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继续发布对话,对话者是 Cico 和 Y,2024年4月录制于在深圳。
Y:今年有媒体报道“某专家称研究表明每多做一次 CT 患癌风险提高 43%”引起热议,刚好最近我要做一次需要注射造影剂的CT,这个结论让我有些担忧。C: 学术论文的问题就在于结论会被简单化。数值上的43%,实际情况来看是不知道的。统计学意义上的43%,不能放到一个人上来看。问题在于统计学是基于一定人口比例来计算的,人去解读的时候,往往把自己往一个人身上靠,那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统计一群人得出的概率,它不适用于每个人,所以这个文章你必须完全放下。首先,CT照射它一定会有辐射,是正常的,因为人体器官会吸收X光。其次,如果使用造影剂的话,造影剂本身可能也会吸收额外的X光。所以就有人会开始算,这有可能导致整个身体比普通CT照射会多吸收辐射。总之,这东西一想多了之后就容易出问题,实际上我们不知道真正会是怎样的,真正的问题是人是否真的需要检查?而你复查是为了确保有没有问题。Y: 有必要复查,但又纠结于CT照射次数的问题,人会不自觉地把数据套入到自己身上。C: 任何统计学意义的东西放到个体身上是出问题的。基于1万个人得出的数据,放一个人身上,这是一种思维误区。如果说基于10万人的数据增加43%概率,放到一个人身上,没有发生就没有意义,这是整个统计学存在的一个问题,统计学层面的东西没法直接放一个个体上。C: 这是整个人类的一个思维误区,新闻也会那样报道,因为写新闻的人没有理解到统计学的东西不能放到一个个体上。其实你能意识到新闻是在告诉你CT有辐射可能会存在风险,就可以了,但如果再把它放到个体身上就会出问题。包括科研人员也是,做统计学,但如何去解读统计学的意义,这是很困难的事情。除非ta说自己完全理解什么是想法,否则统计学出来的东西容易被误用。Y: 在医疗上解读统计学的信息容易让人产生焦虑,整得CT照不照都是问题,好像还不如不要知道那么多的好。C: 所以这个东西就靠自己一个人主观的感受,如果需要复查,能不能照一次,但频率不用特别高。本来人可能没往这方面想,但因为有所了解后,又必须去面对这个事情,在抉择上犹豫纠结多了容易陷入焦虑,在经历这样一个循环的过程。C: 走进医院,就走进另外一个世界。那里面有很多想法的活动,有各种所谓的诊断,所谓的观察,都要借助仪器,包括整个人疾病的诊断,主要靠视觉,通过CT照射,是为了能够让所谓经过训练的医生能够看到实际的情况,看到身体的变化。同时辐射的问题也会有另外一些人在研究,例如说辐射量多少容易损伤 DNA,引起 DNA变异的可能性增加,会带来所谓的癌变风险。实际上,每一个研究都只关注它特定的领域,特定的一小块东西,但问题就在于当这些研究的结论放一起的时候就出问题了,带来了很多的冲突,很多困境,导致进退两难,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让大脑很纠缠。所以你看,跟医院交互就意味着跟医院接触,意味着你把整个交互窗口全打开了,各路神仙都过来了。他们是所谓的专家和医生们,但专家太专了,一专意味着ta只是从工作的业务流程来看一些事情,ta忘记了自己是人,也忘记了对方是人,然后就去把自己当权威。
所以这里面有很多人的问题,而且这样一个专家的状态,其实很机械。所以大脑发现你不可能指望专家,还得自己去观察判断,但是你看到很多信息后,大脑就会很犯怵,比如这个例子中会担心增加辐射量的问题,最终我们害怕什么?C: 对,怕死是个想法。我们得面对这个事情,怕死意味着什么?Y:过去那些未实现的画面,有放不下的执着,也有人贪生怕死的本能。大脑一直想要去追逐的,最怕得不到的,一直想抓住的,却在要死的时候就要失去了。Y:我从对死亡产生一种意识开始,就有一种本能的恐惧产生。即使我已经清楚知道这是每个人都必然去经历的结果,在生理上还是会去抗拒它,问题在于“怕”。