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修改意见,很大程度上,源于一些家长的血泪控诉。
他们深受管制思维的荼毒,想完全掌控孩子,但是管不了。
于是痛心疾首,跪在地上,向大家长磕头求救:
游戏公司罪恶滔天,引诱孩子成瘾,吞噬祖国花朵,戕害幼小身心。
小民毫无办法!求求法律管管,求求国家管管!
求仁得仁,当仁不让。
管理办法或许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
一
2009年,成龙以中国电影家协会副主席的身份,参加海南博鳌亚洲论坛,在发言时说:港台太自由,所以很乱,中国人是要管的,否则便会为所欲为。
顿时语惊四座,引得国内外一片哗然。
好友曾志伟为其圆场,说成龙小时候在七小福,被师父严厉管教,所以观念中,就有种“被严管才能成才”的思想。
当时的氛围,远比现在开放。国内普遍对成龙口诛笔伐。
批判道:此番管制言论,是对民众追求自由,扩展公民权利的逆道而行。
曾经我们什么都要被管,如今好不容易好一点了,容不得成龙老调重弹,狺狺狂吠。
但现在看来,似乎那种“想要被管”的心态卷土重来。
但我认为,这绝不是死灰复燃,而是依然根深蒂固。
2009年,上网发言的毕竟都是少数,且是知识分子居多,他们读过一点书,动起了忤逆之心,不想老是被管。
但当广大群众开始上网,并学会发表意见时,方能意识到,“求管之心”的土壤,竟然如此庞大!
二
回到老生常谈的话题,我们要做公民,不要做百姓。
公民是纳税人,是国家的主体。
百姓则主动将自己摆到被管制、被统治的地位,求国家的管制和庇护。
在如今官方媒体中,“老百姓”是对“非官方公民”的统一称谓,甚至有法律栏目直接叫“百姓说法”。
值得怀疑的是,他们强调“百姓”远高于“公民”,唯有涉外事件时,才必定称其为“中国公民”。
在我看来,“百姓”在语义上并不是中性词,它隐含着自我贬低和鄙薄之意,将自身摆在下位者的姿态,类似绵羊的生物,被剥夺政治权利,唯命是从。
老百姓的权利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击鼓鸣冤,求老爷伸张正义,求老爷为他们“做主”,求老爷“管管这事”。
你都求管了,老爷自然当仁不让。
三
公民社会具有平等、参与和互信的基本理念。
但中国传统政治文化则截然不同,我们这里的遥遥领先的是,下位者需要服从于上位者。
尽管儒家文化讲究“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的疑似平等的观点;强调“造反有理”“替天行道”的叛逆叙事;“天下兴旺,匹夫有责”“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士大夫参与政治的传统。
但以儒家文化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中,充溢着更多“克己复礼”“杀身成仁”“上不怨天,下不尤人”“君子无所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等要求。
老百姓最好安分守己,本本分分,服从管教,乖乖听从皇帝与封建官僚的摆布,遵循赴汤蹈火的道德规范。
不存在“平等”和“互信”的基础,“参与”更是无稽之谈。
东汉末年的文人学士,明末的东林党人,议政要么被贬官,要么被杀头。
另外,中国地域辽阔,封建官僚制度之下,滋生出大量地方宗族势力的土壤。
宗族的核心就是家长制,就是管制,遇到什么事情,不是自己想办法解决,而是让最大的家长管一管,让家长“明判是非”。
END
现在所谓的“什么建工作”,存在“领导一切”的说法,其实归根到底就是“管一切”。
制定国民经济计划,贯彻农业工业政策的执行,法律的监督,这些可以管,必须管。
但“领导一切”的口号,意味着他们想把“管”渗透进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满大街的监控和人脸识别,记录出行数据的行程码暂且不论。
连理应最自由的文艺作品,都不能放过。
当年,啊青说文艺“由我亲自管”。
张春桥拍马赶到“百家争鸣,一家作主,最后听江青的”。
就算到1975年,啊青依然念念不忘,说文艺“我还是要管的”。
江青和四人帮,把不服管的作品,贬得一无是处,斥为“毒草”,最为猖狂时,演员身上的腰带和补丁都要管,最后八亿人民只剩下样板戏。
如今他们把手伸向游戏,告诉资本市场:“游戏也要管”。
啊青敢说,文艺由“我来管”。
现在制定政策者的主体性隐退,由抽象主体替代,不会说游戏由“我来管”。
但本质上,啊青还在,还是由她来管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