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述者简介:
王毓勤,男,大专学历。兰州十中六七届初中生。1968年分配到林二师二团凤川分场高庄队1971年到1976年5月在218团服役。1976年5月到2011年12月在省粮食局工作。2011年12月退休。
本文根据自述资料整理,以下为自述内容:
由于很多人不同意原定分配各生产队人员名单,分场领导最终同意学生们自愿组合。当第一个宣布去高庄的知青上车时,我见李仁勋等人上了车,我在征得李同意后,即与同班同学蔡国庆、张文虎也上了车。后见张胜利等九名女中同学也上了该车。这时有人说:“人够了,可以走了。”
车到高庄,天色已黑,仍有许多老职工等在路边,列队欢迎知青们的到来。车一到男职工就上前帮助卸行李,搬进窑洞,女职工则帮助打洗脸水,又端上“床子面”让我们吃。
我是第一次见窑洞,第一次吃“床子面”觉得很新鲜,感觉还不错。以后才知道“床子面”学名为“饸饹面”。
第二天,与老职工见面,同学间互相介绍认识。全队知青二十一名。其中女生十三人,男生八人;高中十四人,初中七人。
凤川分场下属八个队:高庄、木桥、油房塔、旧城子、黑崖洼(试验站)、孟崖洼、纸房、老马场队。老马场队没有安排知青,纸房队二十八人全部来自兰州三中。其余六队的知青,主要以兰州十中的同学为主,共七十四人,还有兰州女中、新兰、万里厂中学的,人数不多。
陇东的窑洞很有特色。高庄队是当时的“红旗队”,腾给我们住的三孔窑洞是全队最大最好的窑洞。窑洞高约三点五米,宽约三米,深约十米。每孔窑洞里都有一个能睡十多个人的石板炕。石板炕易热易凉,不小心就会引起火灾。
高庄队共有耕地约五百亩左右,均为山坡旱地。以种植玉米为主,套种番瓜、黄豆,有的地还种有土豆、少量甘蓝、白菜。有黄牛三十多头,羊二百只左右。肥料以牛、羊粪为主,配以极少量的化肥,玉米亩产量估计约为八百斤左右,其它作物产量亦不高。
我们面临的第一个严峻考验是劳动关。冬季的主要农活是积肥。牛羊圈出粪是体力消耗最大的活。一把镢头,刨下去,累得直喘气,好半天才能刨下一块,手上极易打泡,痛得钻心。
粪土由人力担到大路边堆放,较远地块用牛车运送,较近地块则由人力担运,堆积到地里,春耕时再一一撒到地里。大块地由拖拉机耕作,小块地则用牛耕。
春耕春播中,王学文、李仁勋、朱邦安学会了驭牛耕地,我与蔡国庆、张文虎则学会了耱地。尤其在拖拉机后端站在耱把上耱地,弄不好会掉下来,一天下来活像个土猴。驾牛车运肥也是一件把式活。上坡、下坡弄不好会车翻牛亡,有一定的危险性,我们只能配合老职工。当时老职工杨祯彦的一句“多膏油,少打牛”确是经验之谈,让我至今铭记在心。
播种由于是手摇耧播,出苗不均匀,密处要间苗、锄草、松土。田间管理一般要锄三遍草。第一遍苗长五厘米左右时,我们知青和老职工在地头站成一排,每人负责了三至五行,从这一头向另一头锄去。
