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兵团林二师东华池知青自述:难以抹去的记忆

文摘   2024-09-18 11:02   四川  

自述者简介郭玉华,女,汉族,生于1953年5月25日,小学高级教师职称。1965年—1968年就读于兰州二中;1968年一1972年下乡至东华池农场平定川大台队,任小学教师。1972年一2008年先后在长庆油田总校、长庆八中任教。2008年退休。现居住在西安市长庆油田兴隆园小区。

郭玉华在农场锄地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这两个名词,渐渐被人们淡忘且已成为历史。但在经历者的知青心中、它永远是那么鲜活,那么难忘。不论是辛酸、伤痛还是欢乐,也不论是悔、是恨、还是爱,它都成为一种永久的记忆,深深地印刻在每一位知青的心中、难以抹去。

1968年12月14日,十五岁的我,随着列车隆隆的轰响,伴着“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的歌声,在亲人无奈无助、撕心裂肺的“我的娃啊,我的女儿”的呼喊声中,离开了生我养我的故土兰州,离开了父母,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未知!

一夜火车载着我们到了咸阳,夜幕未尽,又稀里糊涂的被转载到一辆辆解放牌散篷大卡车上。汽车缓慢地行驶在坎坷不平的山路上,尘土被卷起又落下。天亮了,看到大家缩在车厢四周,身上脸上盖满厚厚的尘土,只有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转动。

汽车上的一只大油桶上,放着一个包,包里的饼子、馒头被汽油桶里渗出来的汽油浸透了。不知谁喊了声:谁的馍馍被油炸了?”只见一个男生转过头,满脸痛苦,脸色煞白,看样子车的倾簸使他晕车,便取出包里的食物扔出了车厢。一股汽油味直扑过来。我恶心的直想吐。

天又黑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天上只有闪烁的星星,车停了。“快下车,快下车吃饭!”司机喊着。“到哪里了?”没人知道,没人回答。北方的十二月,天寒地冻。一整天站在敞篷卡车车厢里,人都被冻得麻木僵硬了。同学们互相扶着,从车槽里爬下来,被引到一个大房子里,开始吃饭。

饭菜难以下咽,不知是什么味,随便吃了点馍,喝了几口水。这时有同学说这里可能是插队同学来的宁县。街上没有路灯只能凭着脚下的感觉走,我和两个女生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厕所,还没解完手,听到男人的声音,我吓慌了,咋回事?怎么男女都同一个厕所?

第二天,我们又被载上卡车,继续沿着山路向前走。山野中人迹罕至,气温越来越低,逐渐进人黄土高原上的绿洲一子午岭。灌木丛出现了,树木更加稠密,山崖下垂挂着一串串冰条,像银条儿,像倒挂着的葫芦。

这些冰条,冰棱儿晶莹剔透,真美啊,多好看啊!”我不禁喊起来。“油炸馒头”的主人,以及因晕车在痛苦中熬煎的人,纷纷送来烦躁、不可理喻的眼神。我的激动,没有人迎合。

车子从山顶下到半山坡时,天色已黑。这时路边出现一队人,他们衣着褴褛,手里一边摇着小红书,一边操着浓浓的河南口音呼喊口号:“欢迎知识青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大有可为!”车停了,一个眼斜嘴歪、个子不高的人叫着:“下来三个妇女!”“妇女”一词用在我们这些十五六岁女学生的身上多刺耳呀,我们在学校里是从未被这样称呼过。

同学中不知谁脱口而出一声:“流氓!”。司机师傅下车招呼着:“你们到了,下车吧。”望着黑乎乎的山野,路边几个窑洞里闪着鬼火似的灯光,周围静得可怕,与我们刚刚告别的兰州城的繁华热闹形成强烈反差。

在这里安家落户,太可怕了。“我们不下,这是什么地方?”“回兰州,师傅把我们拉回去!同学们七嘴八舌成一片,坚决不下车!僵持了不知多久,歪嘴人劝大家:“先下车吃饭,吃完饭再说,床子面很好吃…”。

大家饥肠碌碌,不得不先填饱肚子,暖暖身子。等我们狼吞虎咽吃完饭,一看汽车早跑了,行李被卸下来堆在院子里。这帮涉世未深的中学生哪是这些成年人的对手!胳膊拧不过大腿,无可奈何,只好又乖乖跟着一辆装着我们行李的马车,借着淡淡的星光,在崎岖不平的小道上,跌跌绊绊走了约一小时,来到大台队。

我们兰州二中31名同学从此在这里开始了务农放牧、接受再教育的生活。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位歪嘴人是平定川分场文革领导小组副组长。

离开父母,到了农场,结束了依靠父母照顾的日子,一切都得靠自己。记得第一次洗被子,当时没有大洗衣盆,没有搓板,我在家时又没有干过什么家务,可难坏了我,一并排摆了四个脸盆,放了许多洗衣粉,把被里先泡上,当年的白洋布比较厚实,我实在难以对付,手小抓不住,在四个脸盆里一段一段洗。

