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上建高楼——闲杂逸事(十八)

文摘   文化   2024-10-10 06:38   江西  






闲杂逸事——厨房上建高楼 
老陈是个在旧社会只读了壹年私塾、性格和蔼、为人低调、工作细腻的人。虽说老陈家只生了两女孩,但在那个年代住在壹间坯房院子里,住房面积应该还算“宽敞”,只是到女儿成年后,自己只能睡在客厅的、天天晚上摆好早晨收起临时床铺上。可每每想到已是如花似玉的两女儿,老陈内心很是慰藉和舒畅。老陈在这坯房院子里安身立命已有许多年了,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搬过来的,从没和邻居红过脸更没吵过架,真的很顺当和安稳,邻里之间还能和睦互帮,在那年月里还避免了不少政治运动的冲击和其他什么灾什么祸的波及,当看到晒架塘那边自己厨房,经几十年由简陋向简易建筑物的演变,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重新建设成为砖瓦房后,老陈会心的笑了。终于有了不会被雨淋、被风吹的自己的厨房了,还有那空中飘荡的黑黑窑烟灰再也落不到饭菜中了,加上景德镇的自来水已通到千家万户,真的是新时期新景象新生活,欣喜无以言表,这都是改革开放新思想新作为带来的。

老陈坯房院子中的邻居基本都在瓷厂工作,在少娱乐缺电政治思想挂帅年代,晚上除掉厂里有些时候要开会外,假若有张电影票,那将是比过年还要高兴的事儿,除此之外,唯有进行人口生产才是大人们最为有兴趣和幸福的事。可幸福完后,家庭负担和住的问题实实在在是难以解决和面对的问题,哪怕上世纪七十年代景德镇各企事业行政单位开始了职工宿舍建设,可那对于人口增长所产生的所需,只能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因而,坯房院子人口增长速度快于国民经济发展速度,住的问题不仅是个人家庭的问题,也成了当时全坯房院子里最为重要的紧迫问题。怎么办?坯房院子就那么大,向院子外扩张根本不可能和不现实,在晒架塘那地方已基本被各住户公平、合理、公正、和谐的占据后,只能向空中要房子。景德镇整个坯房院子是纯木质连体结构,只要动一处就会影响整体坯房院子框架的结构稳定、或还会造成全面倒塌;且那时哪怕有人有那样的财力去改造,但有那样胆量的人肯定没有、或邻居们不一定会同意,这空中,不外乎就是在晒架塘“新”建厨房的上空。


严格意义上讲,解放后坯房院子中的晒架塘,在改为各瓷厂职工宿舍后应是公共用地,所有权(土地归国家所有,房产属单位或房管局)人从没划拨给谁以及给谁使用,不属某个人专属,更不属某个人专有。只在历史演进中,住户们心照不宣的按各自住房相对应的位置,给予被占用,尔后就是被占据的人“私下”划为个人专用。历经各个年代,建着那个时代特有特色的建筑。绝大多数是建厨房,也有建的是杂物间。不管是什么建筑物,只是这建筑物的主人,宣誓着对那块晒架塘的土地有着专属的使用权。只不过这块地每个区域最大的也不超过拾平方米。


某天,左边隔壁邻居静悄悄的来到老陈家里,满面笑容的对老陈说,他家准备在晒架塘那、把刚建好不久厨房拆毁重建,在原位置上向空中发展,将建三层楼,上面二层为卧室,最下面依旧是厨房,怕在建设过程中会影响老陈家厨房里正常的做饭烧菜,务必请老陈给予理解和支持。老陈说,谢谢来打招呼,你们好好建就是。当老陈抬眼望着将要拆毁重建高楼的那还是崭新的厨房时,关切的说道,你们砌墙应不是斗砖、也不是空斗墙,肯定是眠砖,那质量一定要注意,请的泥匠师傅一定要手艺好;那是那是!当那三层“高”楼拨地而起后,整个坯房院子的邻居都看到了自家改善住房条件的方向和希望。在那楼房还没“上梁”封顶时,右边隔壁邻居兴奋的也来到老陈家,请老陈支持和理解,这邻居明天就开始建自家的三层“高”楼。


那时是刚改革开放不久,经济还是执行着计划制度,什么都要计划和票证,当然的是随社会主义大生产的发展,那计划还是有些许的松动和少许计划外物资供应,只不过要批“条子”。中国经济在计划向商品经济(现在是“市场经济”)过渡中,出现过“双轨制”,价格固然不同,最为关键是要找熟人托关系,能拿到计划内价格物资,那就能节省很多钱。建高楼,一定要钢筋和水泥及红砖,而钢筋、水泥是国民经济重要的战略物资,关乎到国家的安全和稳定。一般情况,在那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加上国家建设已进入全面恢复和高速发展阶段,个人修修补补所需有时有钱都很难买到,更不要说个人建房子用。


那时全中国各地区都有物资局(现并入发改委),全面把控国民经济中物资的运输保管供应等全部工作。当时,在物资局工作很是牛气,请客入席,在一般情况下大多数人都会请(让)他入上座;是适龄男女青年,只要听说是在物资局工作,比公检法等有“特权”部门工作的干部还要吃香,男不愁娶、女不愁嫁。景德镇市物资局座落于当时的景德镇市东方红大道上、与那时的群英堂相邻(现在的群英街入口处的东边),只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某个时候被一把火给烧了。这把火也把全中国的物资局彻彻底底烧进了历史,不再有物资局种种的“神话”故事。中国改革开放确立了市场经济主体地位后,在物资极大丰富后,物资局就退出了历史。现在,那相当牛气的某某物资局牌子再也在社会上寻找不到,只是偶尔能听到对有一定年纪的人——向他人介绍时——他原来在物资局工作,话语中还是充满着羡慕。在世人眼里,凡在物资局工作的人,在改革开放后的各个时期,利用各种机制的不“完善”,赚了很多的钱,且生活一定富裕快乐。


