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陈家馆早也没有了当年的模样,传说什么的知的人也甚少。有专家说刘家台陈家馆那一带做过汉代的江州城,我是打死也不信的。不过,陈姓人卖“冒儿头”符合重庆城水码头的历史,我当然信了。
已显破碎的簸箕石
嘉陵江冲出石门,受南北两岸岩石的阻挡,左弯右拐,在曾家岩又被挡了一下,水流又冲向北岸。哪知北岸江边又有一巨石,再次把江水挡向南岸,一直到朝天门。那巨石像一个簸箕,称为簸箕石。退水月份,从那簸箕石开始,一直到江北嘴,都是碛坝沙滩。夕阳西下时,那沙滩金光闪闪,于是叫做金沙滩。
簸箕石在江北,与江对岸的纱帽石遥遥相对,那上面都有“冰川的擦痕”(诗人顾城语)。不过,纱帽石站立于江边,显然是从远处来的;而簸箕石则躺在江边,“土生土长”,身上留有洪水冲刷的凹凹坑坑。修北滨路的时候,簸箕石被掩埋了相当一部分,但依然还能辩其形,依然还能防止洪水冲刷刘家台、简家台、廖家台那一带江岸。
旧时,嘉陵江来的船大多停靠临江门码头。从临江门码头出来的木船要溯流而上,因水流的关系,只有先抛河到江北,然后沿金沙滩西上,第一站就停在那簸箕石下。涨水季节,那簸箕石被水淹没大半可能看不出来。到枯水月份全部露出,真的像个大簸箕。到清末时,嘉陵江的航运更加繁荣,每天来往簸箕石的木船络绎不绝。
却说那簸箕石附近有一陈姓人家,本来租种几亩薄田为生。看到此景,就在那河边搭了一个棚棚,卖茶水,卖稀饭,也卖点小酒。本来荒凉的河边,有了一个棚棚,自然就吸引人了。那船夫搬运工什么的,都爱到那棚棚里来歇个脚,喝一碗水,喝一杯酒,生意就开始兴隆。有一天,一个拉船的喝了两碗稀饭,对陈老板说:“你这个稀饭不得行哟,一泡(读pā)尿一屙,就没得了。”陈老板厚道,第二天就开始卖“帽儿头”。“帽儿头”就是大米干饭,先盛一大碗,再用小碗盛一碗扣在上面,因像个圆圆的帽子而得名。陈老板煮的干饭硬扎,盛的“帽儿头”旺实,香喷喷的,哪怕没有下饭的菜,也能吃下两碗。不仅好吃,不仅有“嚼头”,而且吃了还“经饿”。每天太阳还没当顶,那饭香味就在那嘉陵江上弥漫,让撑船拉船和搬运的下力人口水直流。于是陈老板的棚棚就更热闹,天天都挤满了人。每天煮两大甑子饭,天没黑尽就卖光,经常还要再煮一甑子。来来往往的人就称那棚棚为陈家馆。有人说:“你还是把棚棚弄大一点嘛。”于是陈老板就建起一栋吊脚楼,依然卖“帽儿头”。有人看到陈家赚了钱,也纷纷搬来,那附近就形成一条小街。小街无名,就以陈家馆名之。而陈家馆的“帽儿头”被船夫纤夫传开,上至广元府,下至朝天门,在嘉陵江上跑的人说起陈家馆的“帽儿头”,几乎都要吞口水。重庆城甚至有人专门过河去吃那“帽儿头”,吃了回来都说好。
从重庆城去江北观音桥,走陈家馆最便捷,于是就有人在此设置渡口。1926年,一位家住陈家馆附近的退役师长廖世昌,联络乡绅陈玉森等人,承头募捐一万银元作基金,开设了陈家馆义渡。所谓义渡,就是不收渡资(船票)或减半收取渡资的木渡,由乡绅出资或乡人集资购置渡船,雇人摆渡。重庆最早的义渡可推溯到清康乾年间,如鱼洞溪、木洞镇等义渡。规模最大的要数海棠溪义渡,有木船36艘之多,后来还添置了轮渡。陈家馆义渡先后置船3艘,由簸箕石到曾家岩。这条义渡是重庆延续时间最长的,一直到50年代中期公私合营后才由轮渡代替。
抗战初期,大批沿海企业内迁重庆。从南京迁来的金陵兵工厂看中了陈家馆,把工厂设在此处,更名为兵工署21厂,为前线生产了大量的步枪、机枪、弹药。解放前夕,国民党特务搞破坏,引爆了该厂的白药库,弄得整个重庆城山摇地动,人心惶惶。本来,特务还想炸毁全厂,只因地下党领导工人护厂队全力护厂,其阴谋才未得逞。解放后,该厂更名为长安机器厂,厂房不断往陈家馆后面的山坡上扩展。改革开放后,长安厂先是生产微型汽车,后来又生产轿车。发展到现在,已经是中国人家喻户晓的著名企业了,其厂区也早已脱离了陈家馆,而陈家馆也已经面目全非。不过,簸箕石还在那儿,嘉陵江还在那儿,陈家馆昔日的辉煌还在那儿。夕阳下,远望那江滨路上繁华的景象,多少往事便涌上心头来了。