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述者个人简介:
袁新运,男,1949年出生,湖北黄陂人。15岁在老家上初中二年级,后转入兰州十中上学一年。1968年19岁分配到林二师东华池牧场。1974年到长庆油田,在水电厂学校教学三年。1977年改工种当了工人。2000年内退,2004年正式退休,现居住在西安长庆泾渭苑。
以下内容为本人自述:
来到孟崖洼
1968年12月份的一天,兰州十中老三届分配到甘肃林二师的八十多名学生离开兰州。上午时分,一列东去的客车,即将启动,车站站台上,有许多家长、老师、同学,我父亲送我上车后也在站台上。
我从窗口看着父亲仁慈、祥和的面容,他在微笑,老师和同学们个个也是笑容可鞠,充满着无限的热情和期望。我们班的闵文阁同学趴在窗口,送给我一张全班合影照片,说了些安慰的话,在不知不觉中,火车慢慢启动了。突然,车厢里传来哭声,一瞬间,所有的同学都哭了,哭声震撼着我,感染了我,我也不由自主地哭出声来。
其实,我心里早有伤感和失落,当我从兰州城关派出所迁出户口的那一刻,我就感觉我不再是兰州人了。
火车经过一昼夜的奔驰,第二天早上到达陕西咸阳站,下火车转坐两辆大蓬汽车一直北上。晚上到了甘肃宁县县城住了一夜,第三天又继续赶路。在经过老合水林二师二团团部的大门口时,车停了一会,可能是带队的老师和团部的领导会话吧!
接着又往前行进入了林区。上山时,我看见满山的树林,有些树叶都还是绿绿的。我们班白吉福同学跟我说“这要到哪里啊!”显然他有困惑,我不靠谱的对他说:“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嘛”。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快下到山脚下时,我们看见了空旷的川道,不远处有四排房子,车上有人说,那是东华池牧场凤川分场场部,就是我们要到的地方。
下山后,车向四排房子驶去,穿过一道用松柏树枝搭成的彩门,两边还站着一些人,好像还有锣鼓声,是在欢迎我们,显得很热情。车停在场部前排房子的场地上,等下完车后,天也完全黑了,听说还要下到生产队去。
风川有五个生产队,其中油房塔队和高庄队是在大凤川和小凤川的尽头,距分场少说也有十里路,旧城子队在大凤川的中间,也有五里地,木桥队和孟崖洼队最近,只有一两里地。分场场部都如此简陋,队上又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在熙熙攘攘之中,大部分同学陆续走了,当时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注意到他们是怎么走的,是在我们之前还是在我们之后,我和几个同学一直站在场部院子里。天太黑,我们也顾不上看周围的动静,一股亮光扫过,我看见几个人的背影,一连串的向西南方向走去,到前面汇合成一群人,听说是去木桥队。
不一会儿,一个庄稼人过来招呼我们跟他走,我和剩下的同学只好行动起来摸黑跟着他向西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孟崖洼队。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庄稼人就是孟崖洼队队长胡应科。
孟崖洼的窑洞
在孟崖洼队正北面的山上,半山腰有一排窑洞,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那一天晚上我们来到队上时,其他两个学校的学生已经早到了。我们十中是十三人(其中一个叫魏馥兰的女生,几天后就被她哥哥接走了),加上兰州建筑学校的舒志远,兰州三中的三名女生,兰州新兰仪表厂子弟中学的五名男生,一共是二十二人。