每天下工后累得贼死,像滩烂泥。这床被子我洗了三天还没洗出来。我只好和同学合盖一床被。白队长知道后给我放了一天假,让我把被子洗出来,当时我真想哭啊。

秋天到了,玉米长得一人高,农场的玉米可真壮,收玉米时得拿着镰刀使劲砍。我没力气,干这活实在吃力。大家一字排开,每人四行。不一会儿其他人走远了,只剩下我的四行,到地头的人又返回来砍。当有人把放倒在地里的玉米往起抱时,发现我在玉米杆里面睡得正香。

我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可能是坐下休息时倒头就睡着了,我的确不是在偷懒呀。队长看到我疲惫不堪的样子,说:“你这么小来这里受罪呀!明天放你半天假休息。”现在想起来,可真是,当时的我应该还是在上学、在家里撒娇的时候,我怎么就赶上这么个潮流!

为了照顾我,队长让我学编筐打篓,编的筐用来装粪挑土。我跟一个女工学习编筐,我认真学习,不几天编得篮子又圆又密。尽管手被柳条拉破,再结上厚厚的茧子,我还是感谢白队长对我的关心。我还干过羊绒的活,用像铁梳子似的工具将羊身上的羊绒拉下来。这都是比较轻松的活。

一次放牛,牛一脚踩在地窝蜂的蜂巢上,一窝蜂呼啦一下飞起一大片,我急忙脱下外衣将头包起来,不幸的是露在外面的手被蜂蛰了,多亏有人过来才被解救。这只手肿得像馒头,又疼又痒。

春天耙地时,马拉着耙子走得快,我站在耙子上被摔下来,耙子从我身上翻过去,我被绳子拖着拉出好远。回想起来很可怕,多危险啊,幸亏没伤着胳膊、腿脚,不然残疾了都有可能。

深秋时节剥玉米是一件又苦又累的活,手上绑上一根木签,将玉米棒包皮划开一个口子,再把玉米棒掰下来。手被干玉米叶划出一道道血口。

若赶上下大雪,那就更惨,大家坐在雪堆里掏出玉米把它剥下来,整个人都冻得僵硬,还经常夜战。当时工具之落后,全靠的是精神支撑。

回首那段岁月,年少的我们,干的活远远超过年龄与体力的承受。进沟背柴的活我记忆犹新。

冬天的一个早晨,我和队上的几个同学进沟背柴,我们用斧头砍好柴再捆起来,一个男生帮我扶起柴捆背上肩。山坡上覆盖着雪,雪下面是松软的落叶,没走几步脚下一滑,我连同背上的柴从山坡上直往下滚,幸好被树干挡住。几个男生说:“算了,扛一根小树杆回去,柴捆留下我们背”。他们分别给我和李红砍了一截树杆,让我们扛回去。

回来的路上还被猎狗追了好长一段路。当时,又冷又累又怕,叫天不应,欲哭无泪!因为太冷了,手脚冻得僵硬疼痛。我俩回到队上,看见食堂正在蒸“铜锤”,红红的火舌从灶口吐出,就忍不住伸手去烤火。

“啊呀!”我大叫起来,李红也急忙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疼得我俩直发抖,好像手被刹去一样。“你们怎么会去烤火呀?不能烤!手指会掉的。”梁虹急忙说。这个常识其实原来也懂,只是当时太冷,我们不由自主地想赶紧取暖呀。

那个年代物资极端贫乏,适逢文革时期,农场有优越的自然条件,但是职工们不能养猪养羊,也不允许自己种菜。因此,到过年我们才能吃到肉,平时很少吃到,菜也很少。

我和代庆华实在忍不住了,过一段时间就到葫芦河供销社那里去买些鸡蛋或是猪肉罐头。为了这一顿美餐,我俩来回走六十里山路(要翻一座山)。一月二十块钱的工资不敢多花,一次花一两块钱。那也是很奢侈了。

那些艰苦的日子里,有苦也有乐,同学之间互相帮助,互相关心,有一口好吃的大家都要分享。我们队高中生多,男生多,对像我一样体力较弱的女生比较关照。我们的队长白生举、吴庭魁时常也照顾我。所以插友之情和农场老职工的情意让我难以忘怀。

在林二师的那些日子虽有抚不平的伤痛,抹不去的回忆,但我对那片曾经生活、奉献过的热土始终怀着深深的眷恋之情,因为我们把青春和理想洒在了那片土地。那里留下了我们的血、我们的泪和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剑锋自古磨砺出,经过农场艰苦生活的磨炼,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中我们什么困难都能克服,什么重担都能挑起。

难忘林二师!难忘东华池!

本文资料来自《林二师东华池知青回忆录》,也算是甘肃兵团历史的一个组成部分。已对内容重新编辑。如当事人对本文持有异议,可联系本人删除。

最后附上一则东华池林场的后代寻人启事,启为本人撰写,原文展示:

我是1957-1979年东华池林场老职工蒲瑞杰长孙蒲小春。麻烦您帮学生我打听一下:李宗家老师手机微信号发过来感谢你费心。学生:蒲小春盼复…

如有知道李宗家联系方式的战友、朋友等,可私信我或加我微信。

微信:zw66879962

松竹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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