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前,就听得吴越文化博物馆开馆了。今天教事毕,午后的风犹冷,然挡不住我要去看看的决心。
千秋一瞬。吴越国离现在一千多年了,临安这座小城,街面处处还吹吴越风。钱王陵园自不必多说,改造后的衣锦街,在新天地那里,也立起了“千年衣锦”的醒目字样。原来城南小学处,几幢雄伟的仿古建筑已经展露风姿,不言而喻,吴越国衣锦城考古遗址公园开放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吴越文化博物馆原是临安博物馆的一部分,但现在明显抢了风头,对面临安博物馆刹那间变成了老馆,有点红颜老大徒憔悴,“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感觉了。抵达吴越文化博物馆大门前的一段路,打造成了条仿古街,都在卖文创食品和玩品。只是糖果味、咖啡味、奶茶味三味一体,弥漫在空气间,显得和现代社会的本质一样,很不协调。
展馆分为三层,大板块也就两块,一楼是介绍吴越国历史,取了个展名“百年有待——吴越国历史揽胜”,二楼和三楼,主要展实物,展名谓之“一脉风华——吴越国文物观止”,这倒不是自夸,就专题文物之新和多而言,确实让人叹为观止。三楼比较集中展示秘色瓷,这是吴越国一份独特的骄傲。
对面老馆原来的吴越国历史介绍和文物展示都搬过来了,因为看过多次,我就没有在旧相识面前多停留。过去堆放在地的海会寺文物,这次也都展示了很多,启人遥想竹林掩古寺的风华。由于有了空间,康陵出土的文物似乎也增加了不少。旧文物,新展出,吴越国好像换了件新衣出来惹人注目,童话感极强。
我主要是看标注“钱镠墓出土”的文物。第一眼看到这样的标注,一愣:准确吗?仔细想想,还是客观准确。出土文物的不只是官方的人和机构,盗墓也是另一种出土,尽管盗是非法的。所以不管谁出土,摆在玻璃柜中的,冷月无声,都叫做出土文物。
“钱镠墓出土”的许多秘色瓷,完好无损,柔和光滑,说旧似新,这让我极为震撼和惊讶。千年时光,送走了不知多少代人,却并未在器物身上留下痕迹。不朽者,物也,非人也。几个风字形砚台,简约大气,让人想到文章就该类此。线条极为流畅生动的荷叶座鎏金铜架,洋溢活态,美妙绝伦。我怀疑它就是文房搁笔架,主人睹此艺术品,定会心情大畅,文思泉涌自然不在话下。从架上取笔,于纸上创造,活脱脱的文字怕是要像精灵一样满屋子飞舞了。
让人大开眼界的,还有水晶和玻璃做成的盘子和小狮子。一千年前,就有这等“现代”之物,要不是在博物馆见,一定以为是赝品呢。尤其那小狮子玩物,憨头憨脑,活灵活现,制作者的新奇目光栩栩然亦在眼前。难怪文创产品以此为仿制,确实也遭人喜欢,我看五六个小朋友都买了。
在二楼中间两侧,终于看到了最想看的“带銙”,俗称玉带板。南宋叶寘笔记小说《爱日斋丛抄》载:“梁太祖问吴越进奏吏曰:‘钱公有所好乎?’'吏曰:‘好玉带名马。’太祖喜曰:‘真英雄也。’乃以玉带一匣,打毬御马十匹赐之。”苏轼撰《表忠观碑》亦云:“曄如神人,玉带毬马”。展陈的是不是梁太祖朱温所赐,不敢遽断。展陈的是两副,一副曰“高士宴乐纹金银玉带版”,另一副是“龙凤纹鎏金银玉带板”,莫非其中有一副属于王后?很遗憾,既然是腰带,没有展出带(鞓),终究不能见全貌。照道理,绢帛都有残存物在展出,难不成皮革抗腐化能力还不如这柔绢软帛?
“高士宴乐纹金银玉带版”,总共13块方形带銙,用名贵的和田玉做成。上面浮雕的都是酒饮高士,席地而坐,心宽体胖,一个个微醺富态,陶醉于自得,不知人间还有烦恼事。只是这些人物是谁,竹溪六逸?竹林七贤?酒中八仙?不得而知。在一个战乱频仍的江湖时代,隐逸更是一个梦想。将梦想捆在金腰玉带间,是要让人低头思考人生的真谛?抑或是劝人放下屠刀,拿起酒杯,独善其身?
走出博物馆,风去阳暖。见对面有家书店,曰“南风书店”,于是横穿马路,推门而入。有三四人围桌而坐,喝茶聊天。不管他们聊的是不是玉带金券吴越事,我反正围着书柜走一圈就要回家。于是,我的文章就此煞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