名，而且范围都不大，前者下辖五亭，后者只有四亭。
汉代地方治理实行乡亭制，县以下置乡，乡以下置亭，亭以下置里，十里一亭，十亭为一乡。那时十里，大约相当于现在六里。刘邦就做过泗水亭长，泗水亭位于江苏省徐州市沛县。分别只管辖五亭和四亭，只有大概当时半个乡的区划，可见那时的平曲县和平曲侯国，区域都很小很小。
《史记》《汉书》记载当时有三个平曲侯：平曲节侯刘曾，平曲侯周坚，平曲侯公孙浑邪。
西汉一朝有三人受封平曲侯，但受封地并不都在东海郡。有专家研究指出，刘曾封国在东海郡，周坚封国在今河北文安县北，公孙浑邪封地在瀛州文安县（今河北文安县）。但没有定论。
关于平曲节侯刘曾，《汉书·王子侯表》记载：“平曲节侯曾，广陵厉王子，七月壬子封，十九年五凤四年（前54年），坐父祝诅上，免，后复封。厘侯临嗣，侯农嗣，免。”平曲节侯刘曾，是广陵王刘胥之子。刘胥于公元前54年，找女巫作法咒诅皇上，案发被追究。自己以绶带自缢，广陵国除，改为广陵郡。死后赐谥号“厉王”。后复封其子刘曾为厘侯继承爵位，其后孙子继承，后被免去封国。
1993年，位于江苏省连云港市东海县温泉镇尹湾村西南约2000米的高岭上，发掘汉墓6座，出土大量铜、铁、陶、骨角、漆木、玉、琉璃器和纺织品。其中6号墓出土木牍23枚、竹简133枚。这批简牍内容十分丰富，反映了西汉末年政治、经济、军事及社会生活的各方面，多属首次发现。它是我国迄今为止发现最早、最为完整的郡级行政文书档案。
尹湾汉墓简牍，主要记载了东海郡的基本情况，自然也包括平曲县和平曲侯国。
根据1993年出土于尹湾汉墓简牍《东海郡吏员簿》记载，平曲县隶属于东海郡，有吏员27人，其中长吏3人、少吏24人。县级长吏为令、丞、尉，其余为少吏。
东海郡平曲县和平曲侯国，历史上是确切存在的，那么具体在今天什么地方呢？
武汉大学历史学院副教授郑威认为：“尹湾汉简中明确记载东海郡有平曲侯国……侯国地望即今东海县东南一带。”
台湾学者段木干在《中外地名大辞典》中认为，“平曲县，汉置，东汉省。故城在江苏省沭阳县东北。”上面提到的民国时期《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也说在我们沭阳东北一带。
民国年间，在东海县房山镇和沭阳县交界处有个大湖，人称石花湖，又叫青伊湖，经过多年淤积，如今已变成农田。沭阳县青伊湖镇，原名滥洪，名称便来自这个大湖。民国时期，滥洪属东海县管辖。
当地传说，这里原是石花县城，东城门在湖东口（沭阳县湖东镇，原名湖东口，来源于此），西城门在湖西湾，北城门在寇荡，寇荡村属东海县房山镇。据说前些年，沭阳青伊湖赵集西边扒河扒出不少砖头，就是城墙砖。
相传，在秦汉时期，这里有个石花县城。城里有个大孝子，对身患重病的父亲非常孝顺。一天，一个道士来他家，对他说：“你家赶快造个船，人都搬到船上住。”
起初，孝子只让女人小孩搬到船上住，自己还蹲城里服侍老父亲。这个道士每天到城门口绕一遭，咕哝一句：“四僧不入，一子不出。”旁人也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直到有一天，父亲去世，孝子领着他父亲灵柩出了城，正好有四个和尚进城。道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说了声：“一子既出，四僧已入。”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遍地水头直冒，转眼之间，大水淹没了石花县城，眼前一片汪洋。那孝子爬上了船，一家躲过了一劫。后来人们就称这湖叫“石花湖”。
据说，多少年后，这地方还有人在早上太阳没出时下湖做农活，大雾中还能隐约看见湖里现出的城池，并能依稀听见城里有各种喧杂声。可是仔细端详，又什么也看不见、听不着。
听老辈人讲，不知哪朝哪代，湖西北大李庄有个李二就逛过一回石花县城。
据讲，李二家门口长了棵碗口粗的小槐树。这天来了个南方先生，出高价要买这棵树。李二是个古怪人，死倔，越出钱多，他越不卖。南方先生直叹气，有人问他：“你非买它干什么的？”他说：“这是棵四心槐，宝物，是石花县城门的钥匙，凭它就可开城门取宝哩。”李二说：“我以劳为本，不想发这外财，你莫再啰唆了。”南方先生走后，李二给人好说歹说，心里有点疑疑惑惑，真的怕这棵树被人偷去盗宝，就把它锯了做根小扁担。
过了好几年，一天清早，大雾沉沉的，李二就拿着这根扁担挑菜去赶集。李二睡眼朦胧，懵头懵脑地赶路，没多时，就听前边一片吵闹声，他就奔跟前去。不一阵，前边现出一座城门，将到跟前，就听“吱呀”一声，城门开了。就见一街两巷，店铺挨着店铺。可是见到的那些人，不管是站的、坐的、走的、卧的，一个个都像没睡醒似的，问话也不搭腔。李二生性耿直，一辈子不喜欢贪便宜，路过一些珠宝店，看见那些珠宝闪光照眼，心也不动弹。待走到一家锅店门口，忽然想起家里正缺口五张锅，一掏没带钱，心想倒不如就用这挑菜换口锅来，也算没亏待人家。
他进店推醒店主，说明这个意思。店主睁睁眼，点点头，也不吱声，倒头又睡了。李二拣了口合意的锅，把菜挑子连小扁担一撂，头顶着锅就走了。刚走出城门，就听“呼啦”一声，多高的水头从身后冒出来。吓得李二撒腿就跑，待他跑到一个高岗头时，水头也跟到了跟前。再转脸一看，嘿，这不是站在湖西自己庄子跟前嘛，哪还有城池啊！他惊疑之后，把铁锅朝地上一放，再看，哟，已成了一堆废铁。
有人就推测，这座水下石花古城，或许就是消失已久的平曲县城和平曲侯国。
但是呢，实在说不清楚。因为这个石花县城，也有传说是在淮河岸边泗州府，早就淹没在洪泽湖底了。古代泗州，辖地大概在今天安徽泗县、明光市、天长市，江苏泗洪县、盱眙县一带。
说不清楚就说不清楚吧，历史上说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关于石花县城的传说，真的假的有什么要紧呢，有意思就好。
2024年3月2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