锄草、松土、间苗,待掌握了动作要领,知青们抡起锄头也很像模像样,逐渐与老职工保持在一条水平线上了。锄二遍草时玉米苗已长至腰际,比较好锄。最难受的是锄三遍草,玉米长得高过眉梢,天气炎热,钻进地里便闷热难耐。玉米叶片划过手臂,汗水一浸,又痛又痒。女同学们聪明一些,只穿长袖衬衣,草帽内垫手绢,以免挂头发。男同学则手臂处伤痕累累,是因为仅穿背心、汗衫所致。
玉米是高产作物,生长期长。当看到玉米吐穗、棒子又粗又大时,心中不免欣喜。而子午岭野猪对玉米的毁坏程度是惊人的,一夜之间近百亩的玉米就会被糟蹋的所剩无几。为保卫秋收果实,王学文、李仁勋、刘丽文、朱邦安等人又参与了值更守夜工作,真是辛苦他们了。
秋收时,先用镰刀砍倒玉米秆,就近抱成堆最后在晚上数人围堆而坐,下棒子,使秆、棒分离,分别堆放,运回队里,将玉米棒置入通风笼内储存,玉米秆堆垛充当牛饲料。
经历了春种、夏管、秋收、冬藏整个农业生产全过程,品尝了农业劳动的艰辛,初步改变了“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状况。真正理解了“一粥一饭、来之不易”的含义。由此终生养成了珍惜粮食的习惯。
我们面临的又一个严峻考验是生活关。由于凤川地处子午岭林区,林木繁茂,植被良好,所有耕地属二阴地,只适宜玉米作物生长,不能种植小麦。所以,我们是种玉米,吃玉米。白面,当地人称“麦面”,对我们来说是稀罕物,每人每年五斤小麦还是由师、团从外地调剂而来,只有在春节期间才能吃到。
老职工赵太和是队上大灶炊事员,他做的玉米面馍热时又软又好吃,他做的床子面汤香面长,很有特色,厨艺在当地小有名气。他还比较注意个人卫生,伙房厨具卫生整洁,使我们印象极深。
但我们吃玉米面馍时间长了,尤其是玉米馍凉了后很硬,吃了胃酸胃痛很难受。有一天,我们几个同学戏谑说:“这玉米面馍热吃还软和,凉了后却很硬,从皋兰山上滚下来都摔不破,像铜锤一样。没想到这一夸张的玩笑话,竟成了东华池牧场知青的通用词。
当时我们二十一名知青与少数几位单身老职工一起在大灶就餐。由于当时劳动强度大,副食少,又正值吃饭不饱,干活不累的年纪,一个个饭量特别大。一日两餐,二两的“铜锤”吃十个以上。
食堂管理员有一个月给我结算了七十三斤玉米原粮。后来回家时说与家人后,他们笑着说,七十三斤包谷装半麻袋呢,你是咋吃的?其实这仅是一般男生的常量而已,个别男生饭量还要大些。
顺便说说高庄大逃跑”事件始末。一九六九年七月中旬的一天晚上,高庄十二名男女同学翻过木瓜岭(又称穆瓜岭).步行六十多里,黎明时赶到老合水(二团团部驻地)。因开往西峰的班车迟至九点以后,我们又前行至板桥附近,拦住西峰火柴厂运输木料的两辆汽车,分坐在木材上。
经合水、宁县到达西峰,此时已是中午。草草就餐后,我们一行人又逐一排查各小旅社、特别是带停车场的旅社,寻找去咸阳的便车。傍晚时,终于在一家旅社内,找到甘肃省粮食局车队往咸阳运粮的汽车,我们给司机师傅说明了情况,当他得知是兰州知青要搭便车,很痛快地答应了,还说他们车多,我们全部去都可以。我们说,只有两位女生,谢谢给予方便。蔡国庆的六叔蔡明洁当时就在该车队工作,就问,蔡明洁你认识吗?
