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煌,1948年出生于甘肃华池县,父母系边区政府文工团成员。本人自幼跟随父母工作奔波,先后在兰州、甘南读小学,后随父母在兰州居住并读书。1966年初中毕业于兰大附中。1968年和兰大附中及部分女中同学共168人左右,加入军垦,来到生地湾农场八连,即中国人民解放军生产建设兵团农业建设第十一师九团八连。1973年被单位推荐至广州中山大学地理系读书,1976年底分配至酒泉地区水电局工作。1980年调省水电设计院,1984年调省水利厅机关工作至退休。
以下为自述内容:
初到生地湾,松散了几天就过新年了。元旦一过,我们就开始进入集训阶段。
1969 年 1 月,中央就正式批准成立中国人民解放军兰州军区生产 建设兵团。只不过此时还没有正式运作,我们还是称作农建十一师,但是一些新的设想和规定在此之前就有了。
根据这个精神规定,师团两级 都进来不少现役军人对师团进行军事管制,一是平息文革中形成的派性和秩序的混乱,二是恢复部队建制,加强管理,其中就包括对新进来的数千兰州知青的管理和教育。
所以,凡新来的战士都要进行三个月的新兵培训,相当于正规部队新入伍的战士的训练。训练内容包括政 治思想教育、军事训练两大项。军事训练其实主要就是队列和走步,是要通过这种训练加强纪律,以达到一切行动听指挥的目的。
而政治思想 教育的内容就比较丰富了,在政治就是一切,政治就是灵魂的年月里, 突出政治是高于任何工作的,因而我们的政治思想教育也主要是学习老三篇的《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和《反对自由主义》这三篇著作,以及中央文件,聆听领导的讲话、政治报告,并认进行真讨论。
具体安排是半天操练,半天学习。可以说,从离开兰州踏上火车的那一刻,我们就感受到了一种军旅生活的味道。经过分班排后,这种感受进一步增强了。
班排分编是在我们进入生地湾的两天后敲定的。全连176 人分为四 个排,十二个班,外加一个炊事班。一二排为男子排,三四排为女子排。一排下辖一、二、三班,计 43 人,排长姚吉城;二排下辖四、五、六 班,计有 42 人,排长张生兴;三排下辖七、八、九班,计有 36 人,排长李军;四排下辖十、十一、十二班,计有41 人,排长刘淑琴琴。
炊事班 12 人。我被分在二排五班,我们班共有14 人,班长陈炳辉,副班长刘学义,战士有赵强、赵书田、汪声涛、白毅、袁和川、刘晓龙、蔺西来、 宋大开、史维宁、徐科年、欧阳立范和我。班上 14 人当中只有班长陈炳辉和宋大开、史维宁三个高中生,其余我们 11 人全是初中的。
分班排后,我们的宿舍也做了相应调整,因为是军事化管理,在住 宿上还有严格的规定,各排排长随下属第一班同住,也就是说,一排长要同一班同住,二排长要同四班同住,三排长同七班同住,四排长同十班同住。
一排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复员兵,已在生地湾娶妻生子成了家,他家就住在前排房子紧挨着三班的把头的那一间,而其他三个排长都是未婚青年,没有自己的家室,都按照规定随班住。我们五班和六班 及三排全部都住在后一排房子,一般一间房子住 10 人,而四班和一排的三个班仍住在前一排,我们班多出来的几个人由副班长刘学义带着和六班班多出的人住一间屋子。
同样,四班多余出来的几个人和一排的人凑一间房,等于我们二排在后排房子中占了三间。四排的三个班和炊事 班及连部全都住在团部小卖部后面的那一排房子里。这一切都是在出操集合时,由副连长以命令的形式宣布的。
集训第一天的第一件事就是出操,操练基本走步。天还麻黑,就听 到一阵尖锐而急剧的哨声,这是起床哨,副连长在前一天晚点名时就说明白了的。
班长陈炳辉第一个从床上弹起来,紧接着就是睡在我右侧的汪声涛、刘晓龙也一骨碌爬起来,并连忙使劲推着我。我一睁眼,见屋外一片黑暗,也不见亮灯,心里确实有几分不情愿,可还是坐了起来, 看见住在里头的那几个比我还要慢,大概心情和我一样。“快!快!快!”班长有些口吃,不停地催促着大家。
汪声涛和刘晓龙也在一旁督促着。他们两个是我们班年纪最小的,思想单纯,可这 两个孩子干什么都抢在众人前面,有股子干劲和积极性。抹黑起床穿衣可真是不容易,尽管在前一晚上睡觉前,都用心将自己衣裤鞋摆好了的,可是在黑暗中还是容易出错,有的不是把鞋穿反了,就是两条腿伸进了一只裤筒,有的在急忙中将衣袖搅进去,好半天胳膊 伸不进去,待全班大部分人都在门前列好了队,他们几个还在那儿忙活。
我们的排长就站在我们门口,焦急的看着表,等待着三个班的到齐。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对我们的表现不太满意。我们排长年纪并不大,和我差不多。他是1966 年由军校毕业的学生,本来应该分配到军队系统,但由于上面说这个军校与罗瑞卿有关系, 就将他们这一批全都撒向地方单位,和他一起的有四个便被发送到了农建十一师九团——即生地湾农场。
除了我们排长,还有李欧、柳宝诚、刘淑琴,全都在各连担任排长之职。排长到底是经过正规训练的,只一身洗的发白的旧军装,系着风纪扣就能证明他具有一定的军人素质。
不一会儿,三个班长都向排长报告说本班人员到齐。排长扫了我们 全体一眼,习惯性的发出口令:“稍息,立正!各班报数!” 于是就听到三个班同时从首位喊出了整齐的报数声:“1、2、3、4、......”。“报告排长,四班应到 14 人,实到 14 人。报数完毕!”
