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十年前，一个加拿大朋友闲聊时说，“我永远也不会坐在一张办公桌后工作至死。”她平静语气里的坚决显得特别有力。到今天我都还能记得那天那刻，就在云师大教师宿舍里。1990年代的昆明，整个就业机会并不算多元，大学毕业后能看到的工作基本上是在办公桌后度过余生型，如银行，如进出口公司，如学校。那时候公务员这块似乎还没有太突出，基本上没想过。在办公桌后度过余生，似乎是当时的主流生活。因为，很大程度上，那代表着“稳定”。稳定在中国传统中有一种近乎信仰的强大。尽管社会在剧烈改革开发中滚动前行，对稳定工作的追求也是80/90年代人生的一个重要方向。当时大学毕业都还有不少包分配，也有定向培养，招生时就知道要去哪里做什么工作。铁饭碗这说法最形象彰显出社会对工作稳定的态度。我们这帮子人，会在无意间都瞄准了铁饭碗单位，当时多指国营企业。这稳定也不是随便说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的同辈中人里相当多依然在相对稳定的单位工作着，尽管铁饭碗已经破的破，烂的烂，然后新形式的铁饭碗如公务员与事业单位，也立的立了起来，继续着新时期的稳定。当时基本上没有想过要不要工作，因为潜意识里，工作就是学习生活后的顺承接续，明摆着要工作的。对于工作的要求，基本上还是和稳定挂在一起，也包括就近就业，家门口最好。不要失业就是最大期望。就这样，出来有了一份吃国家饭的工作，也算是完成人生大任务之一。
![]()
随人生一同滚滚向前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对工作的认识。工作，不是一定要和稳定连在一块的；工作，不是一定要是生活的主旨，可以反过来：生活先于工作；工作，不是大一统的人类设计，而是一个不断变化的人生建构。
工作换了几个，单位也是，到得后来，十多年就没有单位，个体一个，一样活得有趣，有力，有价值。身边换了单位的也多起来了，自由职业多了很多，灵活就业上亿人中也有了自己和朋友的身影。仔细一想，这灵活就业的说法，可以是对没有稳定工作的一种参照描述，也可以是精准地描绘了两种工作状态的差异：固定和灵活。灵活在中文里也是可褒可贬，意蕴深长。
从第一家单位出来时，就发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很有趣。换了个体制外的单位，一样可以发挥自己才干，一样可以寻找到自己学习和成长的空间，同时也养活了自己。灵活工作，完全颠覆了从前对工作对生活的认识，打开了一扇全新的门，看到听到感受到另一种活法带来的不一样，乐哉灵哉。灵活的后劲蛮大，诚如俗话所云：树挪死，人挪活。
![]()
时光飞逝，要换工作的人成倍增长了。当然，主要是在别的地方，原因也相当大程度上和疫情有关。2021年4月份和9月份，美国都就有创记录的400万人辞职，重新开始寻找新的生活和工作方式。这被称作“大辞职”现象。很多人对于疫情的影响切身感受，对人生有新的思考，也有了新的选择。同时，工作的性质和类型也都在剧变中。工作不再是办公室的专属。聚集的办公室已经为疫情所封禁，越来越多公司开始鼓励员工远程办公。爱彼迎告诉员工，“你们如果选择，可以永远远程工作。”更多的大公司也加入了这个变化，形成了一个趋势。公司在招人时已经不用受限于地域因素，无论哪里的人，都可以通过线上远程方式加入公司团队。这么一放开限制，单位找人时可选范围就老大了，海内存英才，何处不芳草。
就业者也更多了自由选择，找工作不用非得去到单位所在地，可以隔空对话，线上合作了。这样的变化已经意味着工作不再局限固定于一个固定空间和地域。灵活的地域设置，打破了很久以来工作选择的时空限制，对于未来工作的前景影响可以很深远。
会议从会议室转到了网上，培训也转成了线上，视频会议和沟通变得稀松平常，谁还用去办公室上班？问问身边的人，支持不去办公室，愿意远程工作的，还是不少。离开办公桌，回归家庭惬意的书桌甚至是沙发或床的想法，逐渐开始由梦想变作现实。虽然最近又有反复，不少公司又开始把人员召集回去坐在办公室后面，这远程办公的可能性是注定要留下来了。
