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在民族地区行走,看到听到观察到诸多令人开窍的现象。俗话说,“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还要加上,民族的是多元斑斓的,值得镜鉴与汲取。
在西南边地生活了若干代的傣族,民风淳厚,善美食,信南传佛教,每年总会有若干次做摆,做摆,是为了积功德,为人在死后进入天堂奠定功德基础。在现世,也是一个搭建社会声誉和提升知名度的举措。摆的种类多元,从大摆、合摆、挺塘摆,到干躲摆,金黄单摆和冷细摆,从公家,到几家联合,到各自的做摆,信仰促成了一个村寨和一个族群之间以摆更紧密地联合在一起。做摆(见赶摆及芒市边民的摆)真切体现着全民参与理念。各项准备工作和实施,包括饭菜、接待、打扫、演出等一条龙的服务,寨子大家都有责任,分工清晰,合作协调,衔接丝滑。公家的摆,也是每一个人分内的事,求得了村寨的福佑,也添了个人功德,还收获了现世欢娱,这样的信仰庆祝,乐哉趣哉。所以在赶摆现场,每一个人都有一种主人翁的赶脚,做什么都不遗余力,也都投入情感和信任。青年人有青年人的欢快投入,中年有自己的尽责尽力,老年人也华丽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现场赶摆,看见本村和外寨主客互动,也看见所有年纪的多元参与。少年们主要任务在娱乐和营造气氛,撒欢娱乐,扮靓巡游。青年们已经承担着活动中的主角,包括帮厨,表演、主持、上菜,备酒,备桌椅等;中年们负责赶摆中各项外交和协调衔接;老年负责念佛吃斋,厨房主厨和帮厨,接受贡品和随礼,并且施以祝福。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和贡献,这样的社会活动,浑然天成,各取所需,各献所长。花枝招展,在傣族寨子里不专属于少年。整个赶摆现场,从几岁到几十岁,每一个年龄段的女子都衣着光鲜,略施脂粉,如同一群群美丽孔雀往来于村寨间。美,是一种状态,一种心态和形态,和年龄无关。每一个人都负责自己的好状态能够呈现在这为神为人设计的精美仪式中。这种人人参与的氛围和能力,也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这边少数民族文化中藏着个人独立自主与有效合作的密码。
就拿这边饮食中最平常的米线饵丝来刨析一下。
如果人生是一碗米线,这碗米线从原材料到成品,也象征着一个人生的发展路线。在许多地方,饭店大厨会把米线备好,佐料备齐,汤熬好,煮好好,直接把米线给端上来,口味基本上都已经定了,有啥吃啥,空间不大。在德宏,这碗米线的制作,前半截是由大厨来掌勺,米线和汤都弄好。而后半截,也是最精彩的部分,就都交到了食客的手中。
食客面前的米线,如同人生,要自己来选择。米线人生的味道,和食客关系甚大,而不是厨师给定制好了。在德宏各地,米线的作料至多可以有三十几种,每次吃,食客都要完成这个自主配制作料的关键过程。人生有了这么多作料和选择,并且是能够让过这日子的人来定夺,岂不快哉!人生就是一场准备更多作料以供自由搭配选择的历程。
这边的人,从小就学习要为自己吃的东西搭配和选择作料,主动性和独立性是镶嵌在日常的饮食过程中。如此的年月践行,人们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生活自己作主的意识,也在吃喝中不断实践和确认这个行为。
每一个作料,如文化地基、历史宝藏、兴趣爱好、职业积累、体育和艺术追求、亲情友情,都是人生好味的源素,需要自己去制作,也需要得到其它人和社会的支持来配制。有这么多作料,不是每一碗米线都需要把所有作料放进去。那样,或许就五味杂陈,反倒失去了各个作料的滋味。最棒的是,店家不会来干预你如何搭配。选择权在你,决定权也在你。一碗米线,一个人生,要你自己来拿主意,看看哪些作料需要放到碗里生活里,酸甜苦辣麻, 滋味自制,甘苦自酿。赶摆与米线之外,景颇族目瑙纵歌的欢庆,又是一个极有养分的文化事例。
成千上万的人会在正月十五目瑙纵歌节齐聚一起,跳起节奏感浓烈的欢快舞蹈,一舞一天两天三天,不欢不散。这目瑙纵歌,有董萨瑙双领衔的集体动作,威严而浓重,引领着众人步入会场,传承是主线;而后,众人开始跳起传统目瑙舞步,有模有样,各人各队有各自发挥和表现,因循着过去集体创造的舞步;再往后,很多人和队伍开始了各自的创新和即兴发挥,花样百出,不重样,把整个纵歌推向了个人特色与集体行动无缝衔接的高潮。看瑙双和青年人在传统与创新之间的互动和交替,能看见这文化氛围里既关注了传承延续,也鼓励了创新和独立自主。在纵情欢舞中,快乐源自传统的一脉相承,更源自基于传统的创新与突破。这样的独立与集体间的有机结合,是我们可以学习和汲取之文化养分。作料多的人生,和作料多的文化与地方一样,能够孕育出多样化的美味和养分,让人心生快乐。强调个体自立与集体参与和谐共存的文化特质,也是一个适合所有人群参与欢歌纵舞存在的基础。一个多元丰富、开放包容的文化,能够崇尚人生的快乐,能够欣赏差异美,能够传承文化的良种,是让人愉悦、文化斑斓、社会和谐而团结的人文环境。
回到文化特质,据景颇族传说,远古时,人类还不会死。先祖们看到天鬼跳“格崩”舞,自己也想要跳。天鬼说,“死人时才能跳‘格崩’舞”。人类就说,“我们想要跳格崩舞,我们也要死。”天鬼答应了人类的要求,人始有死。这种文化心态,主打的就是死了也要舞,为了美丽的舞蹈,为了舞之乐,死也不算什么。这样的多彩舞生、这样对待自己喜爱之事和生活的态度,可作为这个世界改进时师取之章法。和一个朋友聊起来,他觉得这些民族的生活更加欢乐。这个对比很有意思,人的生活完全可以更多彩,更多元,更开放,更独立,更包容,更具创意,更快乐。人生美短乐作舟!去德宏,民族文化都让我有惊喜发现,从美食、自然到同样斑斓的多元民族文化,尤其是赶摆和目瑙纵歌。亲历傣族和景颇族传统文化,能够开阔眼界,看到不一样的世界观,不一样的人生态度,不一样的活法。由此,自己的人生也变得开阔,多了抗击人生枯燥乏味的法宝。多元文化浸淫下的德宏,如宝玉一般,散发着迷人光泽,自带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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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取泥土、土地、本土之意,立基于大地,根深叶茂。
人,即人文、人本、人道,人世之精,顶天立地,天人合一。
云,乃彩云之南,为水如棉,千姿百态,风云幻化!云又作说道,乃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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