“五班应到 14 人,实到 14 人。.......” “六班......报数完毕!” “好,今天是我们第一次集合,总共用了 10 分钟,还算可以吧。但以后这个速度肯定是不行的!听好了,全体都有,稍息,立正!向右 转,跑步走!一、一、一二一,一、一、一二一........”瞬间,我们跑到全连集合点,看着快到一排旁边时,就听见排长一声:“立定!”我们即站住了。
这是又见我们排长规规矩矩的做了个向后转的动作,一阵小跑 跑到副连长面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二排应到 43 人,实到 43 人。报告完毕!” 这时,动作稍比我们慢一点的三排、四排也陆续到了,她们的排长 也像我们排长那样,一一向副连长作了报告。相比之下,只有我们排长 动作利落干净、规范。
看着全连都到齐了,副连长放开嗓门,大声喊道:“稍息,立正!” 河西地区的天气,那可是零下二十多度啊,我们眼睛的余光,都可以看到周围人群嘴里哈出的白色的气。
可副连长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怕冷的样 子。他戴着栽绒棉军帽,但并没有放下帽耳,笔直的站立在那里,左手垂直的贴在裤缝处,右手拿着一本红塑料皮的毛主席语录,往空中挥舞着。动作娴熟,一看就知道是位老兵。“首先,让我们敬祝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伟大的导师、伟大的舵手、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 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敬祝敬爱的林副统帅身体健康、永远健康!”我们也都紧跟着他,也掏出一本毛主席语录挥舞着,并重复着他的每一句祝词。
“同志们,今天是我们集训的开始。第一天,你们能够用不到12分钟时间就集合完毕,也算不错。但是,我说的是但是!啊,这个速度 离要求还相差很远!我们是什么?是军垦战士!军垦,他沾了个‘军’ 字,那就要用军队的标准要求自己。是军队就得讲一个‘快’字!快就 是速度!没有速度就要挨打!我希望,经过这三个月的集训,要将我们的军事素质提上去!
