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山先前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它会添一个洋气的名字:吉安东。
因为是高速的出入口,才添了吉安东这一新名。在它只有将军山这称呼时,就是个交通要道,类同京剧名《三岔口》。下高坡进五十都通吉水县城,上缓坡经施家边、古富入邱陂、水南,这边厢岔出一路经丹村、罗家埠到富滩圩镇,再往前开车20来分钟进入吉安市区。
将军山又名吉安东后,多建了些现代化房子,但规模并没有扩大多少。70年代生人的,还可以清晰地指出曾经的竹木检查站以及卖肉的地方。通往各地的路都是柏油路,但路并没有加宽。前往富滩的路修了两三次,但每次修的时候只是在原来路基上加高,路面反而显得更小。名字是气派了,但路却小气了。乡亲们颇为失望,说:“这哪像高速口子的门面!跌古!冇卵能干,就不要作西子,叫什么吉安东!将军山就是将军山。”作田老表说话就是痛快,别人觉得难听也不管,他们天然有话糙理不糙的审美偏好。
失望归失望,但附近乡亲也曾满怀希望。记得当初这高速路口建的时候,五里三乡百姓觉得家乡要大发展了。当得知这地方叫“吉安东”时,更是眉开眼笑,觉得东大门一定会建得漂漂亮亮,将来这里就是吉安东城。民间人士甚至规划出一个吉安东工业园区,直接连着富滩工业园区,然后划归井开区,蓝图变为现实指日可待。那时大家就可以彻底洗脚上岸,做像河东一样的居民了。信息时代,作田老表没事也划拉手机,少了点淳朴,多了些精明。只不过这些精明,往往表现为憧憬罢了。
我的家乡丹村彭家,离吉安东只有七八里路,离富滩工业园区也就两三里。地理位置突然优越,父老乡亲前所未有地关注发展前途了。恰好前几年,市里又组织了一次大规模测量普查,连一口塘的大小都在地图上标注得清清楚楚。于是,有关征地拆迁的消息一路风传,成了各村各庄的谈资。别村人羡慕不已,竟然说我村发现了金矿,要发大财了。更多人则是在猜村里要建飞机场了、大工厂了,田地都要征光了。更让人刺激的传闻是,整村都要拆迁,政府会帮着在大坑脚下划出一片地建新村。沸沸扬扬终归平静,几年下来,才发现这些莫名的兴奋不过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风过后,浪又平静了,仿佛未曾有过涟漪。乡亲们照样过着种田兼做工的生活,太阳升了,不觉得新奇;太阳落了,也就顺手拉一下灯。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真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吗?他们逐渐想通了,觉得征地得钱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边吃葡萄边说:“你看隔壁阮家,北坑田地征去好几年了,钱到现在还没分成,村里人谈不拢。也好,存在银行里吃利息。”
每次开车回家,到了吉安东,车里的人都要不约而同大喊一声:“到家了!”的确,车下高速,也就五六分钟便可到老家门口。常年作游子,看到“吉安东”三个字就特别激动,这时候都会打个电话给老爸老妈,喊道:“爸,妈,我们到吉安东了!可以准备吃饭了!”电话那头平静地笑笑,传来声音:“咯快!就到将军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