当右边邻居开工建自家三楼后不久,只建了一层半时,就停工没动静了。对外表面上说,是为了在养护期内好好养护现浇的楼板,可过了养护期,楼还是没能向上“生长”,半拉子楼房在风中雨里摇晃着。其实,邻居们都知道,这邻居把已购进的建材用完了,余下建楼房所需钢筋、水泥和红砖没有及时跟进购入。怎么办,老陈看在心里,想到平时你来我往的关怀和友情,再怎么着,还得帮帮。他走进自己刚建不久的厨房,查看剩余水泥的保质期,还好,没过期。于是晚上,老陈静悄悄的和右边邻居说,我这还有拾包水泥,先拿去用,等买到了还给我就是。


右边邻居很感激的对老陈说,谢谢!等老陈准备抽身从邻居家出门时,这邻居欲说还休、用某种渴望的眼神望着老陈,老陈立即想到了这邻居肯定还有难点和困扰,直截了当的说,还有什么事要帮的,尽管说,能帮一定帮!你看我那楼房已建一层半了,当时,建楼房的钢筋什么的建材全都请人算过,什么要多少,都清清楚楚,那些要托关系走后门批“条子”的也全部都落实解决了,可拿着这“条子”,就是没现货,还要排队等候!既然全部都落实了,好事不在忙中起,那你的楼房建起来是迟早的事,不急不急。可这工期不能耽搁,右边邻居有点沮丧的补充道。


当老陈走到这邻居家门口时,突然想到,整个坯房院子不是全部都在准备大兴土木,搞基本建设吗!有的准备了钢筋、有的已购进了红砖、有的砂石还堆积在各自的专属晒架塘的区域内,或建材没准备完备、或泥匠师傅没请到、或自己工作忙没时间,有的开工建了、有的就没动手建。能不能请有建材且近期不打算建房屋的人,先期借给右边邻居,让其楼房先行完工?当听到老陈的想法,右边邻居有点抹不开面子又很期待的对老陈说,那也是、那也是!你放不下脸面没事的,我去和邻居们说,帮你和这些邻居们商量,看谁能借。


二天过后,右边邻居的三层“高”楼获得重新复工,在半个月后终于完工。完工当天,高高兴兴的摆了几桌酒,请老陈务必上座,老陈呢,“义不容情”的高高兴兴的坐在上座。当老陈抬头举目看到自家厨房被夹在两座“山峰”之间,内心泛起了莫名涟漪。自己是两个女儿,当她们出嫁后老俩夫妻壹间坏房屋是够用,可将来的外甥(女)和女婿们回家,住哪?还有,被两座高山死死夹着,总感觉到比别人低人一等,同时两边邻居家不小心把红红绿绿的生活垃圾掉在自家厨房顶上,着实不文雅也不舒服,或还有点不吉利!老陈内心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也得和左右邻居这样,建自己的三层“高”楼!


晚上回家后,又是静悄悄的坐在客厅的临时床铺上,和老伴商量建“高”楼的事,老伴直接回答道,家里的事一切由老陈作主。当听到这意见后,老陈还是小心翼翼叮嘱老伴道,在建材没百分百采购到家前,对外任何的信息都不要透露。整个晚上,老陈陷入了无眠状态。盘算起自己厨房上建“高”楼所需各种建材要多少、人工费要多少、还要补充买家具等要多少钱,以及不可预测的费用要多少钱。


那时,最难买到的是钢筋。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中国的假冒伪劣急功近利产品还没生产出来,都是响当当的国营(集体)单位没半点苛扣成本生产的质优价廉的产品,而生产技术相对落后,产量自然就不是很多。老陈自己那瓷厂有基建科,第二天中午下班回家时,特意去了一趟。当问科长是否能帮忙买到钢筋时,科长惊诧的看着老陈,不要说计划价格的钢筋,连议价钢筋提货时间都要等半年以后才能有。老陈失落的从基建科出来,想到自己那厨房上的“高”楼将要泡汤时,心真的有点不甘。


真的是人有人路,鬼有鬼道,不经意间,老陈在旧社会私塾的同学帮了他大忙。让他不仅买到了计划价格的钢筋、还及时提到了现货。壹个月后的某一天,老陈家建“高”楼所需建材全到位后,老陈自己特意在私下里,查看了旧社会偷偷留存下来的《阳宅爱众篇》以及其他择日秘诀等等,选了个良辰吉日,正式开工建设自己厨房上的“高”楼。


当“高”楼建成后,小小的坯房院子里、在那窄窄的通道中已没有了阳光、整天都是阴阴的,看到这,老陈心想,自己后半生可能再接受不到太阳的关照了。此时此刻,老陈内心真诚的有点懊悔了!

版权声明:本文系作者原创文章,文字内容未经授权严禁非法转载,如需转载或引用必须征得作者同意并注明来源。文中部分图片源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听瓷
千年瓷都,光阴拾贝。分享景德镇历史、文化、生活故事,叩击岁月之磬,话沧桑道,忆云烟活,听瓷珠圆玉润。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