一排窑洞有六间,西面的第一孔窑洞是大灶(队上安排老职工王为民给知青做饭,过了几天队长从知青里面抽出了三人在大灶帮厨,其中就有我。队长让我当管理员,马玉兰和韩淑玉帮王为民做饭,实际上是让王师傅带我们一段时间,等我们熟悉了情况后他就退难出了。
第二孔窑洞大一些,住了我们十一个男生,虽然挤点但确实都住下了,现在想来真不可思议!(侯晓义说他们三个在第一孔窑洞住过)。第三、四、五三孔窑洞较小,住的是女生。靠东头的第六孔窑洞是顶头窑洞,这个窑洞最大,窑面都是新的,一看就是新整修的,窑洞里面也显得又高又大,这是队上的会议室。
会议室一进门一边一个小炕,还安排了两个女生在里面住。(会议室有简易的桌椅板凳,开会的人多了,小炕上也能坐人。)队上的老职工也都住的是窑洞。以我们住的窑洞为正北位置,在东边的山坡上有七孔窑洞,住有七家人。
在西沟对面的山下,上下有四孔窑洞,住有三家人。我们住的这排窑洞不远处,有一段下坡,旁边有三孔窑洞住了三家人,队长家就住在这里。靠西南面下坡处,有一孔窑洞住了一家人。
由于窑洞紧张,有两户人家住在离孟崖洼二里地的木桥队,其中就有王为民师傅家和另一名老职工张秀英家。本队的人却住在另一个队,上下工来回跑,开始我感到奇怪,后来我想,很可能王为民和张秀英家原来就在我们住的地方,是为了给我们腾住处才搬走的吧。
孟崖洼队有老职工十七户,大人小孩加起来有五十多人,再加上二十二名知青,七八十人住满了孟崖洼队所有的窑洞。这就是当年孟崖洼队的居住情况。
孟崖洼的土地
大、小凤川是相连的两道山川,大凤川向西,小凤川向西南,在分场部附近交汇。大凤川比小凤川宽阔一些,故称之为大凤川。孟崖洼队地处大风川的川口,紧挨着分场部。凤川其它四个队的地形都不如孟崖洼队平坦。土地面积大、平整,这是孟崖洼队得天独厚的优势。
孟崖洼的土地可以说已具备机械化的程度,大块的土地可使用机械耕种。在孟崖洼的河对面就有一块四十亩、一块九十亩的两块平整的土地。从队上到分场场部的路边有两块地,高差不大,又长又宽,少说也有一百五十亩,紧连着场部门口那块六十亩平平整整的川地(也归孟崖洼队所有)。如果把路边两块土地加以修整,那就可以说是“一马平川”了
孟崖洼也有山地、坡地和小块地,那就是西沟上面的一块坡地和西沟东低洼处的一小块地,还有北面山上的一大块山地,合计起来也有四五十亩吧。从春到夏,从秋到冬,一年四季我们全队的新老职工就在这些土地上辛勤劳作,播种、收获,我们的汗水浸透了这些土地,我们的喜、怒、哀、乐和这些土地紧密相连。所以孟崖洼的每一块土地都在我脑海里有深深的印记。我为孟崖洼的土地而自豪。这里面也包含着我对孟崖洼土地的一份特殊感情。
孟崖洼的水井
在我们住的半山腰窑洞的山下面,有一口带辘轳的水井。井上盖有一个三面围墙的小房,房背后有一棵百年大树。这是孟崖洼唯一的一口水井,全队大部分人都在这口井担水吃(西沟沟边有泉水,住在那边的几户人家是不会到这边来担水的)。我们下山担水,说容易也不容易,五十多米的山路,说远也不远,但是挑一担水上山,爬那一条“之”字型的陡坡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是要花费不少力气的。
城里没有水井,更没辘轳,起初我在井上打水也不是都很顺利,水桶掉在井里的事也时有发生。每当这时候只有壮着胆子下去捞桶,井壁很光滑,弄不好就会掉到井里,每次我总是小心翼翼,打捞次数多了也就成了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情。“担一担水,出一身汗”说这话一点也不为过。重担在肩,歇又不能歇,只能一鼓作气,爬到坡顶,不出汗才怪呢?每天要挑多少担水我记不清,但二十多人的生活用水是必须保障的。
