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述人简历:
李博(曾用名:高一博)。1951年9月出生在哈尔滨市。1956年从黑龙江森林工业管理局随父母支援大西北建设到兰州;1968年由兰州三中分配到东华池牧场豹子川分场。1972年12月底到长庆油田钻井二处子弟学校任教;1976年9月调华北油田六中任教。2011年退休。
1、扔饭
一会儿晚饭端来了,黑色的大粗碗里不知盛的什么,昏暗的油灯下也看不清。可能是由于旅途劳累,还是眼前的一切和想象中的兵团差距太大。我们几个人竟把那大黑碗连同碗里的食物一起扔到门前的沟里,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后来知道我们扔掉的是羊肉床子面,羊还是当天专为我们杀的。在以后的铜锤加糊糊的日子里,才知道羊肉床子面是多么的美味!
2、僵持
大约一周后,听说又有知青来豹子川.大家有点兴奋,当晚八点多有汽车从大台坡下经过,我们几个决定去看个究竟。半个多小时后到了张岔,一看卡车上的知青居然还没下车。
十二月的豹子川天已经很冷了,上前问是哪个学校的,没人回答,目光中流露出愤怒,以为我们是农场的人。经过解释,知道我们也是兰州知青,气氛得以缓和。黑暗中踩到什么东西,仔细一看,竟是大黑碗和羊肉床子面,原来九中的同学也会扔。当晚在张岔的九中同学有几十人,后来一部分又拉到杨庄或碾庄去了。
最后张岔队留下了四男四女知青(丁和远,兰有福,管西林,柴顺东,赵晓萍,张淑英,张友平,陈军。(柴顺东同学1998年夏天病逝于华北油田财经学校),是知青最少的一个队。
3、语录
每天晚饭后都要开会,大家挤在一孔窑洞里,卷着旱烟,抽得乌烟瘴气。正式开会前还要齐声唱一段样板戏,人们南腔北调、五音不全地吼着“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纠纠......”
我们和老职工一起向老人家汇报一天的思想和工作。然后队长拿出一本语录,随便翻一页说:“毛主席教导我们,今年收成比去年好…"然后又说;“最高指示就学到这。”接着随手撕下半页,从中一折摸出一旱烟撒在上面卷成一支烟,咬掉烟头上的小尖,点着火吸起来。
一次林二团的温团长来豹子川,有人向他反映这个情况,温团长说:“工农干部就这样!”
3、“偷”吃
那个年代物资奇缺,每天吃的除了铜锤、发糕、糊糊,几乎没什么其它东西,黄米饭和榆皮床子面也是好东西。蔬菜以土豆为主,秋天老职工会帮大灶腌一些绿白菜。每年春天青黄不接的日子,土豆和腌白菜都吃光了,每天顿顿只是铜锤发糕加糊糊。
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还要干繁重的体力活。不知谁发现大灶库房里有半缸大油,偷了一些用铜锤沾着吃,真香!告诉你,我也偷了半饭盒哩。
还偷过一次白瓜子,半夜在大灶的锅里炒了吃。那时做饭烧木柴,有人看见半夜烟筒冒黑烟,告给了队长,队长心里明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都知道生活很艰苦。
当年每人只有很少的衣服,破了就补,大家都学了一点针线活,不管单衣棉衣都是补丁上面絮补丁,后来棉衣也都不补了,破得太厉害了,就干脆破着穿,黑棉衣上到处露着棉花,腰里系着一根麻绳,俨然一个”讨吃”,比教育我们的贫下中农还贫几倍。
4、空虚
当时物质贫困,精神文化生活也相当乏。除了每天必唱样板戏,基本没什么娱乐活动,记不得谁的“钢铁是怎样练成的”被我借到,看得那么入迷,保尔和冬妮娅至今还留在我的记忆中。
记得第一个春节,晚上没事干,大家一起偎坐在热炕上讲“梅花党”的故事。那时没电视,连收音机也没有,“梅花党”也是手抄本,大家有的书只是“毛选”和“语录”。张新和同学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瓶葡萄酒,尹九说太凉,拿到大灶锅里热一下。结果瓶子受热爆裂,也没喝成。第二天早上人们去大灶锅里打洗脸水,发现水怎么是红的。