![]()
疫情时代工作所经历的这些对工作者的积极变化，还伴随着过去数年中越来越变本加厉的加班加点文化。996工作模式甚嚣尘上，各类员工抱怨着生活都奉献给了工作，除了工作，几乎就没有时间生活了。工作是不是生活的全部？这个问题已经在人间问了好一阵子。
工作这个概念，兴许和工业化时代的关联更紧密。更早的前文明时代也有了可以类比为工作的事，比如狩猎和采集，这些基本上是为了延续生存、获得食物和温暖的事，这些是不是可以视作工作，可能也是见仁见智，因为很难还原那么早之前的历史，尤其是没有文字记载。到了工业化时代，工厂的劳动成为了当今工作的奠基石。在澳洲北部的一个名为Yir Yoront的土著社会里，人们并没有对工作和玩耍做出分别，都用一个词woq来指代一系列的任务和家务。有趣的是，狩猎，他们社会里最重要的活动，却并没有被认为是工作。他们基本上都不太愿意做被认为是工作的事。而在现代社会里，事实上很多人也是不愿意工作，并且这种不愿意成为了工作的核心标志之一。（见《工作的历史》英文版）身边朋友中对于星期一的上班恐惧、无奈加班的吐槽，遭遇无良老板的苦闷，也反映着现在工作的特点。唱着歌欢快去单位的人，见到得太少。为什么人不喜欢工作？只是因为加班太苦？工资不高？还是有更复杂的原因？不喜欢工作，可以考虑辞职。前面已经提到疫情期间美国的“大辞职”浪潮，数百万人选择辞职，这后面的原因值得关注。也许是为了离开低收入工作，也许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健康，也许是为了换一个更合适的工作，也许，是为了换一种方式生活和工作。疫情已经改变了人们对于生活意义和工作意义的思考。
![]()
辞职，不一定要抛弃工作。也是最近几个月，英语世界出现了一个新概念，叫“静悄悄的辞职”（quiet quitting）：你并没有提出辞职，依然在工作。但是，你已经不再相信那种“工作是生活中最重要元素的说法”，你不再认同“自己的价值将要由工作来确立”的理念。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意味着你在工作中只是发挥出最低状态。这个静悄悄的辞职，听起来和躺平颇有些交集。我25年前就真辞职了，后来又几次不安静的辞了职。重新定位，重新适应，继续探索，一晃至今。在过看起来稳定的单位，也待过短期的办公室，发现最有意思的状态还是灵活工作，自由而自律，自在而有趣。随着从最后一个正式工作里辞职离开，生活的重心也渐渐地掉转过来，工作所占比例越来越小，活得和澳洲土著、云南土著更相似，也发现这样做让自己状态更接近自然、接近文化、接近生活了。当生活就是生活，工作就退到了该有的位置。不用担心星期一上班焦虑，不用早九晚五，不用早出晚归，不用年终考核。没有了稳定工作，多了生活的灵活，和选择的自由。有时候，我也寻思，工作之成为现代社会的标配应该也是有时代背景使然，人类也要与时俱进，以人为本，成为促进人类幸福的推动力。
如果人生可以再来一次，我还是选灵活的工作。换个方式活，挺好。
![]()
请尊重本公众号作者的智慧和知识产权。
欢迎转载此文，敬请注明文章出自“土人云”及作者。
如欲用于正式刊行和发表，请联系土人云征询作者意愿和首肯。
土人云
土，取泥土、土地、本土之意，立基于大地，根深叶茂。
人，即人文、人本、人道，人世之精，顶天立地，天人合一。
云，乃彩云之南，为水如棉，千姿百态，风云幻化！云又作说道，乃曰。
土人云，足踏实地之说道，享中西之智识，收纳四海之言，云集五湖之趣。从独有视角切入，分享最新的信息、思想及原创之作。
土人云是一个以知识和信息分享为载体，实践探索为基础的公共平台。我们鼓励儿童友好、多元、包容、创新和社会责任感，也珍视来自各个角度和领域的不同声音与观点。
关注“土人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