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市边民的摆|傣族文化

文摘   文化   2023-12-17 08:49   云南  

久前,在芒市尖山金塔遇到一个本地傣族,和他闲聊起佛寺、佛像、傣族习俗,也聊起了赶摆。没曾想,聊着聊着我们都提到了人类学家田汝康,而且,他的家乡就是当年田先生做田野研究的村落。这样的遇见,让我再次想要重温这本极好看的人类学田野调查。


《芒市边民的摆》这书真是一个意外的发现。人类学视角,又是一个昆明人80多年前在傣族地区做的一个田野观察法的结果;有文化人类学的东西,有社会人类学的功能主义解释,有小乘佛教和世俗生活的结合与分析。并且,田汝康的文风非常清新,写作起来有些散文兼小说的味道,看着很舒服,不辛苦间,阅尽一个傣寨十月间起伏喜乐。


       从第一次去西双版纳,之后又到了芒市和瑞丽之后,对傣族的兴趣就一直不减。这个民族有一种闲适而有意义的生活节奏,配合着亚热带的气候以及四面环绕的东南亚文化,散发着一股糯米和芭蕉叶的独特香味。


      傣族当时被称为摆夷,应该是取崇尚做摆的夷人。夷人这个说法在过去是有边缘有相对不开化的意味,体现着中原人自以为的优越和对远方文明由不了解而产生的偏见。从语言系统上来说,傣族足迹可以推溯到印度的阿萨密帮(Assam)、缅甸的南北掸邦(Shan States)、泰国的金栋(Kengtung)、安南的老挝(Laos)一带[1]


摆是围绕小乘佛教的供养而进行的一个宗教仪式,也有“集会”的意思。作为生活中的一个宗教仪式,田先生对做摆进行了人类学的观察和分析,指出各种各样的摆的社会功能,尤其是对于消减社会物质分配的不公而起到的均贫富的能耐。

其让我着迷的是书中对于夷方坝里各类摆的描述,而其中对于青年男女(小菩毛和小菩色)的观察也让我回忆起在瑞丽工作的日子。

在做摆的日子里,“所有的小菩毛那更是自由了:有爱人的,僻静处并肩谈谈,或是到处逛逛,完全可以听从你自己的意志去支配。至于一般正在寻求对象的小菩毛,在他们眼光中,这几夜真是千金一刻的机会。” 多年前,我也和一帮子小菩毛小菩色在瑞丽的傣寨里过节日,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摆的一种。


那些小菩色都打扮得无比光彩照人,“平常时候决不会将本寨外寨的小菩色集合在一处,让你自由选择,现在确实容易的多了。胆子大的,院心里,通衢上,尽你的本领去追。看到合意的,或是先致意,或是直接用手去拉。成功自然好,不成功你可以打她一掌,捏她一把,大家开玩笑。凭着一只手电筒,按图索骥,要是自己本领不差,总不致毫无所得。[2]


     次活动中,看到一帮由当地妇女儿童发展中心组织的傣族青少年志愿者团队带头的篮球队和团委球队的对决,还有老年人的舞蹈和年青人的戏剧(关于艾滋病预防和防毒知识的宣传)。


田先生的研究发现,从40年代开始,摆夷寨子里就有一种巡回剧团的公演,每当干季农闲的时候就以村寨为单位,由“阖寨所有青年组成一个剧团”,这样的剧团最长可以花“数十天功夫’”。不过内容不一样了,那时候演的是像薛仁贵征东、杨家将之类。

时光荏苒,80年后,在芒市回贤古寨,村里的老者们依然能够忆起70、80年代的傣剧,在哼唱间依稀看到文化传统的民间传承。


讶异于田先生对傣族生活观察的细致,还有傣族社会生活方式的顽强。80年间经历过的沧桑磨难,难以撼动一个民族文化世代传承下来基于信仰的民族生活方式和习俗。傣族对于生活的一种悠闲和淡定的态度,对于小乘佛教在天上占一个位子的愿望,和对于男欢女爱的正面鼓励,一直可以是自诩千年文化传承的汉人所学习和参照的。


也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求学过的田先生也说,“摆不是一件无谓的举动,更不是一件愚蠢的浪费。它是摆夷生活愉快、社会安全的保障。我们处在这战氛笼罩的大地上,颠沛流离的人生中,对于摆夷的摆似乎只有羡慕和欣慰。我们得庆幸在这荒僻之区,烟瘴丛中,还留得这一个人类智慧的创作。”


事实上,到底摆夷的生活是不是偏僻,也是取决于你所处的位置和心态。对于她们来说,自己所处的地方就是整个生活展开并收起的场所,而昆明和北京,都可以是很远僻之地。

角度不同,立场不同,看到的这个世界也会是不同的


文化的角度,从社会功能的角度,田先生也提出了社会公平正义的呼吁,“看到了摆的仪式,我们真感到我们社会中实缺乏着一个使弱者与强者间皆能够公平竞争的机会,甚而这种机会还能够提高弱者的成就因而抑制了强者的骄横。[3]这话听着,无疑是超越时空的。


     不光是摆夷,西南的诸多少数民族也都在自己的社会功能方面设计有扶贫济困、助弱恤贫的社会公平平衡的设置。这样的一些文化传统在一些地区一些民族社会生活中依然传承着。


少数民族的文化和社会结构是不是一定只会成为落后文明的最后范本?还是能够为我们这个越来越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的全球社会提供重要的反思和借鉴!


“也许它可以给未来的人们再造世界时再做一个取法的张本[4]”



[1]田汝康著:《芒市边民的摆》。2008年。云南出版集团公司,云南人民出版社,第1页。

[2]田汝康著:《芒市边民的摆》。2008年。云南出版集团公司,云南人民出版社,第23页。

[3]田汝康著:《芒市边民的摆》。2008年。云南出版集团公司,云南人民出版社,第104页。

[4]同上。



请尊重本公众号作者的智慧和知识产权。
欢迎转载此文,敬请注明文章出自“土人云”及作者。
如欲用于正式刊行和发表,请联系土人云征询作者意愿和首肯




土人云


土,取泥土、土地、本土之意,立基于大地,根深叶茂。
即人文、人本、人道,人世之精,顶天立地,天人合一。
云,乃彩云之南,为水如棉,千姿百态,风云幻化!云又作说道,乃曰。


土人云,足踏实地之说道,享中西之智识,收纳四海之言,云集五湖之趣。从独有视角切入,分享最新的信息、思想及原创之作。


土人云是一个以知识和信息分享为载体,实践探索为基础的公共平台。我们鼓励儿童友好多元、包容、创新和社会责任感,也珍视来自各个角度和领域的不同声音与观点。


关注土人云

土人云
热爱自然,立足本土, 遍访四方,采集之分享之。土人土语,话童年之发展、保护和参与、生态自然与多元民族文化。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