老职工也和我们一样,每天除了干活,脑子里也一片空白。除草休息时,总不厌其烦地给我们讲那个不知流传了多少年代的、各种版本的“瓜女婿”的故事。
男知青们有时也对女同学品头论足,时而说谁和谁最合适,时而把谁分配给谁,说完本队的说别队的。这分配老婆的玩笑哪个知青点都有,每天面对无边的大山,说这些也只是打发时间穷开心、打发空虚的心灵而已,并无恶意,也没人把它当真。
5、偷窥
我们队的知青没有住窑洞,住的是房子。那房子的门是老式的两扇子,里面用木头做的门栓,两扇门之间有条缝,大约有几毫米宽,月光很亮的时候,屋里不点灯可以看见一条亮光。不知那位有心的同学发现那条亮光时有时无,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竟然是有人偷窥,女同学宿舍是偷窥者的主要目标。
如果屋里点了灯,他在外面看的一清二楚,你在屋里却看不见他。我们几个同学准备了木棍,想教训那家伙一下。那家伙很狡滑,始终没让我们抓住。1970年底,全队知青都跑回兰州了。1971年初,抓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坏分子,老职工检举揭发出了那个偷窥者,以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罪名批斗了一阵子。他对偷窥女知青的事儿供认不讳。偷窥者是大台的一名年轻老职工,当年还不到30岁。
6、烧炕
豹子川的冬天特别冷,国庆节时就得穿上棉衣。宿舍里除了土炕没有任何取暖设施,也没有电。土炕也不是好烧的,火候要掌握到不能有明火,但还不能灭掉,要慢煨地烧着。
我们开始没经验,不是火太大就是烧着烧着灭了,我的被褥就是因为火太大烧了个大洞。正好我睡在炕洞口上,左面李之柱右面尹九都没事。着火时我们正在开晚汇报的会,正好有个老职工迟到看见着火,赶紧跑到会议室喊人。会也不开了,大家跑出去七手八脚把烧着了的被褥拉到门外扑灭。仔细一看竟然是我的。当晚就没法睡了,多亏了张新和,尹九。李之柱把自己的被褥匀出一点,帮我渡过难关。后来女同学帮我补上了被褥被火烧的洞。
半年之后团里给我特批了一丈布票。这还是我父亲的战友、团部的王茂田说情的结果。
忘了是什么时侯,传来消息说平定川二中的知青发明了24块砖的炉子,不知谁搞到图纸,我们都开始垒炉子。炉子只要一小截烟筒通到土炕里,炉子上可以烧水,房子里也暖和了。炕是热的还不会烧被褥,每天锯几段杜梨木就能烧半夜。
6、买货
分场有个小卖部,里面也没什么商品。唯一的营业员叫白天金,平时也不怎么开门营业,因为营业员也要参加劳动。再者人们也没钱买,加上什么都要票,象肥皂、火柴、布料、白糖等日常用品都是要票的。如果谁家灯油没了,就去叫白天金开门,买完锁上门又走了。
最热闹就是小卖部进货了,一上午人们在劳动时就口口相传,今天白天金去进货了,消息传的很快,下午张岔,杨庄,碾庄的人就都知道了。晚饭后各处的人们都聚集到了分场小卖部门口,眼叭叭地望着那进货的马车回来。
晚上九点多,人们盼着的马车终于回来了。人群开始骚动,有的帮着卸货,有的议论着有什么物品。进货的人吃完饭回来又开始清点记账,等到开卖就十点多了。人们拥挤着着,其实人们也没买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这大半夜的等候就为了买块肥皂买几盒火柴等生活必需品。
我老伴张爱叶当时就为了买一尺黑条绒做鞋面,让现在的年轻人看来肯定不可思议,可那年代全国都这样,生产落后物资奇缺。午夜时分小卖部又恢复了平日的宁静,买到东西的各路人马结伴而归,他们有的还要在漆黑寂静的山里步行十几里才能到家。