该师傅回答风趣幽默:连队长都不认识,那眼晴不长到头顶上了!因此记忆犹深。
第二天一早送走曹军平、李继军后,我们余下十个人去了师部。正好下午师部有卡车去城壕林场办事,我们一行便乘车,经庆阳县城到达城壕林场。当时已近黄昏,我们一行人即取道山庄、林镇、东华池、凤川徒步跋涉,昼夜兼程,赶回高庄。
往返三天四夜,其中步行二百三十多里路。三天三夜未合眼,没吃过一顿热饭。从城壕林场至高庄大约一百四十五里路,而我们一行竞走了一天两夜。期间困了,曾在一户人家猪舍眯一会儿。
饿了吃点干粮,下雨了在破窑中避雨,迷路了折回去重来,河水涨了男生将女生背过去。幸好倪晓林携带了一台收音机,为我们旅途增添了不少欢乐。
为解决干粮问题,我与朱邦安去林镇林场伙房买馍,他们提出要粮票。我拿出存了许久的一张伍斤面额的崭新全国粮票,结果他们才卖给我五斤“铜锤”。我要求搭点白面馒头,他们不予理睬。我还要与之理论,被同学拉出门,说别生气,大家都在等我俩,“铜锤”也能填饱肚子。到了高庄天已黎明。石笑雨当时帮厨起得早,见我们后连声喊:回来了,回来了,高兴地手舞足蹈。
原来,高庄十二名知青集体失踪,引起分场领导震惊。队长何学武更觉脸上无光。见到我们后,他耷拉着头,紧绷着脸,没有说什么,也不好说什么。
现在想起来,假若曹军平接到母病重电报后,有关领导能准假,李继军家有要事能允其回家料理,就可能不会有此事件发生。当时知青的出发点是为护送两名女生安全回家,完全是自发的、自觉自愿的无人组织。原打算是送至老合水,她们乘上车后,我们护送者即返回,没想到竞一下子送到了西峰。连留守的同学也以为我们都回兰州了。
这一趟使我们亲身经历了子午岭林山区走夜路的艰难,需要胆量,毅力和耐力,需要大家的力量,需要团结的精神,才能防止野兽伤害,克服重重困难。
同学情谊,书生意气,荡气回肠,感人至深。此情此景,时至今日,仍时常在我们亲历者中被当作美谈。
2、
高庄队的知青大多数是高中生,文化程度居分场管辖八个生产队中首位。我常想,假若“文革”不发生或迟发生几年,他们中的许多人,则应是国内名校的保送生或金榜题名者。或许他们会取得更大成就,为国家做出更大贡献。时代改变了他们和所有知青的命运。
知青的到来,给当地生活注入了一些活力。他们不仅是当时农林牧业生产的一支生力军,还给当地带来了文明健康的生活气息。他们的言谈举正、生活习惯、衣着穿戴、文体特长成为当地青少年喜欢效仿的对象。
当时兰州乃至全国城市青少年中流行“上黄下蓝白墩子,草绿军帽压边子”着装潮流,知青中少数这样着装者,青春时尚,煞是“拉风”。李鸿苗一件军上衣洗后不幸让人“顺”走,你爱他也爱,可见此风之甚。
当时山沟里文体生活很单调,知青的到来,带动了文体娱乐活动的开展。记得李仁勋爱吹口琴,总喜欢在口琴下置一搪瓷茶缸,美其名曰“混声”伴奏效果很好。
蔡国庆笛子吹得棒,二胡水平亦不错;刘丽文则偏好拉中提琴,听说曾经名师指点,功底不差;王毓良在校时以擅唱“花儿”有名,此时则只以主席诗词歌曲为主,他总在大小场合高歌“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时间一久,石笑雨称其为“西风烈”。
女生中马以芳擅舞,闫桂贞擅朗诵.黄安林擅歌.歌舞俱佳者还大有其人。曹军平、李继军、倪晓林、王学文等人则喜欢打排球。没有正规场地,只能因陋就简,在窑院中大家围成一圈,中间一人依次击球给围圈者。他们球技不错,垫、托、扣、发球技法规范,打得有板有眼,围观者甚多。
其中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捡球,从半山处的窑院下沟底捡球很费时,最少需十分钟。尽管如此,爱好此项活动的他们乐此不疲。篮球项目对抗性强,体力消耗大且技巧性强,男生中球技最好者当数朱邦安。他步法灵活,身法灵便,运球过人轻松自如,跨步上篮动作优美,中近距离投篮命中率高,球场上常能顾及同伴,球风极好。大家都愿在他示范、指导下打球,寓教于乐,岂不快哉。