从你知道这些诊断、治疗过程开始,它对应着各种风险。每一处资讯带来的想法,这样一个已知都在唤起自我,每一个信息点都对应着各种可以触发这个自我恐惧的地方。但此刻你活着,这是你唯一能确定的事情。接下来你究竟怎样,你不知道。很多信息会说有风险、你会怎样,会有增加患癌的几率,比方说因为这个辐射量等等。已知在唤起自我,唤起恐惧,但实际上会怎样?你不知道。当大脑被已知所困的时候,会唤起很强的恐惧,例如这样会癌变、这样会死,此刻那个“我”又回到时间维度里面去,我的过去、我的未来,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要看到大脑在想这些东西时,获取各种信息去解读时,那些信息唤起了大量的自我活动。自我一旦被唤起,自我就怕死。自我怕死,自我就开始逃避。在逃避中隐隐的恐惧依然在。我能不能够静下来,看看实际上在发生什么,我实际上在做什么。面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我需要做什么,复查是为了什么?是看看身体有没有变化,手术之后有没有出现新的恶化倾向。Y:复查是为了查一个心安。但人可能很容易陷入到“如果复查的结果不好”这样一个假设上来,又唤起了自我的恐惧。Y:这很容易引发人的恐惧,感觉人会需要一个心理上的过渡,让自己先能接受这个结果,然后再去采取下一步行动。C: 所以你看,刚才谈论的辐射量这个东西只是一个字眼,真正背后是大脑不想看到结果,不想知道结果。当代这样一个医学的问题,它会唤起很多心理的挑战。人通过所谓的诊断,制造了大量的已知,面对这样一个已知中,导致人的心里很焦灼。怕看到不好的结果,但跟你看到不好的结果是两码事。此刻你害怕看到什么结果,跟你看到结果是两码事。Y:假设真的是不好的结果,自己怎么去调适、过渡这个心理的阶段?现在如何去面对这个已知,即将创建的已知的那个结果。你去复查的话,结果有事或没事?大脑怎么去处理这个事情?现在整个身体在发生什么?其实很难知道。这样一个复查,带来了一个意识困局。J:无论复查结果怎样,反正好就继续康复治疗。如果结果有异样,肯定要采取行动了。无论哪种结果,现在要去做的是人整个机体的免疫能力、疗愈恢复的能力,那种无限自愈的潜能,能否完全地释放出来?生活当中有饮食作息的调整,包括离开职场,压力各方面都在调整。无论结果怎么样,最终我们还是要回到身体的康复,回到清空,还是倚仗人整个身体的智能,这是生命的神奇和奥妙。Y: Joyce的意思是让身体自己去修复自己,是吗?J:我觉得是。无论结果怎么样,最终是你的身体在恢复。Cico之前谈过神经冲动,对我理解整个身心的运行很有帮助,但我也没完全参透。我感觉想法对整个身心的扰动就是想法唤起的一种神经冲动,它有时在干扰我们身体无意识层面神经信号的传导。比如说身体的疼痒,我们身体内部是有信号的,神经信号传导是在意识之外的,想法唤起的神经冲动可能在干扰整个身体的运行。在练习冥想正念之前,我觉得自己对整个身体的感知是很迟钝的,那种麻木不仁的状态可能是现在很多人目前也在面临的情况。J:怎么进一步去释放身体疗愈的潜能?我们和想法的关系怎么进一步去理顺?Cico说过一点,如果神经冲动总在某处聚集,它就容易形成这个病灶。J: 本质问题还是现在大脑里怎么能做到完全清空和放松,还有哪些是发紧的东西?想法里发紧的东西好像在妨碍整个身心的充分运转。C:之前你接受医院的医嘱,选择复查,这个想法大脑接受了。但是到临近之后,大脑对这个想法是不敢管它,其实大脑是害怕知道一个新的结果。比如说在一两百年前,是没有这样的技术的,现在有了一个所谓的技术,它可以通过检测,通过医生的观察,能够告诉你现在情况怎么样,大脑害怕知道这个结果,也接受了医嘱的想法。要么果断地检查一次,不去想了,看结果,先过大脑这一关。因为你现在想,只是让大脑这种纠缠持续。还有我感觉自己处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很难去分辨信息来源的真真假假,容易陷入到另一种纠结里。