现在,请指导员讲话,大家欢迎!”说完,副连长 带头鼓起掌来,我们也随着拍起巴掌。指导员手一挥,表示让我们停止。指导员中等个头,但是很结实。指导员是湖北人,1950 年抗美援朝时期参的军,来生地湾之前是济南 军区某部特务连连长,取消军衔制时是上尉,正儿八经的国家行政19级干部,年纪好像要比副连长大得多,大约三十七八,不到四十岁。
“同志们,”一听到这句称呼,我们全体即刻立正。这都是之前副 连长讲过的常识,说领导开口说‘同志们’时,必须是一个立正的动作,以示对领导的尊重。“稍息,立正!首先,让我们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祝愿我们心中 的红太阳.......”指导员又带领我们对领袖的祝福词高歌了一遍。这个已 成为全国的模式,在这 960 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上,无论是工矿、企 业、机关、学校、乡村还是城镇,也无论是大专院校还是军营,凡是开 会、学习、聚会等比较大的场合,第一要务必须是对伟大领袖和副统帅 表忠心,唱祝词,这是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的头等政治任务,写工作 汇报和总结报告更少不了这一环节,即便是个人写家书,也得如此。不这样,就要犯绝大的错误。
待祝词完毕,指导员才开始进入他讲话的主题。“同志们,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正式的军垦战士了!能到这里来是你们的光荣。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边疆,是前线,是反修防修的前线。你们刚来的那天,团长就已经讲了,这里是防修反修的最前沿,北边距中苏边境、中蒙边境也就几百公里。苏修在边境陈兵百万,随时都有侵 犯我们的可能。所以我们到这里还有一个保卫边疆的任务!这个任务光不光荣啊?当然光荣!咹,所以啊,来到这儿,就要安心边疆,要树立 扎根边疆、建设边疆的思想。为了能很好地胜任这个任务,上级特别给 我们安排了三个月培训,就是要把我们的思想政治觉悟提上去,要自觉 地与一切非无产阶级思想划清界限,并练就一些基本的军事技能!我们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三个月的时间,好好学习,认真操练.........”。
指导员 在这里只讲了与非无产阶级思想划清界限,而没有像有的干部那样说要 是与反动资产阶级家庭、剥削阶级家庭划清界限之类的话,这就算是给足了我们面子。
这时,天还没有全亮,冷风直打在我们脸上,穿透我们的衣服,冷 气像针一样刺在我们的身上,我们却不敢伸出双臂抱着自己。就像一个木桩那样立正的姿势笔直的站在那儿,静听指导员的训话。一些同事忍不住地跺起了脚,不一会儿,就听到嘚嘚嘚的一片跺脚声。“怎么?你们冷吗?”指导员平和的问道,但他不需要回答,“看过《冰山上的来客》吧,还记得影片最后,那两个战士最后冻死在那里, 还是纹丝不动,难道他们不会挪动,不会跑动起来热热身子吗?邱少云不知道火会烧死人吗?他不懂得打个滚灭掉自己身上的火吗?这就是我们的解放军,是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革命军人!”
指导员柯恒森不愧为真正的军人,他的棉帽端端正正的戴在头上, 没有拉下帽耳,赤着两手,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怕冷的样子。我们不再跺 脚了,空旷的操场上一片寂静。“好啦,现在准备出操!副连长,开始。”
副连长张云兴是山东人,是 1959 年入伍的老兵,在部队多年还是 个大头兵——战士,没有提干。不料到了农建师后却升了官,成了副连长。只不过农建师内提拔的干部不算国家干部,没有行政级别,依旧拿的是老农垦职工的工资,每月 40 多块钱,相当于企业里的二级工工资。若要是放在正规部队上,副连长至少要拿行政 21 级的工资,那就是七八十块钱。这里有好多干部都是这样,包括一排长姚吉城。
不要看他是战士出身,可是对军事训练这一套却十分娴熟,下达口令简练无误。“全体都有,稍息,立正!向右转!跑步走!”他在前面跑,紧跟在其后的是一排三个班,接着是二排、三排、四排,整个呈三列纵队。
“一、一、一二一,一、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我们也跟着喊,呼喊声响彻云霄,惊醒了好多人的美梦。
八连是团部附近第一个进行军事化的单位,在八连还未成立之前,生地湾还没有哪家单位像我们这样,正儿八经的进行军事化训练,即便是他们早已称为准军事化单位,但总没有多少实在的体现,究其原因,主要是没有一定规模的队伍。
团部机关的干部都是拖家带小的,搞不起来;其他几个 连,都是老职工,也是婆娘娃娃一大群,更没法搞。据说在我们之前来的天津、天水青年连队也搞过,但随着文化大革命的到来,一造反,什么也都干不成。
现在可好了,有了数百从兰州来的青年学生,又是在新 形势下,又成立了生产建设兵团,可以名正言顺的实行军事化。于是,从兵团、师,到团、营,都大张旗鼓的搞起军训。跑了几圈后,身子热了,也出汗了,我们又开始练齐步走。
和正规部队一样,由各排单独操练。只见我们排长一声口令:“二排听好了, 立正!稍息,立正!向左转!向右转!......”光一个稍息立正和左转、 右转就练了十多分钟,接着又练走步。
“一二一、一二一,一、一、一 二一......”走步中,排长不停地要我们注意前后距离和左右间距。“注意啦,前后距离不超过一米,左右间距不小于一个拳头。挺胸、昂首,目视正前方。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我们大声回答。“好的。注意口令,立正!齐步走!”......