一次在队上打乒乓球,闫桂贞与我交手,只见她左推右攻,左右大角,球路刁钻,速度极快,发球旋转性强且变化多端,弄得我手忙脚乱,无法招架,甘拜下风。后来才听说她曾是兰州市中学生乒乓球比赛女子单打第一名。难怪她基本功如此扎实,打法正规、专业、水平之高确实让我大开眼界,受益匪浅。
知青间脾气性格各异,兴趣爱好各不相同。印象深刻的是他们普遍重视和喜欢学习,基础知识扎实,稳重、爱思考,说话有见地。劳动中不怕苦,与老职工容易打成一片,深得老职工好评。
王学文风趣幽默,具有实干精神;李仁勋干活有冲劲,冬天敢光膀子砍柴;王毓良爱说爱唱,心细如丝;刘丽文话不多,安排干啥去干啥;朱邦安沉默寡言,重活苦活不惧怕;蔡国庆善于动脑,能干一手木工活;张文虎内向,喜练钢笔字,硬笔书法有一定功底;陈晓青腋下总是夹着书,工余时间手不释卷。
李莉华伶牙俐齿,语速极快,在伙房工作时总是想方设法将伙食调剂的对大家口味。她与黄安林蒸的“长条花卷”前所未见,让人赞不绝口;张胜利性情泼辣,喜怒形于色,不爽时瞪人的眼色让人生畏;高筱丽性格温和,笑而不语;倪晓林少年沉稳,含而不露;杨佩琪性格洒脱,笑口常开;石笑雨娇而不骄,难能可贵。
男生中因剃光头时间顺序而叫起的“大光”“小光”和“小刁”的称谓来历,知道的范围较广。而对九名女中女生的称谓,只有高庄队男生知道,这是我们心中永远的秘密。
3、
一九六九年三月份,凤川分场为改善知青居住条件,决定成立风川基建队。基建队约三十多人,人员构成大部由知青男生和部分青壮年职工组成。我们高庄只有我与蔡国庆有幸成为基建队成员。
记得当时分为两个小队。一个队长由河南籍的陈某担任、另一队长由庆阳籍的朱某担任。陈队长时年三十五岁左右,络腮胡须,性格豪爽,身材魁梧,一口河南腔。他善引导,嗓门大,但不轻易批评人,所以人缘好,知青们都喜欢在他领导下干活。
朱队长四十岁左右,白净面皮,身材敦实,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工作中稍有差失,崂崂叨叨,没完没了,知青抵触情绪大。二人均是基建工作行家里手。现在想来,只是性格差异,管理特点不同而已,管理效果无甚悬殊。
基建队首先进驻高庄队,计划先建高庄知青房。我们在两位队长带领下根据建房要求,按照勘定的梁、柱、椽规格数量,开始采伐。大梁的料是“小叶杨”,其它则为普通杨树。采伐中砍伐梁料难度最大。不仅消耗体力,而且危险性也很大。相对容易的是椽料,用斧子砍即可,且不易伤人。
当时伐木指标是经过师、团及所在林场审批的,数量不准突破,采伐须间隔采伐,不准“剃光头”,即严禁连片采伐。有时,个别人干得性起就忘了规定。伐木任务完成后,如何运至工地成为当务之急。
因此,必须修筑架子车路,根据木料长度,确定路的宽度,坡度、弯度。我们全凭人力,用镐、锨这些最基本工具修筑架子车专用道路。时至四月中旬,天气渐热,多数男生只穿背心干活,少数几个男生竞光膀子干活,调侃说是在“日光浴”,并以晒得“古铜色”皮肤为美。现在想来,当年的“日光浴”,不失为一种健康时尚理念的大胆实践。
整个运木料的过程有惊无险,我们终于通过人抬、肩扛、绳拽这种最古老的方法,用最简单的运输工具——架子车,把所需木料全部运至工地。由聘来的木工师傅进行加工。
在一次用“一条绳”法抬运梁料时,由于雷乃润起身稍晚,腰始终没法直起,只能硬扛。那种毗牙咧嘴、痛苦难耐的神情至今令人难忘。
挖地沟、打夯、打土坯、和泥、运送所有建筑材料,都是男生的拿手活。当年的“夯”是一约一尺见方,重约百多斤的塔形石块,顶上凿眼装一木柄,四角有孔,粗麻绳系之。四人提绳“夯”即起,另一人扶木柄,掌握方向、部位,依次夯实。五人配合,有一人喊上号子,动作整齐,很有声色。
我的打“夯”本领即此时所学,动作要领至今未忘。时至今日,人力夯早已被打夯机取代,它仅成了那个年代的见证。
当时的土坯是用一木制活动模具,填装一定湿度的黄土,人力夯打而成。(此为一人用小夯)当时当地的青壮年熟练者,一天最多完成三百块,而一般人则不足二百块。
邵义生不服气,自告奋勇去打坯,结果第一天完成不足一百块。没过几天,竞然接近两百块。当时陈队长翘起大拇指说:“一个学生娃娃,能打这么多,真是不简单!
