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太阳,在云之南算得上是文化活动的一种。冬天到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外地来的,内地来的,本地的,大家都出来外面晒太阳。热烈地冬日阳光刷在雪白的墙上,熨烫在衣裤上,透着温暖热力。随处可见晒太阳的人,或坐或站或躺或闭眼或睡,尽显古城悠闲缓慢节奏的张力。中午时,可以看到有人穿着短袖体恤,旁边的人依然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即使在这样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依然看到一轮月牙清晰挂在苍山之上,与太阳同辉。
小时候,在昆明大观街惠农巷的日子里,晒太阳是秋冬的时令活动。中午吃饭时,一家家左邻右舍都搬个小板凳,抬着午饭出来,一溜排在靠老七家的墙脚,边吃边聊边晒太阳。温暖的阳光配着家常的吹牛(聊天),回想起来也是暖意阳阳。一般而言,晒东西是可以理解的。用太阳光来晒干衣服和食物。可是,晒太阳这个说法就极有创意。这里依然是用太阳光来晒,晒得是人。按理说,这个应该是晒人。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云南人就是要坚持是晒太阳,我也没话可说。语言不一定都是理性的反映,其间往往包含着很多人类的创意和不拘一格,也包括能动性。从小,我们多数时候是说“烤太阳”。一样的创意,一样的形象。烤,一般是用热量来烘烤食物,透着点香味。借用太阳的热力来烤人(肉),也能够被描述为烤太阳,再次证实了人的能动性。当年,也没有这么多思索,听到邻居说,“走,烤太阳克(去)”,就抬着小板凳,走到太阳下坐起烤,坐起闲。
晒太阳不仅仅是老人的活动,我从小就已经明瞭。过去的晒太阳,是秋冬季节日子不可或缺的部分。在巷道里,在村庄中,各式各类的人都在阳光下,或坐,或站,或蹲,或躺,或靠,享受着太阳的热度,让阳光抚摸着身体,让温热驱赶着寒意。到了晒太阳的季节,出门总不忘眼观六路里各种烤太阳的人,看他们眯缝着眼的惬意与光透身体的温暖,也是人生日常一抹亮色。运动,也是烤太阳的一种。在阳光下奔跑起伏腾挪闪躲,人烤了,阳光也进入了身体内,发生的光合作用让身体更健美。在村社里,在巷道里,更多的是集体“烤太阳”,排排坐的男女老少,排排走的阿姨嬢嬢。也许,集体晒太阳更具与阳光本质相匹配的温暖和凝聚精神。说到底,晒太阳是一个社交活动,借着阳光,借着冬日,大家一起聚聚。
一个人晒太阳,自然也是种享受。让冬日暖阳一把抓住,腿脚和背上都透着光的温暖,热力直达内心。环视周遭的山林与湖泊,听鸟鸣人语,看阳光洒满田野和民居。晒得何止是太阳,更是温润的心。与人烤太阳,温暖惬意中传递着人间情谊,独自晒,宁静干热里多了自省和独处的自在放松。阳光带来的,不仅仅是温度和热量,更是健康与快乐。民间老人的智慧是:晒太阳能够帮助补钙,能够让孩子长得更快更高。这样的认识,和科学的发现是吻合的。和其它大多数维生素的获取不同,维生素D的获得可以通过阳光与皮肤产生的光合作用生成。在19世纪末期,欧洲和北美大部分的儿童都出现不同程度的佝偻症(软骨病)症状,主要就是因为当时的人们衣服越穿越厚,甚至在夏天也把身体遮掩的严严实实,阻碍了皮肤与光的化合效应(见M. NathanielMead,Benefits of Sunlight: A Bright Spot forHuman Health,EnvironHealth Perspect. 2008 Apr; 116(4): A160–A167)。后来,医生引入了全身人工日光浴疗法来预防佝偻症,再后来,这人工日光浴就成为了一个奢侈的健身手段,在伦敦上学时,学校附近还有一个人工日光浴商店(sunless tan),按时间收费,目的就在于用非自然手段使人的皮肤变成古铜色--健康和时尚的标志。