各排练了一阵,全连又集合起来,仍由副连长领着一起走了几圈。副连长好像特别爱呵斥,不时地听到他的大声嚷嚷,“一、一、一二一, 一、一,走错步子的立刻改过来!一二一.......”其实,这些我们过去在学校里也都练过,可都没有这一刻这么严格,这么正规,我感到我们每 一个同学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一个个都那么听话,那么驯服,包括那些个曾在长征团里不可一世的军干子弟们,已完全没有两年前闹红卫 兵时的那种蛮横和桀骜不驯了。
早操进行了 40 多分钟近一个小时,副连长做了简短的小结:“今天, 是我们头一次出操,时间稍微长了点,同志们表现都不错,但是还不够!下次注意!”然后他转过头请示指导员看有没有话要讲,指导员示意不讲了,却又强调了几句,让我们回去后抓紧吃早饭,别忘了天天读和政治学习。
那段时间段安排基本上上午训练,下午政治学习。每天的天天读完 之后就开始训练,训练的主要内容就是早操那一套,跑步、齐步走、向 右转、向左转、向后转的,很枯燥,也很累人,肚子也饿得快,每天都 练得我们汗流浃背的,等不到开饭时间就饿得肚子痛。
不过,经过一段 时间的训练,我们这些学生们已经走得像模像样,如果穿上军装,肯定会被当作正规军,一般早操集合不到五分钟就能够集合完毕。如果说这种操练还算苦的话,那紧急集合就更使人叫苦不迭了。
那 是春节前的一个星期天,我们学校所有发配到农建师的人员都已陆续到齐,张苏彤兄弟俩、杨德滨等几个和我关系好的也都来了。我们几个在前一天晚上刚美餐了一顿他们带来的炼乳、大肉罐头,那阵正做着美梦呢,紧急集合哨吹响了,那哨声比往常的起床哨刺耳得多,又尖锐又急促,刺得人耳朵发痒,心里直发毛。
宿舍里有没有灯,完全是摸着黑起床穿衣。如果说第一次集合出操就有人出了洋相,那这一次紧急集合出 洋相的就更多了。因为这次时间更早,大伙怕冷,有了上一次的教训, 人们把家里带来的棉大衣、皮袄、皮靴子,但凡能穿的全都穿上了。
慌 忙中,有人竟你穿着我一只鞋,我穿着你一只鞋,跌跌撞撞的跑出宿舍。集合整整用了十五分钟还多。那次是指导员直接指挥,他没有批评我们,只是严肃的说:“同志们,刚接到上级紧急通知,说北边有一股特务窜入我国境内。命令我部 立即赶过去,配合当地部队抓获这股特务。现在马上出发!各排注意, 向右转,跑步走!” 指导员的口令一发,我们立即行动,跟着指导员一直朝北方向小跑着。
约莫四十多分钟近一个小时后,跑到一处满是沙丘的地方,此时天 色已经大亮。指导员让我们停止跑步,原地待命。这时我回头一看,哈, 一个个简直就像是威虎山下来的,穿的长袍短褂,有的还把皮大衣穿反了,头戴各式帽子,有狐皮的,有栽绒的,也有狗皮的,五花八门。
个个脸色通红,头冒大汗,敞着大衣,手拿皮帽在那儿扇凉呢。一看就知道,那都是老爸穿过批发给他们的。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那,都怕儿女们在这里受委屈冻着了,也不管一个十六七的孩子们能否穿得了他们的那些高级皮货,就让儿女们带来了。
歇了一会儿,指导员说是接到通知,敌情已经被我驻地部队解除, 我们围堵敌特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回去了。原来我们还真的以为有敌情,满脑子还想着遇着特务该怎么对付 呢。
现在可好,一句话,就说敌情解除啦。这不明着是一场虚惊嘛,却 说的好听,就是来了一次训练。像这种训练后来又搞了几次,尽管我们都知道那是假的,但没有一次是应付过去的。因为我们知道,纪律是不能随便违反的,也知道这种训练对我们的成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像紧急集合之类的训练就更多了,有时还要打背包,就像正规军一样。军事训练就像是吃了激素似的,一下子激起了连里许多刚经过文化大革命文功武卫的红卫兵们的兴奋点,有几个好拳击的,还专门带来了 一套拳击手套,晚饭后只要是没有安排班务会或是晚学习,就聚集到一块对打。我们这些人都没有拜过师,没有谁可以称得上打得好,都是凭着自己的感觉打着玩,以缓解一下每天繁多的政治学习、天天读、班务 会等活动带来的压力。
我对拳击不太感兴趣,对武术却情有独钟,认为只有我们中国的武 术才是最好的技击艺术。我学武术也是在大伙儿都去全国各地串联,我为家里生活而打工时学了点皮毛。听那些好家们讲,练武要背着人练, 一是为要静下心来,集中精力的练,二是不能让人知道,免得惹事生非。