此活看似容易其实难。它需要体力、耐力、技巧、动作配合速度等诸多要素。新坯约二十斤左右,一个人要不断重复挖土、填土、打制、搬运、码垛等动作,体力消耗之大可想而知。
当看到高庄两排共十四间平房落成时,心中油然而生一丝自豪感。我亲手参与建房全过程,其中的艰辛只有参与者才能真切体会到。当我们住进新建房时,低声唱起了由袁宗光教会的歌剧“白毛女”中的一段歌曲:“看人间哪一间房屋不是我们造”感触极深。同学们也爱唱《长征组歌》,其中几段优美的旋律,动人的歌词,至今犹记心中。
一九七零年秋收前,总场决定在场部葫芦河段上筑堤坝建水库。从凤川、平定川、豹子川、华池各分场抽调约三十多人组建水利队,先搞前期基础工作,待秋收后再调大队人马进行大会战。
我与李鸿苗、李明德、吴天水、白凤午、侯晓义及豹子川尹九等人,在水利队同居一室。
我们在岸基石板地,按工程技术人员测定的斜坡角度进行打眼,到一定深度时填装炸药,点燃导火索放炮。劳动艰苦且具危险性,一是打眼时,掌钎者总怕打锤者准头不好打在自己手上。二是抢锤者总担心打在同伴手上,所以总是放不开,锤抡不开就愈觉吃力,十二磅铁锤似有千钧之重。
三是爆破时最怕产生“哑炮”,此时排除“哑炮”是极危险的。好在同学们对此项工作极为重视,谁也不愿意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所以此间没有发生任何伤亡事故。当然,这与当时管理严格也是分不开的。
记得当时水利队负责人,是华池分场瓦窑巷队曹队长,我们称之为“曹大个”。此人三十岁左右,军人出身,身高一米八五以上,黑里透红的脸膛,显得十分健壮。他还兼任总场骑兵连副连长。他每天都巡视在工地上,忠于职守。遇有违规行为,无论何人,他都能黑着脸予以训斥,丝毫不留情面。现在看来,干部在其位谋其政,严格要求,严格管理,严禁违章作业,不怕得罪人,是安全工作的重要保证。
其间发生的一件事,令我终生难忘。当时瓦窑巷队地处川地,有葫芦河水浇灌,条件较好。有一块地正在试种白兰瓜,约五亩左右,当时白兰瓜秧上已结了不少瓜,尚未完全成熟。
我们几个知青顺手牵羊摘了两个,在住地吃完后将瓜皮扔在炕洞内,谁也没在意。结果被细心的“曹大个”发现,他沉住气,不动声色。一天晚上我们几个又去“行动”时,被早已带人埋伏等候的“曹大个”逮了个正着。“曹大个”一口认定我是幕后主谋,在水利队大会上点名狠批了我一顿。吃了两个半生瓜,被扣上偷瓜的恶名,教训至深。
秋收后,总场抽调大队人马会战水利工地。一时间,红旗招展,人声鼎沸,拖拉机轰鸣,架子车飞奔,几百人奋战在水利工地上,气势壮观。
我们水利队的先遣人员,个个成了骨干队员,分别负责带人用手提夯夯实岸基石与土层连接处,以及堤坝两侧拖拉机到不了的部位。大段主坝,则先用人工将土摊成一定厚度,再由履带拖拉机碾压结实。
拖拉机碾压不到的地方自然由人工夯实。当时我心中就有一丝忧虑,这样筑就的堤坝,质量有保证吗?