阳光与皮肤化合反应产生的维生素D也被研究证实与降低维生素D缺乏引致的疾病有关联,比如多样性硬化症,I型糖尿病,II 型糖尿病、心血管疾病,包括高血压(同上)。晒太阳对于预防维D缺乏,促进维D通过光合作用产生,具有重要的意义。在冬天北半球容易产生的“冬季忧郁”(Winter Blues),一种只在秋冬季发生的季节性情绪紊乱,也和光照不足带来的维D缺乏有关系(洛杉矶时报2021年11月03日报道“Welcomeback to the darkest timeline. How to stay sane this winter)。要应对这影响着美国总人口4%到6%的情绪紊乱,对策之一就包括晒太阳。冬天,在云南依然有大把阳光,而这也成为烤太阳这个社会活动的自然条件。原来以为晒太阳是一个全国性的现象,慢慢发现,不同地方对于晒太阳,其实是各有不同的。在寒冷的北京,也有晒太阳的现实,不过条件是不一样的。
交道口附近都是胡同,随便一个拐弯就滑进了小巷里。小巷里的生活很是热闹,尤其是在太阳当空照的暖洋洋的秋日早晨,每一个巷道里都有老人坐着晒太阳,很悠闲,很惬意;每一个小街里都有些男孩女孩在地上玩着自己的游戏,非常投入,也很快乐。街边晾晒的是刚洗过的衣物和拿出来烘烤的过冬的床褥和被子,在亮眼的日光中显得很温暖,很平实。胡同里最有看头,也是最有魅力的是光影所营造的那种宁静的气息。我在单车和斜射的车影中缓缓地向胡同深处滑动,看着眼前被秋日朝阳渲染得温馨而亮丽的老房,老路和老人们,心境也舒缓下来,只想慢慢地享受。北方的寒冷是可以用严字来形容,所以在外面晒太阳不是一个享受,顶多就补点钙,取暖放松是不可能地。骑自行车到也还可以,运动量到了的话还可以出点汗,不过也是立马就凉下来,虽还不至于结冰。经历了若干年的暖气寒冬,自己对于回到南方无供暖的冬日也是有点忐忑。加上北方的朋友也添油加醋的说“听说南方人经历北方的冬天之后很难适应南方无供暖的天气”,我也是有点不太有把握。回彩云之南一周,发现纯属杞人忧天。有太阳的白天,在阳光下痛快地晒着,看着澄澈的蓝天,身上暖暖地,惬意得想就这样死在阳光下。晚上温度降的确实是快,白天的温暖都变作了冰冷,包括在房间里。也只是刚开始有点不适应,一天,两天之后也习惯了,继续过去的习惯,穿着绒裤,放上热水袋,一样可以好睡。想到白天的可以烤大太阳和看湛蓝天,晚上还可以睡得有期盼。最近这些年,很多时候是和上下班人群错开来出入社会,所以有机会看到感受到挺不一样的生活,比如这晒太阳,比如路上的交通大多是畅通而宽松的,比如四季轮回的细微点滴。这样的角度,会让我对生活有不同视角和看法。看的多了,也在想,晒太阳这么有健康的社会价值,能不能弄一个晒太阳节,并且把晒太阳列为健康生活方式的一种,推广到更多地方和机构里……晒太阳的,何止人。大自然里的万物,包括动物、植物、土地、海洋、山脉、空气,都享受着阳光的滋养。换个角度,晒太阳是人类生存发展的最基本条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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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取泥土、土地、本土之意,立基于大地,根深叶茂。
人,即人文、人本、人道,人世之精,顶天立地,天人合一。
云,乃彩云之南,为水如棉,千姿百态,风云幻化!云又作说道,乃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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