于是,我练武的事情给谁也没有说,只有张苏彤兄弟两知道。为了不惊 动别人,每天开完班务会后,我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在那里先做会儿基本功,再打上两遍套路的拳,至于打的对不对,自己也不知道,可以说 就是瞎练一通。本想着不让人知道,可是那个拳练时要发出“哼、哼” 的声音,于是就惊动了一个人,他就是六班的梁和平。梁和平父亲是省里有名的中医大夫,他对医道也略懂一二,因此大伙都称他“梁大夫”。
“梁大夫”梁和平也算是个武术爱好者。但我们练得不是一家的拳, 他练的是小洪拳,我练得是通备。据说通备是马凤图老先生的祖传,他 的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是我国武术界的名流,武功了得。他们每个人 都又有不少徒弟,其中一个在兰州广收弟子,这些弟子又在各处收徒弟, 不少在文革中都成了各造反派的打手。
严格地说,我算不上人家马家的弟子。据给我教授的那个哥儿们说,他师父的父亲和马老先生称兄道弟,这样算来,我应该是第四代。可是真正给我教了拳路的是那个哥儿们的师傅。因此,我根本算不上真正习武的人,更算不上人家那个门派里的 人,只是因为我喜欢,硬找人家给我简单说了点皮毛,学了一套最简单的拳路——弹腿。
所谓他们这些关系,也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拿来只是为我们在一起练功时说道的一些话题,以显示自己对武术还略懂一二。在生地湾能遇到一个有共同兴趣的同学,也是缘分。
就这样,我和梁和平渐渐成了朋友,两人再也不用谁避着谁,一有空就在一块练功。后来我又发现还有好几个武术爱好者,但我们谁也算不上是真正的爱好者,最多也就是喜欢。
在那个除了学习毛著、听样板戏之外再没有任何事可做的年代里,又经过多次文攻武卫后,我们从一些古典文学里面看到的一点武功故事后激起的兴趣,了解到一点和“武”有点联系的肢体动作。但我们几个对练武的基本功认识还是蛮高的,说是“练武不练功, 到老一场空;练功不站桩,终究不入行。”
按说我们下的工夫还真不算少,可就是不见有多大长进。一天,“梁大夫”垂头丧气地说,“嗨,我看这样练下去不行。你们看,咱们练了这么长时间,功夫总不见长进,打出去的拳地虚的,踢出去的腿没有劲。
为什么?这都是因为这个东西作怪。”他瞪着圆眼用手指指着裤裆,“要知道,万恶之源在于淫啊。
梁和平说得我没话可讲,但我肯定不会去阉割自己的。“你说的好,那你去割去,我还得留着为我们家传宗接代呢。” 尽管梁和平“梁大夫”说的很认真,但我们几个还是觉得他不会动真的。没想到这家伙竟独自一人去了团卫生队,找到大夫直截了当的说:“大夫,想请你给我做一个手术,把我的睾丸割掉!.........” 大夫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他那眼神简直就认为这人绝对是脑子出了问题。
“哎,年轻人,你有什么想不通的,说出来我听听。这种事可不是 闹着玩的啊。”
大夫晕了。觉得这个年轻人肯定是遇着什么难言之苦的事情了。但他还是拒绝了梁和平的要求,并将这件事告诉给了我们的指导员。
没想到,在一次点名会上,指导员把这事讲了出来。本来,指导员 对连队的业余活动里突然多出了一些打拳、摔跤的内容就不满意。现在竟然有人要闹出这等事情,这还了得?指导员认为这是一个很不好的苗头,这个苗头弄不好会发展成为一种不利于连队建设的因素,需要进行必要的整治。
“现在,我们连里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现象,一些同志喜欢打拳弄 武。为此,甚至有个别同志还去找大夫做什么手术,这我就不说明了。为什么要弄这些名堂呢?你们练武为了什么呢?就为打打闹闹?谁把谁打了都不好。难道我们搞点别的不好吗?你们若是真想打,那就站出来和我打。”说着,指导员还摆出了一副对打的姿势,向我们挑战。
我们都知道指导员曾是济南军区某部特务连的连长,又上过朝鲜战 场,在擒拿格斗方面肯定是高手。你只要一看他那壮实的身板,就知道他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我们当然不会和指导员交手的。
去找大夫做那个手术看来是有问题,但练拳打闹,这是一般男孩子们的天性,总不能让我们这些大小伙子成天和姑娘似的吧。老人家还赞美过我国的女性 “不爱红妆爱武装”。怎么指导员就容不得我们这些大小伙子爱武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