年底我报名参军,经体检合格,政审过关,应征入伍,离开了东华池牧场。至今没再去过那里,不知当年水库堤坝可安在?
4、
农村苦,从事农业生产劳作更苦,这是不争的事实。四十多年前的林二师,生存条件极为艰苦。繁重的体力劳动,艰苦的生活环境,让人望而生畏。
对人生的思索,对未来的憧憬,对前途的忧虑,对父母的思念,对家庭的责任,我曾经苦闷、彷徨、甚至动摇过。想到我走后父亲短时间内便两鬓如霜,母亲经常彻夜难眠,不得已以吸烟消愁的情形,心中更加难过。但看到身边大多数同来的知青,都在坚持、忍耐,我为何不能呢?我还是坚持下来了。
知青生涯改变了我们的人生轨迹,知青生涯增强了同学间的真诚友谊,知青生涯给了我不少启示。在以后的若干年里,高庄队走出了多位大学生、走出了多位人民教师、走出了多位企业高、中级管理人员。
整个东华池走出了众多各行各业的佼佼者。学术上有建树,技术上有名气,生活上有底气,均为所在单位的“主力、骨干”。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真乃千古不变之真理也。
知青生涯使我们这一代人懂得了工作、生活的艰辛,懂得了进取,懂得了包容,懂得了感恩,懂得了知足常乐,懂得了淡定,懂得了健康快乐乃人生最大幸福。
那个年代,同学间真诚无私,遇到困难能携手互助,遇到不公能仗义执言。没有明哲保身者,没有无动于衷者,更没有幸灾乐祸者。
我入伍时,全队同学将自养的几只鸡都宰了,聚餐相送。勉励我在部队再锻炼、再提高。并纷纷赠送纪念品。最后相送五里之遥,在我不断劝阻下,才止住了脚步,挥手相别。
而蔡国庆、张文虎则坚持步行三十里,将我送至总场。第二天新兵乘卡车至西峰师部,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二人又出现在我眼前,向我招手示意并疾步前来。我真是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同学情深,难过的是如此遥远,交通不便,来已不易,去更艰难啊!
因新兵要赶往巴家嘴集训,我只能将十元钱塞给他俩,祝他俩安全返队。
后来还听说一件事,一次石油单位的一个工作人员,在东华池对一女知青言语轻佻,似有调戏之意,恰被李明德看见听到,气得李明德大动肝火,与之理论并差点动手,吓得对方慌忙赔礼道歉后才罢休。
此事在同学中至今传为美谈。在若干年后的同学聚会时,我见到李明德还说,保护弱女,真男子汉也。李说,遇到那种情况,哪一位同学能坐视不管呢?
古人讲朋友有诤友、昵友、酒友之分,我认为当年的同学情谊非诤友莫属。
当年的懵懂少年,今已步人花甲之年。东华池留下了我由少年成长为青年的时光岁月,留下了欢乐,留下了泪水,留下了足迹,留下我永恒不灭的记忆。东华池是我走出校门,离开家门,走向社会,走向工作,走向未来的第一个人生驿站。它给予我许多人生启迪,益处多多。东华池,我爱你,我多想再一睹你今日丰采,多想会一会当年父老乡亲。东华池,遥祝你青山永在,绿水长流。
林建师二代王海军在寄来的资料书扉页上的签名
附记:此前有关子午岭林建师的几篇文章发表后,部分当年的战友或留言、或微信联系,提供资料、采访线索等,其热情令我感动。
更令我感动的是甘肃林建师二代王海军(其父为林建师四团的王友发),自费给我寄来《庆阳林业志》,真的很感动。其他战友如有当年的资料提供可加微信:zw66879962。希望大家共同携手为留住和再现那段历史作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