C:现代医学有太多的检测手段,名义上写着是希望能够延长人的寿命,但实际上却带来大量的已知,唤起人大量的恐惧和担心。那些专家所做的事情,是把这部分想要延长生命的人的事情变成一个目标去实现。通过做所谓的研究也罢,说白了就是为了能够提高一个人的生存期,这样一个非常直接的研究,很快会直接用到所谓的临床医学里面来。但问题就在这里,ta只是把人当成一个没有思考的动物去延长寿命,却没有意识到这些内容、这些信息所创造的已知对整个大脑的影响。所以你看,人一旦生病之后,一进入医院体系就会遇到这个问题。比如很多家庭会瞒着患病的人,这个诊断不要告诉ta实际上是怎样的信息,是符合道理的。因为这些已知真的是唤起大量的自我活动,一想到要死了,你看恐惧立刻产生,所以这是非常糟糕的现状。整个人类医学都这样,整这事儿,人幻想着通过以此提高生存质量、生存可能性,但实际上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心理灾难。在不断的检查治疗中,反而在不断刺激人所谓的求生欲望,这是有问题的。导致这个自我活动在持续着,恐惧在持续着,那人的状态就非常糟糕。不是说我要回避已知,很显然这个时代,我们整个世界的信息爆炸,各种的信息特别多,已知不可避免,也无法回避已知,也不能说我后悔我不应该知道,说也没用,而是能否接触已知,依然保持未知。C:咱们现在去观察,之所以这么讲,是因为100%能做到。那咱们得观察怎么做到,做到它不是咱俩在这说,你得亲自心行,做到它,你不再害怕已知,你也不再害怕知道什么。我们大部分人有一个非常普遍和隐藏的心理状态,容易不自觉地把已知当权威。C:我们观察大脑的状态,当大脑啥也不知道的时候,人没事。当大脑碰到一个已知的时候,所有的冲动都往那个已知上着,所以那个已知是滞留的。一滞留,会对已知带来各种反应,带来各种反应之后,包括恐惧,大脑想排斥这个已知,结果已知继续滞留,恐惧问题持续,这一切都说明大脑把已知当回事儿。所以大脑得深入去观察、发现,去看到这个已知是怎么来的,理解这个已知,而不仅仅把已知当已知,亲自看到这个已知是怎么创造的。Y:这个已知,我会又回到刚刚说的信息检索这个问题上。C:对,它也是有关系的。你得看到这一点,看到这个已知怎么产生的,是由什么样的人,ta做了什么事情,形成什么样的套路。比如说这个结果不好,你怎么理解这个结果,还是非常认可这个结果?若结果的指标有问题,我能否说“好,我看到这个指标有问题”,但我能否不再去额外解读它。Y:看到结果,但不额外解读它?但报告上的数据会激发人内心的疑惑,人就会去查这是什么意思,这个病是怎么引起的等等,会牵引到很多东西。C:这背后对应着大量这种人的理论、医学的研究理论,但跟此刻你的身体实际上在发生什么是两码事。比如说你照CT检查身体,只是有局部的观察,只是去观察所谓的病灶,和你整个身体实际上怎么样是另外一回事。Y:这里又回归到刚刚说的把已知当作权威对吧?我确实也感到自己太把医生专家的理论当作权威,不过这引发了我另外一个困惑,就是我还可以相信什么?Y:那这颗心总感觉会不踏实,没有什么可以抓住,可以相信的。C:当你不抓的时候,大脑完全在一个不同的维度上。但只要想抓,大脑就出问题。想抓大脑就有缝,自我活动就开始起来,各种想法理论全进来到处抓,我指望这个理论、指望那个理论。能否不知道?看到这个已知能否放下它,不把它当权威。Y:人生死大事是最迫切最相关的事情,我真的要去放下,这或许是一个最难放下的命题。C:此刻你能够放下所有的已知,你此刻就在死。你啥也不知道,你放下所有的过去,放下所有的追逐、幻象,你这一刻就在死。本文是这个系列对话的第六期,接下来还会谈到 活在生死边缘……综合考虑下,这个系列的名字就叫作——「此刻,即是重生」。
Cico,跨越中西方现实,以简单、质朴的中英文,辅助更多人理解自性,过一个清空有序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