7、队长
大约在1970年夏天,不知什么原因,分场把四个队的知青抽调一部分集中到分场(地图上分场所在地叫“王街子”)。大台男生有我和李之柱,我俩和张岔的丁和远同住一室,其它队调来的男生还有黄冬生,田志权(大家都叫他“正规军”,因为他平时走路都穿着兵团的粗布军装,背着中正式七九步枪,而且是挺胸齐步)。
还有梁元基,是大灶管理员(外号老婆子),郭强和陈根元也调到分场了,还有几位女同学。队长叫刘积良,现在也该有七十多岁了。这队长和其他队长一样,都是勤劳朴实的兵团老职工。每天黎明时分他都会准时敲响那个挂在木杆上的车轮毂,当当当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响彻山川。
黎明的睡梦中谁都听到了,可谁都不愿钻出暖暖的被窝。有一次刘队长敲完车轮毂后,见没人出来就挨个门地叫名字。叫了一遍后就蹲在门口抽烟,屋里的人以为他走了就骂了一声,“TMD,光叫我”。刘队长当时就气走了。
有一次我和黄冬生去犁地,每人赶两头牛拉一个犁。平时你喊着“犁沟,犁沟!"那牛就乖乖走在上条犁沟里。那天到中午了还没犁完,牛就不干了,任凭你怎么喊牛都不走型沟,牛累了要罢工。
可刘队长说地没犁完还要干,结果牛也不听他的,还是不走犁沟。我和黄东升跟他开完笑,说再要干把你裤子脱了。大家嘻嘻哈哈乱闹,一会儿我俩真把他压到地上,把裤子给脱了。
8、夜访
有一件小事我一直记着,大概在1972年初,天很冷,陈根元调到大台和张岔之间的条沟里去放马,平时就他一个住在沟里的窑洞。有一天晚上九点多,我们五、六个知青到陈根元放马的沟里去玩。因为第二天是星期天,也不能叫星期天,那时是十天休息一天,也就是每个月的10号,20号,30号休息一天。
我们一行走在漆黑寂静的路上,静的可怕,就连脚步声都显的那么大,彼此之间的呼吸声都听得见。约40分钟后我们进了马群的小山沟。小路旁边是沟下的小溪,两边是茂密的森林,不知别人怎样,我的头皮阵阵发麻,紧握着上了膛的七九步枪,好在没有遭遇任何野兽。
又走了十几分钟,到了程根元的小窑洞。那一夜几乎没睡,炒了半锅土豆丝,唱着“一个尕老汉哟哟,七十七呀哟哟”的酒令,喝着橡树籽酿的酒,那是当时最好的放松和休息。
9、学医
我自幼心脏不好,农场繁重体力劳动和长期的营养不良,使我的病情加重。经分场卫生所上海来的刘银坤、贺妙香医生诊断,认为我不能参加重体力劳动,并要休息一段时间。
正好师里要开知青学毛选积极分子大会,于是我被派到三团的五举农场,当了一回“积极分子”。坐着棚车经过一天奔波到了五举,好吃好喝的过了七八天。
回来后的一段时间里队里看我不能劳动,便让我到分场卫生所帮忙,认了几天中药,又学了打针。记得刘医生告诉我打静脉的方法:针不要从血管上直接扎、从血管侧面扎进皮肤再一拐就进去了。现在想起来,那时胆子也太大了,凭着刘医生教的一句话就敢给病人扎静脉。说来也奇怪,竟有人专门让我扎,说是不疼。
10、选调
1972年底,长庆油田来农场招教师,分场推荐了一批表现好的同学,我不在其中,属于表现差的一类吧,但我的恋人张爱叶却榜上有名。当天下午我步行30多里,天黑后赶到东华池。
经在总场工作的陈广荣同学的引见,我直接找到招工人员,说我自幼喜欢美术,可以当场给招工人员画象。就这样我被录取了。
1972年12月,我被分配到长庆油田钻井二处子弟学校,当了一名美术老师,干上了我最没有想到的职业,一干就是一辈子。由于我的努力和两次四年的进修,业务水平得到较大的提高,我的篆刻和摄影作品曾获西冷印社、《书法》杂志联合举办的全国篆刻大赛三等奖及河北摄影家协会,河北高教摄影学会颁发的摄影一等奖。
(本文资料由吉光安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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