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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期末，课也差不多上完了，各科陆陆续续也开始进入到复习阶段，学校抓学生学习与纪律的力度也变大了。除了安排值日老师在课间巡逻禁止学生打闹之外，晚自习的放学时间也延长了，班主任在课间也更多地走进教室盯着学生有无打闹。
或许是因为在教室里呆着压抑，一些学生在下课后第一时间会跑到办公室来找我，这当中有成绩好的，也有成绩一般的，他们过来不一定是问问题，更多是和我闲聊，或者就是找我要颗糖果醒醒神。
在我做班主任的时候，班上曾有同学出现过低血糖，此后我就养成了买点糖果和士力架在抽屉“备用”的习惯。虽然这学期我不再担任班主任了，但这些习惯还是被我保留了下来。无他，只是觉得孩子们在学校太煎熬，我希望尽我一些绵薄之力让他们感受到一点温暖。
如今不做班主任了，反而是新七年级的学生比较常来找我要糖果，其中有几个嘴馋的学生甚至每天都会第一时间厚着脸皮问我要士力架，一会说“老师，我早餐/午饭没有吃饱”，一会说“老师我已经两天没有找你要士力架了”，一会又会说“老师，我上课太困了，需要一根士力架提提神”。
这几个学生的历史成绩都不算好，而我一学期都毫无怨言地给他们糖果和士力架。甚至有时我买了奶茶回来加班备课，他们看到了也会请求我分一点给他们喝。有次就这么直接把我一大半的奶茶给分没了，其他同学都指责他自私，我依旧替他说话：“没关系，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有老师说我傻，拿这些东西拿来奖励表现好的、有进步的同学不更好吗？
我只能是微微一笑，没有回应——底层认知不同，使得彼此之间对学生的态度也天差地别。付出带给我的愉悦，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
很多大人的脑子里，只有利益和算计。
他们从来都没有体会过、也打死都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外，还会有人不因为你的身份、你能给ta带来多大价值而愿意对你好的人。
文明的逻辑，与弱肉强食的逻辑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逻辑，彼此之间也几乎无法沟通。在丛林法则下长期浸泡的人，即便看到了文明，也会自信地认为那不过是披着文明外衣的另一种弱肉强食罢了。
2
上周，有一位已经转学了的学生寄了一封信给我。这位学生是我上学期做班主任时带过的学生：不只是成绩不好，抽烟、喝酒、打架、起外号、上课与别人对骂等等，这些事情他都做过。在我之前的上一任班主任，对他下了无数次处分，叫家长来学校谈话多次，也没有什么起色。
而像他这样表现的学生，在班上还不止他一个。
起初让我接手这个班，学校肯定是希望我能以雷霆之势“整顿”班上的不良风气，然而我确实不愿意这么做——不是做不到，而是我实在不想那么做。如果严格有用的话，就不至于出现这么多的问题行为了。
在我刚和这个班的学生接触时，说实话我也没有什么好的方式应对。我只知道，“严”不能解决的问题，“更严”也同样不能解决。既然不知道有什么好的方式去应对，那不如就先不带有色眼镜地、真诚地对待他们吧。
在接手这个班的第一天，我带着上一任班主任留给我的“检讨书”“违纪情况说明”走到讲台上。我说：“不管之前你们经历了什么，你们表现如何，我只用我的眼睛去认识你们。”说完之后，我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把这些检讨书和违纪情况撕掉了。
之后的日子里就如他在信中说的那样，只要学生想来找我聊天，除非我要去开会或者处理事情，否则我都会很愿意挤出时间陪他们聊天。在聊天时我也不会像一般的老师那样，一听到不合适的内容就打断发言、然后摆出一副正确的姿态去评判他们的内容。
我不喜欢去评判学生，因为我相信学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哪怕我可能无法理解。但即便我不理解，也不妨碍我尊重学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只要不是伤害他人的。所以，我一般都会不带评判地听他们说完，然后告诉他们我的感受与建议。
青春期的孩子内心敏感，有自己独特的想法与内心世界，这些都是正常的。与大人想法不同，不代表就是错的。正因为我很少去评判他们，学生也很乐意和我聊天，聊的话题很广，从游戏到恋爱到性健康都有，每次查寝的时候学生都恨不得我多呆一会。
虽然学校对每个老师布置了和学生谈话次数的任务要求，但我和学生聊天不是简单地完成任务。当学生和我表达痛苦的时候，我也会认真地和家长反馈，替学生说话。就像这位学生在信中所说的，他的父亲长期排斥他玩电子游戏，他想和朋友一起玩游戏。
我说交给我，我来试试和你爸爸谈一谈。学生说不可能的，没有人能说服的了我爸，但最后我还是成功地说服了他爸爸多给他一点玩游戏的时间，之后他就非常佩服我，觉得我身上有“魔法”。
慢慢地我发现，当你不试图去改变他人的时候，他们反而开始改变了。虽然班上不时地还有一些说脏话、骂人等行为出现，成绩也并没有什么起色，但我明显能感觉到班级氛围相较于开学和谐了许多。
只可惜，给我写信的这位学生，在期末的时候因为看不惯另一位同学对他人的行为出手打架，使得“前科”累累的他最后被学校劝退了。如今在新学校，我们依然保持着联系，他的成绩也从原先的300多分涨到了500多分，不知道这是新学校严抓的效果呢，还是他自己愿意改变了呢。
3
我忽然发现，每个我呆过的学校，都会出现几个一开始成绩很差的学生，因为喜欢我的课，然后喜欢和我聊天，之后自己主动去学，然后期末的时候“逆袭”到了高分。
（学校发了一大一小两本练习册，因为不希望刚上初中的学生承受太多的学业压力，我只给学生布置了每节课完成小本的练习册，只有十道选择题和一道材料题。对于大本练习册，我不作要求，有些学生自己想做的，我也支持，也会认真批改）
这些学生愿意改变，不是因为我对他们有多言，而是因为他们“想要”改变。
当他们不想改变的时候，再严格的管理，也只会是麻木地装装样子而已。
为什么很多学生不想改变？因为他们的关系都是紧绷的，缺少宽容的，充满评价与审视的。在这样的关系当中，他们只能做“学生”，或者做“子女”，唯独不能做他们自己。
我只想对学生好，哪怕他们此刻只能考个二三十分，但我对他们好并不是希望他们“良心发现”然后奋起直追。
我想对他们好，仅仅只是想对他们好，不管是考七八十分还是二三十分，他们都是独一无二的、闪闪发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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