不少同学看我每天担水很辛苦,有时也来帮我担水,我有空了也到队上和大家一起干活。当年同学们之间那种互相体贴,互相帮助的情景使我至今记忆犹新。我当了半年多的大灶管理员,每天担水、劈柴是我的份内工作。半年多里,我劈了多少马车的干树木记不清了,只知道我手上厚厚的老茧就是那个时候磨出来的。
孟崖洼的平房
孟崖洼队的平房建于1970年,和其他队一样,是在上级领导的统筹安排下,全队人齐心协力共同为我们知青建造起来的,体现了当年各级领导对我们知青的关心和照顾。
我们能住进平房大家自然很高兴,但对于住窑洞我们也从来没有抵触过,还是很乐观的。就像一群孩子不论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环境,都不会去计较一样。
平房盖在水井偏东南方向的一个坡下,距离水井有一二十米远,住窑洞时担水要上山爬坡,有些费劲,现在好了,下个小坡就到了,挑一担水气力要省一大半,从各个方面来讲当然还是住平房好。这栋平房共有十间,离水井不远的西边两间是大灶,隔壁两间是会议室和一间库房,剩下的五间是我们知青的宿舍。每间宿舍屋里都有一个大炕,占房子的一半。我和舒志远、白吉福、吴天水住东边的第一间。侯晓义、谭可力、闫保安、律光启住第二间。另外三间是女生住,有邢玉珍、王应花、权志军、韩淑玉、高荣、马玉兰和杨延桂。大家从窑洞搬进宽敞明亮的新房是很高兴的。和我们一起来的有八位同学调回兰州或调到总场,在新房没落成前就离开了孟崖洼,无缘和我们分享这种喜悦也算是一份遗憾吧!
到了1971年,各队知青人数都大幅减少,一是因为部分知青办理回城手续离开了这里,二是场里陆续抽调一些知青离队从事其它工作。分场为了便于管理决定合并知青,可能是孟崖洼队距离分场近的缘故吧,油房塔和旧城子队的知青合并到了孟崖洼队,总共十六名同学,加上孟崖洼队剩下的十五名同学全队知青人数达到了三十一人。
人数翻了一倍,平房显得拥挤了,但我们仍然十分高兴,同学们在一起互相关心,互相帮助,有说不完的话,使不完的劲,嬉笑打闹其乐融融,和老职工的关系也非常融洽,这也是孟崖洼一个热闹的时期。
但是很快人员又开始外流了。不少知青陆续被调到团部和总场电影队、总场拖拉机站、总场医院、分场畜牧站、分场小卖部和分场部。热闹的平房一下子又变得平静了
继大灶管理员之后队上让我当记工员。从窑洞到平房那几年我一直在队上哪里也没有去。当了记工员,事情更多了,说记工员是队长的助手,其实队上的什么活都得干,除了每月有几天要造表发工资,有时候给全队老职工分配一些菜、油、肉等。还要顶替人放羊、放牛、放马,耕坡地。
凡是队上的事情,只要队长一吩咐,我毫不推辞地就去办了。由于知青不停地调动,平房也变得越来越冷清,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住一间房子、感到很孤单。有一段时间,我情绪很低落,胃也不好,经常饭后疼,有时还做噩梦,有两次梦见一个白胡子老汉压在我身上,让我喘不过气来,那一段日子很难熬。
记得有一次,在河对面九十亩台地里掰玉米棒子,我们往马车上装满玉米,马车拉走后,我坐在玉米地里拾头左看是大山,右看也是大山,想着自己一辈子就这样呆在山沟里有什么意思?心里真不是个滋味,那种颓废的心情确实到了极点。
我碰上分场指导员杨三元,向他提出不想干记工员了,杨指导员很理解我,当时就表示同意并提议让我到分场发电房看发电机。随后我和谭可力调到了分场发电机房,离开了孟崖洼队。每当我想起队上的人也是很留恋他们的。
老职工们都很和气、善良、朴实,我在孟崖洼队的那几年从来没有和他们红过脸,和他们相处的非常好。
离开凤川四年后,一次我想起大凤川,想起孟崖洼队,那种想念的心情让人心疼,这也许是我对凤川、孟崖洼的一种浓浓的乡土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