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沈从文家书(1966-1976)》
“这世界或有在沙基或水面上建造崇楼杰阁的人,那可不是我,我只想造希腊小庙。选小地作基础,用坚硬石头堆砌它。精致,结实、对称,形体虽小而不纤巧,是我理想的建筑,这庙供奉的是“人性”(《习作选集代序》)。
文革岁月的回忆和点滴,慢慢在出版界渗透,蔓延开来,尽管依然不足以还原真实。《沈从文家书》看起来沉重,透着“离乱期的郁虑深忧“。
“社会变化大,变化大,我等已完全成为过时沉渣、浮沤,十分轻微渺小之至,小不谨慎,即成碎粉。“ 年届70的人历经了两个社会的沉浮,言微意重。那样一个时代,纷乱可以压倒岁月沧桑。
曾经希望多做事,去影响国家建设的沈先生,自言“对事过份热心,也常常有错误。几经风涛,为"免过"计,自然即不会再如十年前对工作的狂热矣。“
在这样的氛围里,他和家人的通信里点滴地映射着十年间社会的变化,从知识分子的落伍,到五六万人的斗争会,大字报,大联合,斗批委会, 战斗组,斗私批修,武斗传闻,上山下乡,都变作了日用常行的内容,在身边上演。
起初,老人是乐观的,“社会动荡大,不可免有曲折反复。总的形势是大好的"。他总觉着问题会过去,自己或许即将可以回到工作岗位,继续进行自己的研究,把脑子里的知识变作对社会的贡献。这样的希望在十年中慢慢被磨去光泽。"时代动荡大,个人太渺小了。"
同样的一个人,在成长中是对新鲜的物事如此渴望。沈从文说,“我的心总得为一种新鲜声音,新鲜颜色,新鲜气味而跳。”这指的是他少年时为了求新鲜而逃学时的感受,也是他后来在文学创造上有造诣的基石。到了天命之年,却连做点有意义的事情都不可能,命运多舛。
曾经担心自己的心脏病遇到人生意外事,"随时可以报废"。这也成了前半段书信的主线。沈先生的心态应该是很难得,古稀之年还被派到湖北山村,后来又躲地震到苏州,工作做不了,心里却总是记挂着文物研究。
到文革后期,他身体和心态都还很不错,“不宜对外来挫折存丝毫丧气,邓小平还得在检查后恢复新职!”,和儿子通信,“好好的工作,永远保持工作的热情,莫放松。不要图小成,要把握大处和重点,不因任何人为障碍即丧气丧失信心。”
在这样的消极灰暗环境里,沈先生的乐观使得他对文革的观察富力度,也直白。“新运动过于复杂。不懂。报上作得极热闹,人多倦于参预,因为不大好理解。最好是少说话,少自以为是好。”
同样经过文革的王蒙这么说,“我在少年得志的时候还有点"不健康"情绪,包括青年作家同行也说我或有“淡淡的哀愁”。一九五八年翻车以后,我却只剩下“健康情绪”了。健康的年代你和我和他都可能有不健康的情绪和表现。而不健康的年代,你再不健康就只有死路一条,于是活下来的都愈来愈健康。“
在逆境中的逆流乐观和健康情绪,不容易做到,却不是不可能的。
用经验总结出来的灼见不算少,能够看了,听了,入耳入脑的不多。
文学和文物史研究成就不菲的他,在北京大学做过教授,编过中小学国文教材,只是小学毕业,北大旁听。实践出知识。还好,后来的他"平反了",还能够做了些用上了他的知识的事。更多人就这样把最有活力和智慧的二十多年闲置了......
巴金先生说,“开了几十年的会,到今天我还是怕开会,我有一种感觉,有一种想法,从来不曾对人讲过,在会议的中间,在会场里,我总觉得时光带着叹息在门外跑过,我拉不住时光,却只听见那些没完没了的空话、假话,我心里多烦。我只讲自己的经历,我浪费了多少有用的时间。不止我一个,当时同我在一起的有多少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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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取泥土、土地、本土之意,立基于大地,根深叶茂。
人,即人文、人本、人道,人世之精,顶天立地,天人合一。
云,乃彩云之南,为水如棉,千姿百态,风云幻化!云又作说道,乃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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